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一如既往地睡着懒觉。
窗前挂着鸟笼,笼里画眉鸟叫得聒噪,我不得不起身,给它添了食水。
穿衣洗漱,理好头发,我泡上一壶清茶,吃着昨日剩下的凉粽子。端午刚过,门旁挂的艾草尚且鲜绿。
“师妹,师父叫你。”慕云天跑来,“似乎是有人给你来信了。”
我奔到前院,老宗主傅青冥正看着一卷书信,“阿雨,恐怕你要走了。”
“走?我无父无母,家业败落,我又能走到哪里去?”我很奇怪。三年前,生母病重,临终前把贴身的玉璧给了我,那是一块圆润通透、但正面有一块微瑕的翡翠。
娘说了,把玉璧带给昔年与我祖父交好的诗宗老宗主,以诗文剑法闻名于江湖的傅青冥,可保我平安。不久身为小妾的我的母亲病逝,父亲长年在外经商,正室夫人刻薄,我在祖母与奶娘的帮助下才来到了诗宗。
三年过去了,当年的女童已长成纤纤少女,而师父师兄也把我当做家人一般。除了每年夏夜,那个坠入海中的奇怪迷梦。
“阿雨,别发呆了,今日午后,我让云天送你去帝都。”师父缓缓说道,“这是皇家御书,你要替长公主做文侍了。
“朱红字?”我接过信,大惊,不明白为什么和我非亲非故的长公主会如此垂青于我,我家世代也不过读书经商,哪里会有身在帝都的显贵亲戚?
“这……那我也只能去了,似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叹了口气,点点头。
送别时分,天空蓝得令人心碎。舒兰城外的长亭边,碧草青青。
回望我离开的地方,兰山脚下,村落依稀,一弯曲溪清澈如洗。师兄慕云天驾着马车,送我向帝都进发。这悠闲如山水诗的三年,终究还是过去了。
三天后,马车停在进京最后一个渡口,桃叶渡旁。
艄公今日不在,我和慕云天暂时在桃溪镇住下。
夜晚,雨悄悄落下,我睡不着,侧耳倾听着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渐渐将我淹没。
那时,娘还在世,我和挚友,海月国将门之后郦漱在家乡的氿里书院读书。
而在那里,我遇见了他,御医世家出身的安倚素。
依稀记得那年,巨大的古樱树下,飘落的花瓣纷纷扬扬,像离人的眼泪。天空水洗过的蓝。
他离我不远,我们并排行走,不多不少,刚好是五步的距离。
却不知,不,只是那时我不知,我和他,这一生,也不过如此,看得见,靠不近。
我曾以为,那样直接的告诉他,我喜欢他,比喜欢任何人都喜欢,至少能让他多看我几眼。而他的回答却一直是沉默,让我无所适从。漫天花雨下,独留我一个人的悲喜落寞。他,一直只是兄长的角色。
我知道他爱的人是谁,他幼年的玩伴,邻国恒春国的小公主。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一辈子,心里装着并不知晓自己心意的人。我说不清,这是太过偏执,还是懦弱,爱是成全啊,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可我不还是一样?樱花开落,埋葬我一个人的第一眼。
夜深,我吹灭蜡烛,合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