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诺克一惊,道:“有可疑人物?那些卡玛人跟来了?”扎克雷道:“我猜多半是。我的佣兵在行路时曾向周围巡视,几次见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虽是漠国人打扮,但行为举止怪异,外加或戴着帽子,或蒙着面巾,看不清容貌,甚是可疑。沿途经过几个村镇时,我自己就看见有人躲躲藏藏,不敢露面,多半是冲我们来的。不过我们人多,又都是硬手,他们可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哈哈。”依诺克心道:我这一路也未放松警惕,时常四下查看,但丝毫未见异常,这些佣兵果然耳聪目明。心中不由佩服。
一行人在行舍住下。巴迪、苏克与依诺克住一间房,在行舍二楼。入夜,巴迪、苏克已沉沉睡去,依诺克在床上却一时不能入睡。依诺克心中暗想,这一路过来平安顺利,固然可喜,可想起在小镇与卡玛人相斗时,情形惊险,不觉暗暗后怕。这才到瓦尔城,不知前路还会有多少艰难。依诺克见一时睡不着,便翻身下了床,来到窗前,却见夜空中银月紫月二月双悬,已是午夜。夜空清澈,繁星点点,银紫二月清辉洒下,城中光景依稀可见。依诺克看了一会,从怀中取出那朵紫铃花,放在手中端详片刻,又抬头看看夜空,心道:不知此刻,凯瑟琳是不是也在看着这双月呢?
依诺克正想着,忽见窗外街上人影晃动,闪了一下忽又不见了。依诺克心中一动,心想,看着人影的去向,是向行舍后头,也是囚车所在,虽然阿拉瓦不在囚车中,已在行舍由人轮流看管,但别是他的同伙来给囚车做什么手脚。刚要叫醒巴迪,又想:这夜色朦胧,我可别看差了,我自己先下去查看一番。便简单穿戴,提剑出门。
依诺克下了楼,出了行舍,往行舍后头行去,没走几步,却见人影一闪,没往囚车方向,却是往东面去了。依诺克心中暗想:恐怕有奸细来探路,我且跟着他,看看能否找到他们巢穴。当下悄悄跟上。
依诺克沿着墙悄悄上前,向东一拐,正见那人影矮身直往前行,脚下却快,片刻间已行出一大段。依诺克忙加快脚步紧紧跟上,所幸月色皎洁,虽然离得远,却仍能模糊看见。只见那人到一路口,向左一拐,朝北走去。依诺克忙轻手轻脚跑起来,追到路口,探头张望,见那人似是警觉,正回头望,依诺克忙躲在墙后。那人见身后无人,继续前行。依诺克忙轻轻跟上。这人曲曲弯弯,走了一阵,依诺克紧紧跟随,那人又一拐弯,却是向西。依诺克心道:这倒奇怪,刚又往东,现在往西,别是发现我了?忙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前行,怕那人回头查看。却见那人继续前行,行了片刻,又向南拐回,朝行舍走去。依诺克心下了然:这人兜了一大圈,是怕人跟踪,看来还是要去行舍。当下快步跟上。
眼见那人离行舍还有一条街,忽又转向,进了条小街。依诺克沿墙走上前,便要拐入,却听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依诺克探头望去,却见两个人影在那里交谈,小街里光线不裕,看不清二人穿着,依诺克侧耳听去,虽然听不真切,但也能听个只言片语,听到些个“昂苏,法特沃赫”,却听不懂说的什么。依诺克心道:这必然是卡玛人在这里谋划,可不能放跑了他们!当下就要冲出,却听身后有人高喊一声,接着听着脚步声响。依诺克看去,却见二人穿着锁甲,带着头盔,手中执着长戟,向自己跑来。依诺克心道:糟了,是这里守夜的兵士。再回头看小街中的二人,已然不见了。
两名守卫已跑到依诺克跟前,用长戟对着依诺克,口中喊道:“季特,沃赫!诺苏伊法特沃赫”。依诺克道:“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是四关城警备队的,押送犯人到这里。你们能听懂南国话吗?”那两个守卫仍是呼喝,想是听不懂,一人大声说了句漠国话,用长戟尖指了指依诺克腰间的长剑。依诺克以为他们怕自己的兵刃,便道:“好的,我这就把剑解下来。”伸手就去摸剑,那两个守卫以为他要拔剑,神情甚是紧张,厉声大喊。依诺克也觉紧张,大喊道:“我只是要把剑解下来!”两个守卫越发紧张,一人长戟架上了依诺克脖子,另一人伸手就要去按依诺克。依诺克叫道:“你们干什么?”
“停手,停手!”却见又有两人跑了过来,借着月光依诺克看见一个头发黄拉拉的,是丹克,另一个身穿皮甲,身形修长,一头淡金长发,蓝眸如水,面如银月,是一极为俊俏的青年,依诺克认得是红雀的佣兵拉赫达尔。二人跑到近前,丹克用漠国话向那两个守卫说了几句,守卫也向丹克说了几句,丹克扭头问依诺克道:“他们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晚在这里,还佩着剑。”依诺克道:“我刚才发现了两个可疑人物,可能是卡玛人的同伙。跟踪一人到这里,就被这两个守卫看见了。”丹克向那两个守卫叽里咕噜对起话来,却见两个守卫终于神情放松,将长戟收了回去,一人看着依诺克又说了几句。依诺克道:“他说什么?”丹克道:“他说知道你是谁了,想告诉你这里不是四关城,你们晚上没有许可不能上街,更不能带兵器。这次就不抓你了。”依诺克向那二人点头示意。那两个守卫也点点头,回身走了。
依诺克见守卫走了,向丹克道:“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紧张?”丹克道:“最近这带沙盗闹得厉害,有一批南国来的,十分猖獗,他们也是害怕。”依诺克了然道:“怪不得。你们这么晚了也在这里?”拉赫达尔道:“轮到我和丹克守夜,看着囚车。我们也看见有人影晃动,就去追了,可惜没追上。你说刚才有可疑人物,你看清楚了吗?”依诺克道:“那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倒是听见他们说话了。”拉赫达尔道:“是吗!他们说的什么?”依诺克道:“他们说的卡玛话,我没听懂。”拉赫达尔道:“可惜!”依诺克忽地想起什么,道:“对了,丹克,你会说漠国话?”丹克嘿嘿一笑。拉赫达尔也笑道:“我们经常跑漠南和大漠的佣兵,不少都能说两句。”
三人来到囚车处,见囚车并无异常,便也稍稍安心。依诺克刚要回行舍,忽听行舍前传来一声吼:“什么人?”三人忙向行舍前跑去,却见扎克雷站在行舍门前,手执短剑,身后几个佣兵,远远有一黑影,已跑出近百米来远。扎克雷哼了一声,见身旁一佣兵挂着弓箭,便一把取过,那人又跑出了数十米,扎克雷张弓搭箭,口中喝道:“中!”箭离弦而出,向那人追身而去,正中那人,那人扑倒在地。扎克雷嘿嘿一声,刚要上前,那人却又站起,远远却见那箭插在他左臂。那人不顾箭伤,奋力跑动,一拐弯不见了。扎克雷哼了一声,将弓箭还给手下。一时间不少人从行舍门口涌了出来,不知何事。
依诺克忙向扎克雷道:“前辈,怎么回事?”扎克雷道:“我刚才听见有人在远处喊叫,怕有闪失,就下来看看。就看见一人躲在那处墙角,我刚要上去,他便跑了。”依诺克心道:那喊叫的,就是我和那两个守卫了。看逃跑那人躲藏位置,想来就是方才两人之一,不想让我们发现才躲在这里,定想等我们都走了,再行逃跑。当下把刚才的事对扎克雷说了,扎克雷道:“这卡玛人倒有些胆量,敢打佣兵行舍的主意,盖尔,多叫几个伙计,加强戒备。”说罢气哼哼走了,想是刚才那箭偏了一些,心中不快。众人头接耳一阵,见已无大事,便也各自回房。
依诺克回了房,巴迪、苏克也已被吵醒,依诺克简要将事情说了。巴迪道:“这卡玛人还真是胆大。”苏克想了想,沉吟道:“这倒奇怪,这佣兵行舍住的可都是佣兵,身上都有功夫,看管也严密。这卡玛人武功不过尔尔,跑来这行舍,他们又能怎么样?”依诺克道:“会不会想在囚车上做手脚?”苏克又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只是这趟差事总透着古怪。”依诺克道:“怎么古怪?”苏克道:“这阿拉瓦既然已经被抓住了,干嘛这么着急往回送?等个一阵子,让漠国自己派军差押送,不是又方便又少了费用,而且还安全?或者让我们送到漠南,就由漠国人接手?干嘛非要掏钱让我们送?总长又干嘛不找漠国正规军,而要花钱雇佣兵?”依诺克与巴迪面面相觑,也答不上来。苏克道:“我总觉得这个阿拉瓦不简单。”
依诺克道:“总长说了他是要紧的犯人。”苏克道:“肯定是要紧的,不过怎么个要紧法就不知道了。”几人又是不语。苏克道:“不管怎么样,这些红雀的佣兵倒都是硬手。赶紧平安送到了,赶紧好回家。还是在四关城巡街适合我。”依诺克道:“是的,只要能平安送到,达成任务就好。”巴迪笑道:“是啊,凯瑟琳还等着你呢。”
三人天天色不早,也就各自躺下。依诺克躺到床上,想着苏克的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想起方才的事,心中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想想那几日与阿拉瓦力斗,阿拉瓦挣扎,又在小镇上与众卡玛人打斗,又想想刚才在小街里偷听二人说话,又和守卫发生误会。依诺克忽地想到,小街里二人说的似乎不是卡玛话,卡玛话都是“霍克、霍卡、琉它、库瓦”,刚才却是“法特、沃赫、昂苏”,倒和漠国守卫说的话有些相似。难道那交谈的二人是漠国人?阿拉瓦杀了这么多漠国人,这漠国人为何要来救阿拉瓦?却又转念一想,阿拉瓦是漠国的逃犯,难说有漠国人是他同伙。光神保佑,这恶人总往一处聚!
依诺克想了一会,迷迷糊糊睡去。一晚上也再无波澜。第二天一早,众人整理行装,押着阿拉瓦,继续前行。一路上众人越发小心,警备队与佣兵们都是各自警惕。走过了正午,一行人便在路边休息片刻,科尔温忽地将依诺克拉到一旁,看了看四周,见人都离得较远,便压低着粗嗓子道:“队长,我有事和你说。”依诺克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道:“怎么了?神神秘秘的?”科尔温道:“队长,我觉得这佣兵队,这佣兵队有问题。”依诺克道:“有什么问题?”科尔温道:“我觉得他们中有人和卡玛人串通!”
依诺克一惊,随即道:“别胡说,没有他们,阿拉瓦已经被卡玛人救走了。”科尔温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说他们全是,当中有一个两个的。”依诺克道:“你怎么知道?”科尔温道:“昨天晚上,扎克雷发现有奸细,我们都下来看。照理说这些佣兵应该都是从行舍里出来对吗?我好像看到有那么一个,不是从行舍里出来,而是从外面混到我们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