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终于还是走了。
林如海一个人在码头上站了良久，一直到女儿所乘的舟子都看不到了，都还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萧长宁默默的站在他的身边，面上一惯倦懒的神色敛去，平直的眉目竟然有些冷然的意味。她偏头看着远眺的林如海，眼底一片冷意漠然，那模样竟不似一个妻子在看丈夫，而更像看一个陌生人。
“长宁。”微凉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指，本来她以为他不会转过脸来，却没想到他此时竟然转脸过来看她。
“嗯。”她的声音清冷，脸上的冷漠也还来不及敛下去。或者说，她更本就不想敛下去。
林如海自然是看到了她脸上的神色，手上微微一使力，将神色漠然的女子拥入怀中。“对不起。”
“大人何曾对不起我？”萧长宁抬手想推开他，但是却被男子的怀抱紧紧箍住，如何推得动？
“你那么聪明，又如何猜不到我的心思。”林如海的声音闷闷的，萧长宁被他困在怀里，看不到他的面色，但是却感觉到了他的浓浓的无奈。
萧长宁沉默了一瞬，淡淡道:“我猜不到。”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林如海抚了抚她的发顶，轻轻的叹了口气。“你是季家的外孙女，又是退隐的女史氏，你什么都有，玉儿却什么都没有。她被我与敏儿宠过了，没有什么城府，与人交往总是吃亏的多，最受不得委屈，我怕她会偷偷的哭坏身子。有些事情如海知道不合礼数，但是也只能让你受委屈了……如海感激不尽。”
“我自不会与一个小姑娘计较。”萧长宁再次抬手推他，这一次他却没有再勉强她了，顺从的放开手。她退出他的怀抱，目光平静的看着面露疲惫的男子。“黛玉性子执著，即便是我嫁进来了，也代替不了她心里母亲的地位。既然不情愿，那么也不必勉强。她喜欢贾家，你要送她走，我也可以理解。我不明白的是，你在做什么？”
“长宁。”林如海捏着她的手，柔声唤她。
“你……”萧长宁顿了顿，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傻瓜。”林如海拍拍她的头，淡淡的一笑。
萧长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假装没有看出来他避开了她的问题。
——看来，他是真的出事了。
“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林如海感觉到手心里指尖微凉，体贴的拉着她来到码头上久置的马车里。
看着两人相携离开，靖书无言的摇摇头。一个背负太多，一个太不计较，两个人还有得磨呢。
“靖书。”萧长宁在车上唤她。
“是。”靖书连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起行，车轴碌碌转动，很快便来到了维扬城内。
扬州自古繁华。
人声鼎沸，货物聚集，贸易繁多。虽然比不上京师的帝王风范，但是却别有三分灵秀。
虽然隔着车帘，但是窗外的吴语软侬，却不断的传到萧长宁的耳朵里。其实，她很喜欢听这种声音，软软糯糯的，一听便酥软到心里去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甜甜的味道萦绕鼻端，萧长宁忽然有些饿了。“桂花糕。”
“是桂花糕的味道。”林如海回眸看了她一眼，笑道。“这里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十分有名，长宁想要吃吗？”
萧长宁愣了愣，点点头道:“也好。”说着便对身边的靖书道:“靖书，你让人去买一份回来吧。”
她吩咐了，但是半晌了，靖书竟然没有应声。
“靖书？”萧长宁有些讶异的看向身边的靖书。靖书随侍在她身边多年，还从来不曾遇到这种情况。
她才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靖书……
她从不曾看过靖书那样的眼神。靖书愣愣的看着她，眼里隐隐有着泪光，眼底的神色复杂不辨悲喜。“主子……我下去给你买桂花糕。”
“靖书。”萧长宁抬手想要拉住她，却还是慢了一步，任由她从她手边滑过，打着帘子出去了。
“她怎么了？”林如海也看出了她的不对，不由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萧长宁淡淡的回道。手指挑起车帘的一个缝隙，看着疾步向巷子里走去的靖书，眉头轻轻的拢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个味道，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