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的功法给一个小小的凡修用,苏小落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当千觞教给她一个简单的口诀,她跟着运气后发现,果真是能用的,还格外顺畅根本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
如此,她也不得不相信了。
千觞一般不回住所,同木子衿一样,到了千觞的境界,已经不需要睡眠来维持体能运转。
而跟着千觞长期在被黎月称为总裁办公室的议事殿里学艺的苏小落,则是认为千觞之前沉睡了不知多久,把以后很多年的睡觉时间都用完了,才会一直不睡觉。
为了能让苏小落有时间观念,千觞竟然将日光鸟捉了一只回来,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那只看起来傲娇到不行的日光鸟虽然无事就喜欢操着鸟语对千觞各种骂骂咧咧,却也不敢离开暗域,操纵日出日落也从未耽搁。与此同时,有许多从未见过阳光的魔类都被吓得四处乱窜惊恐难状,一时间暗域之内鸡飞狗跳好不欢实。
暗域之中有了阳光,那么也就有了昼夜的区分。每日一大早,天还未见亮,千觞就亲自前来苏黎楼唤她早起,一直训练到日光鸟扑闪着翅膀飞到暗域的另一方尽处。
每日修炼下来,苏小落各种不满,久而久之,她连为什么要请教修炼的初衷都忘了,唯有黎月一天比一天愉悦,欢喜的表情就那样直直挂在脸上。笑到第十日,一直待在房间久未出门的秦临风终于忍不住了,跑到黎月的房门口,问她新外衫的事情。
黎月正听伙计给她将自家师傅的现状,忽听秦临风那老远就散发着讨人厌味道的声音,手里正拿着的衣服朝他远远扔去,毫不客气地道:“给!”
秦临风接过,正是那件外衫,粗粗看来是同他原本那件一模一样。他正想着这丫头还真舍得钱给他买件新的,两人是不是可以就此冰释前嫌什么的。翻手一看,束腰处下方几寸,绣着一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含苞待放,栩栩如生——宝蓝色外衫绽放的火红……
“可还满意?”黎月见秦临风表情几经变换,最后转为平静,不由问道。
半晌,秦临风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满意……好,好,好得很……”
“好就行了。”黎月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返身往床榻走去,“这可是姐姐的初次女红,便宜你了。哪知道这玩意儿这么费事,浪费了我整整十天,我要先睡会儿,你没事就回去吧,别光顾着高兴。”
秦临风捧着那件原本就是他的外衫,一脸木然地往回走。到了房间,直直坐于桌前,也不说话,双眼呈放空状。
景媵知正坐在窗前拿着本不知哪儿借来的书看的正入神,见秦临风进屋也没在意。只是往日秦临风总会跟他说上两句才肯还他清净,此时去了黎月处回来没有像往常那般大呼三声各种数落,他反倒觉得不对劲。便头也没抬,随口问道:“怎么了?”
这一问,秦临风倒是回了些神,将那件外衫掷在桌上,闷声道:“你自己看。”
景媵知闻言看过去,见是秦临风之前的那件外衫,正以为是黎月赔他的新衣,忽然瞥见一抹岔眼的红,好奇之下走近一看。
红色的丝线不规整缠绕成团状,还很有心地分作了好几团,许是见丝线太过突兀,又在中间横着缝了几针,将冒出的线团都死死压在布料表层。几团红线中心还有一团亮黄的乱线,粗粗看去,勉强能看出绣这玩意儿的人原本的打算应是做出一朵花的形状了,只是意境到了,其行么……还待考究就是了。
“这是……黎姑娘做的?”景媵知强忍着笑,问道。
秦临风闻言,猛的从桌前站起,“啪”地一掌拍在木桌上,木桌应声,从中裂出一道缝隙来:“我要去剁了那个臭丫头!你不要拦着我!不要拦着我!”
“嗯。”景媵知又往窗台边走去,压下笑意淡然回到,“我不拦着,你去吧。”
“……”秦临风挫败地坐下,声调降了不少,“我堂堂……咳,才不同她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呢!”
“你同不同我一般见识我不管。”黎月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的房门前,一手拿着算盘,一手拿着类似账本的东西,将算盘往秦临风面前的桌上一放,拿出挂在腰间的自制钢笔,噼里啪啦算了起来,“你的衣衫我已帮你补好,人工费就不算你的了,我们算是两清了。为了给你绣牡丹弥补窟窿,我耽误了十天的工期,十天我的工资就不算在你头上了,但是我的酒楼缺了我肯定少不得要损利不少,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差不多抵你说的那什么三四千两。先说好,我可不是承认拿了你的银钱,只是见你说的可怜,赏你的。那么,我们之前就算是互不相欠了。那就来说说现在吧,你刚刚拍裂的桌子,是我专门让人定制而成的,设计费人工费也不跟不算了,但是这可是上等铁力木,有价无市的东西。损坏照价赔偿,纹银一千两。刚刚你一声大喊,造成了噪音污染,对周遭事物产生了恶劣影响,亦是要有精神补偿的,纹银二十两。还有,这个桌子既然是你赔了,那么也就算是你的了,你现在没有带走,便算是存放在我这儿,桌子的占地面积比你们两人加起来还多,给你折了零头,就算是两个人吧,也是要算房钱的。这月已到月末,加上你们之前的房钱三百两,你一共要支付一千六百二十两,图个吉利,收你一千六百六十两,多余的四十两,我会叫厨子每顿给你多加些好菜。有异议吗?”
“……”
“……”
黎月这一噼里啪啦说下来,惊呆的不止秦临风,还有他的小伙伴景媵知。两人张口结舌地看着黎月,对她说的话也不知道从何反驳。并且她说的有些话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过,一些名词也是陌生得很,完全不知道要怎样去回。
“如果没有意见就签字付账吧。”黎月将本子和笔递到秦临风面前,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式笑容,道,“客官,您不会赖账吧?”
直到黎月走了许久,秦临风都还处于呆愣状态,完全反应不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一样。景媵知再次拿起那本书,摇头叹息后继续看下去。
唉,谁叫好友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
手揣银票的黎月心情登时就变作了三月里的天,春满桃花开。一听伙计说自家师傅还在议事殿里修炼,就兴致极好地下厨做了好几样菜,盛在食盒里,准备给她送饭去。
话说两头,苏小落正被强制性地要求打坐练气。天知道对于向来就闲不住的她来说,让她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简直就像是要了她半条命一样难受。
“可以了吗?”苏小落实在是忍不住,便问一旁正在处理公务的千觞,沉睡许久,暗域的事物也沉积了不少,虽然未央未几也一直在帮忙打理,但是许多事情,没有他的授意,他们也只得拖着。
千觞头都未见抬,道:“魔石炼化了多少?”
苏小落正坐在一个两尺见方的黑石上,黑随着她打坐时辰的增加,黑石的颜色愈见浅淡,直至变作灰白,方才算是炼化完成。而此时,黑石不过显现一点点的灰色,离完全炼化,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
“……”苏小落表情抑郁,正想说自己不干了,千觞将手中的玉牌放下,拿起另一枚,适时道:“不是想教好徒弟吗?自己都还是这么弱的模样,又怎么能为人师表呢?”
苏小落面露挫败,纠结了一阵还是将伸出的腿收回去继续盘好,然后一点点从魔石中抽取力量练成自身的修为。
因为是苏小落徒弟的缘故,千觞早就打了招呼黎月可以随意出入议事殿,故而黎月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议事殿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见到苏小落苦哈哈却强忍着坚持的样子,她没由来地就不忍了。快步走过去,强行将苏小落从魔石上拉起来,对她道:“师傅,你要是不喜欢这样,就不要跟他学了。我学不学都没关系的,反正你也一直在保护我的嘛。”
苏小落没发觉黎月来了,猛的被拉去还被吓了一跳。听黎月这一说再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里一暖,原本还有些不情不愿的小心思瞬间就收了回去,将黎月的手推了回去,坚定地坐下,道:“就是因为我这样没用也没有上进心,你才会被他们抓到这里来。虽然这次算是有惊无险,但是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所以就算你不想跟着我学本事了,我这个做师傅的也有必要加强自身的能力,这样才能真正的保护好你。”
“师傅……”黎月没想到自己一番言辞切切的话反而起了相反的作用。看苏小落一脸坚定的表情,不知怎的就涌出一股负罪感来。原本苏小落活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却因为自己想要回家的私心,而变得这样辛苦。
此时此刻,师徒俩的心境倒是彻底地相容了一次。
都为彼此,而感到温暖并且充满力量。
这无关自身力量的大小,这只是人与人之间,在一起太久后产生的最基本的情感。
千觞抬头,看着旁边的师徒俩,笑了笑,又低下了头。到底还是两个小丫头,想事情永远都是这么简单,也是这么纯粹。
如果能一直这样,倒也觉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