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诺克与阿拉瓦抬眼看去,却见那人穿着卡玛服饰,正是刚才的蒙面人之一。那人掉了下来,是俯身倒地,摔得四体八叉,趴在地上。那人呻吟一声,在地上蠕动,慢慢爬了起来。那人看看四周,看眼神也是发懵。那蒙面人转过头看见二人,眼神惊诧,摸向腰中长刀,却是摸了个空,只剩个空刀鞘。那人见没有兵刃,向后退了半步,打量一下二人,忽地大喊一声,赤手空拳朝二人扑来。
依诺克躲过他右拳,左拳摆动向他击去,那人急忙躲闪,未想阿拉瓦双拳齐出,正中他前胸,那人哀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依诺克与阿拉瓦并肩向他逼近,那人看二人走来,眼带惧色,一步步往后退,忽地转身要跑。依诺克哪容他跑,跟身进步,一拳打在他脸上,那人正晕晕乎乎,阿拉瓦大喝一声,已将他摁倒在地。那人还要挣扎,阿拉瓦何等力量,他哪里挣扎的开。依诺克忙蹲下身去,将他面罩揭开,却不由一愣。只见那人棕发蓝眼,虽是尖脸猴相,皮肤浅棕,却是颧骨平实,鼻梁高挺,与卡玛人大不相同。依诺克道:你,你是南国人!
那人眼中满是惧意,仍强吼道:“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依诺克双手抓住他的衣衫,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同伴!为什么要杀都德!”双手抓住那人猛烈摇晃起来,双眼血红,眼角渗出泪来。那人见他面目狰狞,竟是惊慌失措,喊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阿拉瓦见依诺克悲怒之下,几乎失了心智,喊道:“依诺克,冷静些。”依诺克却似没听见,仍是摇晃。阿拉瓦按住他肩膀,大声道:“冷静点!先想办法脱险!”依诺克强自镇定,停了手,眼泪却不住流下。阿拉瓦向那人问道:“说,你是怎么下来的!”那人道:“别问我,我不知道!”阿拉瓦见他色厉内荏,已是十分畏惧,厉声道:“说不说,不说杀了你!”哪料那人虽然畏惧,竟死咬着不说。阿拉瓦见几番逼问也是无用,只得道:“算了。依诺克,我们看看,有没有路出去。”依诺克点了点头,抹去眼泪,起身站起。阿拉瓦又向那人道:“你坐在这里别动,要是敢动,我们打死你!”那人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二人四下查看。依诺克见这洞里宽敞,倒比神殿大厅还大上几分,四下都是黑色的岩土壁,并无通路。依诺克俯身捡起一块钱币大小的黑石块,往岩壁上敲打,只觉这岩壁颇为坚硬,敲打也不留痕迹。依诺克绕着岩壁敲打一阵,未见松软之处,又检查脚下土地,都是干燥的黑色岩土,零星有些石块。抬头看去,高高的石顶泛着蓝光,却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的。依诺克回头看看阿拉瓦,阿拉瓦冲他摇摇头,也是一无所获。二人又来到了落下的洞口,洞口到是颇大,一人爬入绰绰有余,只是往里看去是黑漆漆的一片。阿拉瓦戴着镣铐,总是累赘,便由依诺克爬入。依诺克探进身去,刚爬几下,却觉坡度甚陡,又较为光滑,不由向下滑去,一下便滑出了洞口。依诺克再试了一次,又是滑了回来。阿拉瓦心有不甘,自己试了一次,也是滑出。二人无奈,知道已无出路,回头向那尖脸人看去,那人还真听话,乖乖坐在原地。
那人见二人查看半晌,看向自己,道:“怎么样?”语气中满是急切。二人冲他摇摇头。那人愕然,道:“你们摇头是什么意思?”依诺克道:“没路出去。”那人道:“没路出去?什么叫没路出去?”依诺克道:“就是我们困在这里了,没有路出去。”那人一愣,忽地哈哈笑起来:“哈哈,没有路去,别瞎说了,有路进来怎么会没路出去?是你们笨,找不到路!我自己找!”说罢站了起来。阿拉瓦见他站起,便要阻拦,依诺克却伸手将阿拉瓦拦下。
那人快步走近岩壁,用手敲打,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没有路?怎么会没有路?”见岩壁坚硬,又换一处敲打,初始还慢慢敲打,试了几处都是如此,那人眼神慌乱,竟快步奔跑,四处乱撞,胡乱敲打起来口中渐渐大声:“怎么会没有路?一定有路!一定有路!”几番乱试仍是未果,那人双眼发红,来回踱步,口中念道:“一定有路,一定有路!”忽地想到什么,那人哈哈笑起来:“对了,进来时候的洞!进来时候的洞!”那人快步朝那洞口走去,急急爬了进去,几步便又滑下。那人却不甘心,仍是爬入,复又滑下。那人却越爬越快,爬了有六、七趟,口中道:“怎么会爬不上?怎么会爬不上?”
依诺克见他心智失常,如疯了一般,见他还要再爬,忙把他拉住,道:“别试了,太陡了,爬不上的。”那人闻言颓然坐倒,口中仍是念道:“怎么会没有路,一定有路。”依诺克与阿拉瓦见他如此,也是气馁,慢慢坐下。依诺克坐在那尖脸人身旁,阿拉瓦坐在依诺克另一侧。
过了片刻,那尖脸人也不念叨了,一时间三人都不说话。依诺克慢慢向后躺倒在地,看着石顶泛着蓝光。依诺克暗想道:都德死了,他是为我死的。如果我不接这趟任务,他就不会死了。现在我困在这里,不久也要死了。我困在这里,再也见不到凯瑟琳了……不知道巴迪他们怎么样了?一定在找我吧,希望他们不会碰到凶险,能平安走出大漠。有扎克雷在,应该没问题的。记得扎克雷说过他一生押镖从没有失手,这次要对不起他了。爸爸、妈妈,他们一定每天都在为我祈祷,我应该能受光神的照耀,魂归天国吧。巴迪他们一定要平安回去。不知道大队长的伤怎么样了…………我再也见不到凯瑟琳了……不觉间,依诺克眼睛模糊,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滑至耳后。
依诺克正要啜泣,却听身边传来哭声。依诺克转头看去,却见那尖脸人屈膝坐着,两臂放在膝上,脸埋在里面,正“呜呜”地哭。一开始声音还小,慢慢声大起来,最后竟是嚎啕大哭。依诺克听他哭得大声,不觉触动心弦,眼泪竟也停止不住,一行行流下来。依诺克转头去看阿拉瓦,见他躺在地上,虽未流泪,眼中也满是绝望。
良久,那人哭声渐渐轻了下去。没有人说话,洞穴里静悄悄的。依诺克心想:神还是仁慈的,虽然我见不到她了,但她的紫铃花会陪我最后一程。想着便朝怀中摸去,却只摸着自己的匕首,怎么也摸不着紫铃花。依诺克心道:大概是刚才打斗或者陷下来的时候掉落了。依诺克暗暗苦笑:连紫铃花也不让我见了吗?
忽听阿拉瓦问道:“依诺克,凯瑟琳是谁?”依诺克微微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她?”阿拉瓦道:“你刚才陷进沙地的时候,喊了这个名字。”是吗?依诺克心中暗想,不禁微微一笑,道:“她是我的恋人。”阿拉瓦道:“是吗?名字很好听。你们打算结婚了吗?”依诺克笑道:“没呢。她爸爸不同意。”阿拉瓦问道:“为什么?”依诺克道:“大概是嫌弃我没钱没势吧。”阿拉瓦道:“原来是这样。可是你是个好人,我感觉的出来。”依诺克又笑了,顿了顿道:“其实这趟押送你,和她还有关系。”阿拉瓦道:“是吗?和我有什么关系?”依诺克道:“她爸爸说,如果我能升到警备队的大队长,就同意我们交往。我本来以为没希望了,可你说巧不巧,没几天我们警备队的总长就说了,要我们押送你。如果能把你顺利送达,就升我做大队长,哈哈,你说巧不巧!我本来以为是一趟轻松的差事,可没想到跑到这里来了,哈哈。”依诺克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一个犯人说这些,但却很自然地说了。阿拉瓦道:“啊,那很抱歉,现在把你们给耽误了,哈哈。”说罢,二人竟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二人笑了一阵,依诺克道:“对了,阿拉瓦,你为什么要杀小孩?”阿拉瓦道:“杀小孩?我没有杀过小孩。”依诺克道:“没有?你杀了人是吗?”阿拉瓦道:“是的,我杀了人。”依诺克道:“他们说你在漠国杀了主人一家,还杀了他的孩子,为什么?”
阿拉瓦不说话。依诺克侧头看去,见他嘴唇发颤,眼含着泪,口中喃喃道:“卡伊……”
依诺克不知他为何如此,也不追问,转回头来。过了片刻,就听阿拉瓦道:“依诺克,我原来是阿鲁山的卡玛人。”声音已平静了下来。依诺克道:“阿鲁山?我好像听说过,是在南国的东面?”阿拉瓦道:“是的。我爷爷是族里的勇士,我从小跟着爷爷练武艺,在山里打猎。我小时候喜欢在山上采野果,也喜欢和族里的大人们一起烤山猪吃。那年我十二岁,有一天我正追一只山狐,追到一片山林里,忽然过来两个人,蓝眼睛、高鼻子,后来我才知道是南国人,过来就抓我。他们武艺没我高,但我还小,他们力气比我大,把我摁在地上绑了起来。他们把我塞进了马车,就逃走了。”
依诺克道:“啊,他们是什么人?”阿拉瓦道:“我一开始也不知道。马车一直走,走了很久,把我带到一个地方,全是一片片的田野。他们把我关在小屋子里,还有其他几个孩子,说不老实就不给我们东西吃。还警告我不许逃跑,因为这里是南国的西面,叫塞尔塔,离阿鲁山很远很远。我还是逃跑了几次,可那里的人和我们卡玛人长的不一样,那里的居民一看到我们,就知道我们是逃跑的,就找人把我们抓回去。”依诺克道:“居然有这样的事!”
阿拉瓦道:“我跑了几次,每次都被抓回来。抓回来他们就狠狠地打我,还会饿我好几天。到后来我怕了,就不敢跑了。他们有几次故意出去的时候把门开着,看我跑不跑,我害怕,也没敢跑。他们很满意,就把我带到一个庄园样的地方,那里有好几栋房子,有一栋很大,还有花园。他们说都是弗鲁恩先生的。他们把我带到那栋大房子里,把我交给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是那里的管家。我看见管家给了他们一些钱币,然后管家告诉我,我就是弗鲁恩先生的奴隶了。”依诺克了然道:“啊!他们是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