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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放手

幽静的小道,溪流穿着鹅卵石的小路,通向了会客室,这里古色古香,进门便是一个霜雪纱檀香木架屏风,再往里,熊汝坤斜靠在沙发上,豹子立在身后,田石静静端坐,凝神沏着一壶茶,手法专注,脸色悠然,一看就是行家里手,似乎并不曾被刚才的不快所影响分毫,静观他的手法,提壶如一臂擎天,落水似蛟龙入海,清香流溢,辅之以难遇的奇茶,流入杯中,浅碧晶莹。

豹子目光落到了墙上浓墨写着的两句话,不禁微微眯眼,自言自语道:“精妙卓绝。”熊汝坤随即也抬头一看,亦是赞叹道:“此字一笔一划刚正遒劲,气脉流转,铭言选的极好。何人所写?”

田石笑盈盈的看向熊汝坤,将沏好的茶放到熊汝坤面前,淡淡道:“老夫当年看到的时候,也是啧啧称奇,不忍放手,便花重金买下,熊少若是喜欢,我一会儿让下人包好,送予你便是。”

熊汝坤笑的大有深意,抿了口茶,满口芬芳,舒爽之极,笑道:“此文极好,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似是说功名悠悠,恰似三杯淡酒,一杯薄茶,本少刚喝完好酒,现在又有好茶可喝,好生快活。”

田石抿了口茶,似是完全听不出熊汝坤话里有话,点头称是,面容沉凝而清朗,面带笑意赞道:“卡坦正是有熊镇长天纵之英明,才有我们糊口的余地啊。”

不得不说,这个精瘦的长者拿捏极准,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烟道上的大佬,熊汝坤恐怕真的会以为这是个大大的良民。

紧接着田石话锋一转,对身旁穿便装的管家道:“好久未曾拜会熊天老哥了,拨个线过去,我和他聊聊,问个好。”

熊汝坤大惊失色,田石这个老家伙果然老谋深算,自己在外招摇跋扈,父亲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若被投诉上门,必然免不了家法伺候,想起上次被打,不禁一个哆嗦。这猛地被将了一军,少年的薄弱面露出,自是乱了方寸。

眼看管家把电话拿了过来,“且慢。”熊汝坤忙道:“父亲这两天身体抱恙,不便接电话。”田石脸上暗喜,脸上却惊讶无比,一脸关切道:“那还了得,快播,我去询问一下。”

眼看博弈中熊汝坤大有溃不成军之意,豹子一嘀咕,插嘴道:“田总,今天少爷过来,正是代表了老爷,您且听听,是吧,少爷?”熊汝坤会意,跨起二郎腿,清了清嗓子,面色微微一变道:“前天,在卡坦入关检查时,田氏商号有人以运烟草之名,携带了一些违禁物品。事情说大呢不大,说小,可也不小。”熊汝坤勾勾手,待田石倾听后,低声附耳道:“那可是幽兰,杀头的。”说完,用手在脖子上抹了抹,靠向沙发,轻轻掸了掸灰黄色针刺般的头发。

田石面不改色:“我听说了,却有此事,那是一个零时工,要杀要罚,就随熊少处置便是。”熊汝坤惊得表情夸张,抑扬顿挫道:“田总,您的生意做得大了,自然盯着的人少不了,我听狱长聊天,说拷问下来的结果是这个家伙有人指使,而且,是条大鱼。我是有心帮忙却没有办法,您知道,卡坦监狱总是那么难说话。”

听到这里,田石方才色变,一面抿了口茶,一面敛住心神。卡坦监狱的酷吏,自己早年做生意,被指鹿为马吃了不少亏的,那里面像一个大染缸,说它黑,他是官方机构,说他白,却有一万种办法,让你求死不能。总结下来,就是一块茅厕里的顽石,黑到黑白不分。

好歹是地方豪杰,田石目光异常深邃,歇了口气服软道:“熊少见多识广,必能给老夫指条明路,你讲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熊汝坤面色一喜,目光流露了几分狠色,沉吟片刻道:“听说那个被抓的男人有先天性心脏病,可能不久就要死了,不妨本少再去说说,也许会有大大的转机也未可知。”田石自然听得懂,赶忙对管家道:“还不把电话拿走,去,把我珍藏那块沉香拿来。”转对熊汝坤道:“熊大哥身体抱恙,熏些香更好宁神。”

熊汝坤假意推辞几番,见田石执意要给,便将这块价值五百金币的沉香接在手里,一面似有深意道:“我听狱长聊天提到,杰森·卡洛琳的父亲斯坦森是个酒鬼,是监子里的常客了。而他们,也属于卡坦未缴税的低保民。”

田石心中一动,这种事情,自己自是早就知道,只不过卡洛琳长得娇美,寻思给自己儿子做做女伴也入得厅堂,不伤大雅,思忖刹那,田石睁大眼睛道:“什么?!有这回事?”熊汝坤抿了口茶,不置可否。

田石冷冷对管家嗤鼻道:“看来行智,就学会了搞这一套欺上瞒下的伎俩。你去,把那女人赶出府去。”

熊汝坤将手中茶盏一放,抬手道:“等等,不如把田少请过来,您和他好好说说,否则被个普通的贱民欺骗了感情,可不妥。”

田石安排下去,不一刻,老管家便将卡洛琳和田行智带了过来。看着田石板着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田行智心中浮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似乎最近一段时间熊汝坤的找茬,即将在这个刹那揭晓一个答案,而且,答案并不让人愉快。

今年田石对他谈恋爱一直保持了中立立场,而卡洛琳也在除了家室外得到了田行智的喜爱,虽然尚未得手,但是田行智软磨硬泡,相信不用多久,一年之内,便可以将这个尤物吃了。

眼看到手的鸭子,却横生枝节。

田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以平静声音说:“行智,你们交朋友也要有个度,我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女孩作伴侣么,是刘总的千金,人家门第配你,绰绰有余。”

田行智并没有激烈的反驳,只是低头不语,他的面颊不断抽动,牙齿磨得咔咔作响,眼中如喷出火来,却把无数想要喷出的粗口硬生生咽了回去,手中依稀有血迹,是指甲扣进肉中,他憋屈至极,却早已习惯了田家主的威严,。

田石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发生的一切自是看在眼里,深深吸了口气,面带无奈,露出几分苦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卡洛琳,你的家境我刚了解了,和行智不配,以后你不要再来,不要再找田行智,也不要踏入我田家一步。我先出去陪客人了,你们就在这里就此理清瓜葛吧。从今以后,行智不再会见你。”

田石起身,人畜无害的对熊汝坤笑道:“熊少随老夫出去吧,你是多多仰仗的贵客,可不敢怠慢。”二人各怀心事,前后出去。豹子也随之出去。

屋内空空荡荡,剩下了田行智与卡洛琳二人,刚才老管家出去时,已附耳告诉田行智熊少有意这个女人,老爷嘱咐千万不可顶撞。

田行智青筋跳动,双手插进头发中抱住了头,他的全身不住的颤动,泪水往眼眶外涌,顺着手臂流下,面容狰狞而可怖。卡洛琳将小手放在田行智肩膀上,不知所措的问:“怎么了?”田行智双目通红,看向卡洛琳,泣不成声,一字一顿道:“我可能保不住你。熊汝坤看上你了,我必须放手。”如同叶锦宁所说,虽然在后末日时代,但是田行智从小享受到的都是特权,女人,优渥的环境,碰到更大特权的时候,自然显得格外稚嫩。

如晴天霹雳,卡洛琳灵魂深处的痛苦似乎被一丝丝的剥离出来,交织成一张破碎的网,离家出走的母亲,嗜酒的父亲,天妒红颜的命运。目光流转,她一边抑制着抑制不了的抽泣,一边用蓝色的眸深深看了田行智一眼,夺门而出。

离开田府,她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突然蹲下哭出声来,像一个黑暗来临时迷路的天使那样哭,啜泣着,声音被压得很低很低……

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道:“校花,如果你要哭,先听我说完,我得到了消息,你的父亲杰森·斯坦森,因为过度酗酒再次被带进了卡坦监狱……”

卡洛琳站起身,看向灰黄色针刺般头发的熊汝坤,咬紧银牙道:“你想怎么样?”她的目光流露出小母猫一样的狠劲,而身子,却如秋风中的落叶,不住的颤抖。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保护,却更想蹂躏。

熊汝坤抬手向上一摊,淡淡道:“我想怎样?我要你易如反掌,但我不,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主动跪下,田行智,一个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不是废物是什么。他根本配不上你。”

就像看到天敌的小动物会全身瘫软一样,卡洛琳,白皙的瓜子脸更加苍白,咬牙问道:“你要我怎么样,才肯放过我父亲?”

熊汝坤狞笑尽去,深深看了卡洛琳一眼:“今晚凌晨去天堂口,我自会安排。”言毕,也不管卡洛琳,转身走进田府。

“等等,”卡洛琳跺脚,急道:“我父亲……”熊汝坤没回头,声音充满了权势的魔力,淡淡道:“也许会有大大的转机也未可知,总之,看你表现吧。”灯火辉煌的田府依然喧嚣,而灰黄色的卡坦月亮下,却多了一个黯然心碎蓝眸女孩,她狠狠的握住拳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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