到手的鸭子哪有放生的道理?
段浅不客气地披上斗篷,推门出去,正打算随便留张字条就走,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夏草叫住了。
她无声无息地出现,让段浅更确定之前的猜测。
“空忆大人,王爷请您到后院。”
“带路。”
尽早离开的想法烟消云散,段浅跟着夏草去后院。一路上珏王府还是少人少得可怜,甚至沿路的花香都比人的气味要浓郁。
她们来到后院时,符攸已经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而石桌上则摆着一碟卖相甚佳的糕点。
段浅从远及近地靠近那个人,一贯的白雪长衣,在这五光十色的后院中宛若一抹孤雪。
夏草走到一半就退下了,让段浅一个人前去,然而段浅还没走几步,符攸已经迫不及待回过头来了。
看到他眼前的干净白布时,段浅怔了一下。
“眼睛已经治疗过了,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符攸察觉到段浅一瞬间的愣神。
“要多久?”
“至少……半个月吧。”
段浅定定地看着符攸的微笑,完全不像是一个受过伤的人。
“今日多谢你了,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需要我定全力相助。”段浅低垂着明亮的双眼,“好好休息,告辞。”
段浅从未想过符攸会为自己而受伤,这个人强大神秘,身份又尊贵,自应当心高气傲。再加上还未暴露身份前的过节,没在一旁冷嘲热讽已经很不错了,出手相救实在是出乎意料。
“这就走了?不尝尝皇室特制的雪花糕吗?”符攸指了指桌上的糕点,试图挽留。
“我怕吃了,就走不了了。”段浅扫了一眼雪花糕,不为所动,但是兽冢里的小滚就不一样了,恨不得立刻扑出来把雪花糕扫干净。
符攸闻言,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手指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他用行动来表明雪花糕无毒,可惜段浅比他预料的还要谨慎。
“弑光王,我想你只是眼睛瞎了,其它四感没无问题吧?”段浅嘴上说着狠话,脚下却往符攸的方向移动,“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挑中了没毒的一块,好作一出戏给我看。”
符攸拂去指尖沾着的细糖,待口中的食物吞食干净,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对你而言,我不认为还有比血灵曼殊更可怕的毒。”
“照理来说,普通人在血灵曼殊发作的第二次就会耗尽灵力而亡,最多不超过三次。而你,却还能在发作期间和我打得平分秋色,甚至一度压制,说明你的力量很特别。”
符攸收敛了一丝笑容,压低声调,纤纤玉指在石桌上一下一下地敲击。
“段氏在五百年前被诛灭,人们畏惧这个姓氏,不敢再用,请问是何方神圣敢给你保留这个名字?又或者说敢收留疑似段氏遗族的人?”
段浅心中一紧,看向符攸的目光多了一份狠绝,潜意识在暗自调动灵力。
虽然有白布蒙眼,但段浅明显感受到符攸正盯着她,如同猎鹰盯住猎物一般,令她相当不爽。
凝重的氛围在二人间流转,安静在无声地喧嚣,爆发潜伏在瞬息之间。
然而符攸没看多久就转移了目标,转向她身后的来人。
“很抱歉打扰了王爷,但是有急事上报。”端木卓风风风火火地走过来,直接越过段浅走到符攸身边。
符攸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讲。
端木卓风回头看了段浅一眼,才俯下身在符攸耳边低语几句。越讲下去,符攸的眉毛就皱得越紧,俊美的脸几乎陷入了阴沉。
“知道了,你先去处理。”符攸的语调再度冷了一些。
端木卓风领命后便如来时一样走得匆忙,但看到段浅时下意识的一瞪还是被后者飞快地捕抓到了。
“端木卓风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等端木卓风彻底离开,段浅才开口。
符攸颔首,脸上的冷峻缓和了一点。
“即便知道了,没有我的允许,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最多恶言相对。”
“你这么信任他?我可见过不少用忠诚的理由违背命令的下属。”
“你很难不相信一个与你有生死之交的人。”符攸终于是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摊开手掌,指尖对着石桌旁的空座位,“要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段浅哼了一声,正想拒绝,青羽的声音正巧出现了。
“主人,这府邸除了人太少几乎没什么异常,但我总有种怪异的感觉,恐怕还得再找一会儿。”
“无事,继续找,我来拖延时间。”
于是段浅就着符攸的邀请坐下了,后者把盛雪花糕的朱红陶碟往前推了推,前者则仗着他看不见,对这动作熟视无睹。
符攸不恼,慢慢地说起这段艰苦残酷的血色往事:
“强者为王,这是第一任弑光王百里夜崖定下的规定,后来改为血脉继承,但这个规定百年来并没有被完全消除,我就是这么登上这个位置的,那一年我八岁。”
八岁,取代上一任弑光王,这实力简直比段浅还要变态。
“不必惊讶,因为我能杀了他,纯粹是因为巧合和他的愚蠢,在此之前,我都是只是个每天讨饭,没有灵力的小乞丐。”
“那个蠢货想要从小培养一个凶残嗜血的护卫,便安排下属抓来一百个孩子,半放养半囚禁在弑光城,让我们在充满各种怪物的地方生存,还逼迫我们互相残杀。像我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孩子有好几个,他们没过多久就被淘汰了,但我很幸运,从一开始就遇到了卓风。”
每时每刻都心惊胆战的日子被简略地带过,痛苦已然附骨之疽,怎是用言语就能描绘的?
“卓风比我大两岁,出生在富裕家庭,在灵力上有些天赋,接受过正规教育,那时骨子里有满腔的正直,从未杀过人。幸得如此,我才没有成为他的第一个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