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里见不到你,只好来找你了。”关筠坐在谭世程旁边,抿了一口茶。
柯尔耸耸肩,一副自便的样子。Emily一看就知道关筠和柯尔之间有事,却又不好直接问。Emily本来还在猜测,难道这就是让哥哥跑神的人?之后从言谈中才得知,原来她是柯尔的法律顾问。
关筠来自然是为了和柯尔谈演唱会门票分账方案,要是方案再不能确定,恐怕演唱会都要延期了。
“我宁可不开了,也不会同意你们的方案。”柯尔连关筠看都不看,非常强硬,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语气里的坚定却是不容置疑的,这种强势搭配他柔暖的面庞,甚至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壮烈。
“你别说傻话了,这可是你的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关筠瞥了一眼谭世程,跟柯尔凑近:“你想想看,公司为了你的演唱会已经找了最好的舞台设计团队,编曲编舞也都是世界一流的。你不要光嘴上说拒绝黄牛,至少也得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让公司有信心能收回成本。这是生意,不是慈善。”
柯尔看了一眼坐在餐桌前,用叉子搅和着盘子里的沙拉的Emily,硬着头皮说:“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平衡这中间的利差。”
关筠垂头丧气的走进洗手间,没想到柯尔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少年,竟然会是他遇到的最难搞定的客户。
“关律师您不用想了,哥是不会退让的。”Emily在洗手间遇到了关筠,准确说是Emily在等她:“抱歉,刚才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哥?”
“我是Sofia的助理,同时也是Eric的粉丝。您可能不理解哥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钱不赚,甚至连演唱会都可以不开,也要卖原价票。我给您讲个故事,我们之间的故事,您也许就明白了。”
关筠把手擦干,靠在洗手台上,洗耳恭听。
Emily跟关筠说了很多。从柯尔刚出道时说起:“那时候哥名气还不大,参加了很多小型商演,我们站在露天广场上举着荧光棒投入的摇晃,我还记得Eric的灯牌第一次出现在观众席时,只有两个,可现在他的粉丝已经有两千万了。
哥曾经参加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节目,求到一只福签,谶语是真诚又善良的少年啊,你将会赢得全世界。后来就真的如谶语预言的,这个少年的美好让世界羞愧。
后来,关注他的人越来越多,不管是专辑还是微电影,成绩都惊艳到令人咋舌。每一次庆功会、发布会、见面会,我们都会送他、送他的工作人员、送媒体很多很多礼物,希望他们能多多照顾我们心尖上的人。
他的第一张专辑,乐风很诡异,完全不是市面上的主流情歌,受众很小。但那是他喜欢的音乐,是他花了很多心思做的专辑。我们刚开始也不懂,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努力的人失败,就尽全力把他的作品推出去。所以我们拼命的打各大榜单,一定要让他站在顶端。后来随着一些科普和采访的流出,证明我们对他的信任是对的,他的坚持也是对的——他希望能把在欧美流行的音乐引入到中国,希望中国想听这种音乐的听众不用再去找外国人,想要中国的音乐市场丰富起来。现在你看看,是不是说起中国人自己的电子乐,就会想到他呢?他已经成为中国电子乐的代表人物了。
他彩排的时候,我们在外面等他,等了很久也看不到他,有粉丝在他的微博下面留言说外面很冷我们很饿,不一会哥的赞助商就给我们送来了食物和水,他还特意从一层的舞台跑到顶层的露台跟我们打招呼,说外面冷让我们快回去。
我们以他的名义做公益,他偷偷跑过来跟我们一起为孤儿院的孩子们发食物。我还记得那天他带着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以为我们没发现,喜滋滋的递着一块一块汉堡。我们也不动声色,没想到刚出孤儿院的门,就被我们团团围住,他还是喜滋滋的笑,要我们悄悄的不要打扰到路人,最后和我们每个人合影、签名。
有个白俄罗斯的粉丝给他留言说自己的父母被恐怖分子杀害了,她很难过,只有看到Eric更新状态才能让她稍微开心一点。没想到哥在成千上万的留言了找到了她,并且回复说丫头不哭,我依然是你的家人。
哥的生日会现场,我们给哥唱起了应援曲,这是国内第一首专为偶像应援而创作的歌曲。粉丝中有爱好DIY的,做了哥的巨幅十字绣;有爱好音乐的,把哥的音乐改编成了各种不同的版本,哥后来还为此出了第一张专辑的改编版;甚至有爱好极限运动的,把印着哥哥头像的小旗插在阿尔卑斯山的顶峰,在极限跳伞的过程中用彩色喷雾在空中拼出哥的名字。哥深深的向大家鞠躬,起来的时候泪水已经控制不住。那年他22岁,是他出道后第一个生日,他选择和粉丝一起过。
我去法国之前,特别幸运参加了这次生日会。我还记得,那天的夕阳特别好,我们坐在草地上,聊天、野餐、玩游戏,有粉丝不小心摔破了腿,哥哥就背着她走。那天他说他长大了,该他保护我们了,特别担心我们受伤,希望看到我们都健康快乐。‘要是我能让你们哪怕多一点点的快乐,我就满足啦。’哥哥那天一直在念叨这句话。
我总以为只有离得近才能看得他,可是没想到他已经站得那么高,让我在任何一个渺小的角落里都能感受到他的温暖。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很辛苦,语言不通常常被骗被欺负,很多时候累到快要放弃了,我就想他,想我有一天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他面前,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这么想着我就不累了。
我们于他,虽然是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但却是他不可突破的底线。他是大海,好像什么都能包容,但要是践踏了他的底线,他也会翻起惊涛骇浪。粉丝的爱汹涌而易得,可他却一直珍惜小心的守护,像中世纪的骑士。骑士是不会输的对吗?至少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关筠返程的路上一直在想Emily的话,她以前认为粉丝那种没来由的爱太脑残了,根本不会有明星在意,而她帮助明星们任意消费那些爱也丝毫不觉得愧疚,就像是在收智商税。可没想到当这种爱的双方认真起来,也会产生如此动人的交互式力量。
关筠想着想着,觉察出车况的不对劲。和柯尔他们吃完饭后,柯尔跟着保姆车,Emily跟着摄影师的车,相继返程。谭世程想在路上说服柯尔,拉着关筠也上了柯尔的保姆车。
“这是怎么了?”关筠对谭世程的喋喋不休充耳不闻,见司机越开越快,担心的探过头去问。
柯尔转头从后挡风窗看去,身后跟着三辆面包车。柯尔叹了口气对司机说:“你小心点。”
然后柯尔接到了Emily的语音,内容也是一样的:“哥哥小心。”
“你们别跟着我的车了,危险。不认识路的话导航吧。”柯尔回复Emily。Emily没有回话。
司机越开越快,时速已经飙到了180,后面的车仍然紧追不舍。为了车上人的安全,司机不敢再加速了,只好渐渐慢下来。
后面的车瞅准时机,插入柯尔的车左边,渐渐把柯尔的车往右边慢车道挤。司机硬撑着不让,再次加速,后面的车又被拉开了一小段距离。这样反复了两三次之后,柯尔的车已经被挤到最右车道的最右边擦着围栏了,此时他快不得也慢不得,快了车上人危险,后面被两辆车堵着也根本慢不下来。左边的车突然加速超越到柯尔的车前面,司机紧急刹车,险些与前面的车追尾。
柯尔、谭世程、关筠坐在后排,头都重重的撞在驾驶座靠枕上。坐在副驾的雒宁更是大喊一声撞在了前挡风玻璃框上,当时就晕了过去。
柯尔看到雒宁被撞晕过去,额头渗出了血,整个人都僵在座位上。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场车祸,扭曲的金属车门、破碎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腐臭、粘稠的血液一点一点渗入地心,三天三夜的大雨也冲刷不净。只一瞬间,他们就永远离开了他。
“阿宁,阿宁!”司机摇着晕在座位上的雒宁,柯尔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拼命摇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