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陌生男子在一起总要表露出一点儿危机才好。”
将缠歌抱入林间的一个木屋后,男子微微俯身朝那张淡然如水的绝美脸庞靠近。
她太安静了。安静地好似不存在一样。若不是这具身子在他眼前,若不是他的手真真切切触碰到了那柔软,他真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象。
忽然,那双美目里晃荡了一下。她,这是害怕了么?
男子收回手。他无意这样,只想让她变化一下神情,哪怕眨一下眼也好。谁知那双眼湖就像投入了石子的水面,那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地更加波光粼粼了。
“你是楚国人?”
缠歌一瞬不瞬盯着男子袖口处露出的洁白里衣上绣着的一朵花瓣。
那是浅绿色的。这种花瓣,是楚国才有的花!
“都说花是姹紫嫣红,可是七姐姐,咱们楚国有一种花例外。”
“如何例外?”
那时的缠歌垂头看着还小小的楚南,脸上的笑容比午间的阳光还要炙热。
“因为那种花是绿色的,如青草一般。而且生长在山峰的最高处,一年只开一次,我们便称它为洁傲。”
不与其他争芳夺艳,只在最高处开出属于自己的艳丽。高洁,而又孤傲。
“公主对楚国有兴趣?”
“你是楚国人?”
缠歌此时已经听不到任何言语,她只一心想知道面前的人是不是楚国人?看到面前的男子垂眸不答,缠歌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你是楚国人。”
这一次,缠歌说得十分笃定。他是楚国人!此刻她分明感受到了这人身上如南儿一般的气质。他是楚国人,而且,必是皇室中人!
男子诧异地看着缠歌手中的玉佩,她什么时候将他怀中的玉佩拿了去?
“这种做法可不适合公主。”
男子垂眸想要拿回玉佩,谁知被缠歌反手握在了掌心。
“龙?”
缠歌痴痴一笑,那玉佩上雕着的双龙无不彰显着眼前人身份的尊重!
明明楚国皇帝还尚在大位,这雕着龙的玉佩,是在说明那高高在上的人对他的恩宠么?
如果南儿还在的话……如果他还在的话,这份恩宠怎么会落在他人手中!
“公主,你恨楚国?”
看着眼前人变幻的眼神,男子的眸子也随之暗沉下去。
听到男子的话缠歌才惊觉自己心中的恨意。恨?她怎么能恨?眼前之人,很可能是南儿的同胞兄长啊!
缠歌伸手将玉佩还到了男子手中。可她的另一只手又向那个银色的面具伸去。
她想看一眼,就一眼。她想看看和南儿有血缘的人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和南儿一样有着柔美又温暖的模样?
“公主。”
男子握住了缠歌的手,这次,他的眸子里明显有了一丝愠怒。
是南儿的话,他是不会生气的……
可当缠歌心头跳出这句话时她又立刻愣住了。
不会……生气么?
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会讨厌自己罢。可那都无关紧要。
只要他还在,她什么都愿意去背负。
“公子。”
木屋外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这时男子的身子明显怔了一怔,就当那身影准备走进屋内时男子出声制止了。
“别进来!”
那身影听到这声厉喝僵在了门外,随后身影便消失不见。
“他们要追来了,你跟不跟我走?”
“去哪儿?楚国么?”
男子垂头思忖了一小会儿,随即又将手放在了缠歌的腰上。
“公子,您想带这个女人回去么?”
屋顶上传来先前那个女声。虽然她才来未看清屋内人的面貌,可是这次出来是有任务在身的,带着一个女人有太多不便!
男子没有应声只是低头再问了一句:
“跟不跟我走?”
就在这时,站在屋顶的女子看到不远处有一列士兵赶来,尽管距离还有些遥远,可她一眼就认出了队伍最前头的那人!
他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令她厌恶的傲气!他怎么会来?难道屋内的人是……
“公子,您不能带她走!”
女子从屋顶跃下,站在离他们一窗之隔的后屋外,不觉咬紧了下唇!
她不是今日启程回萧国了么?怎么会和公子相遇?明明她回国的行径路段和公子完全不同!
“公子,今日午时全城张榜,萧国五公主已经要成为君国太子妃了,您如此作为,会惹上大麻烦的!”
不知为何,那窗外的女声让缠歌心头一震,随后那绞痛便如入水的墨汁般蔓延开来。
“五公主,绿鸢在此为公主祈福,愿今生今世,公主都求不得。求,不得!”
不会的,绿鸢已经不在了,南儿也不在了!
缠歌的手紧紧握住眼前人的衣襟,一双美目已经被泪水占满!只是,她再也没有将手放在那张银色面具上的勇气!
“你开始那般对待四皇子,莫非是因为公主想要成为太子妃了?”
男人黝黑的眸子盯着缠歌那决堤的眼湖,等待着缠歌的回答。
不是的!缠歌轻轻摇头,却在偏头的一瞬看到了窗外那道浅绿色的身影!忽然,她的嗓子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出不了声。
“公子,他们的人就快到了!公子!您忘记此行的目的了么?”
窗外的身影焦急道。
“跟不跟我走?”
男子虽问了这最后一次,可是手已经将缠歌扶了起来。
“不。”
缠歌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这个字来。
“为何?”
就当男子打算抱起缠歌时,他怀里的人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
“为何去?为了当上太子妃我花了多少气力你知道么?”
缠歌仰头对着他微微一笑,继续道:
“皇家的子弟啊,就是喜欢你争我抢。皇位要抢,女人也要抢。若不是我装出对四皇子情有独钟的样子,太子殿下怎么会这么快就去向萧国求亲?”
“你是说一切都是你的策略?”
“不然呢?这样的戏码,和谁我都演的出来。即使是素未蒙面的你。”
缠歌走下床一步一步朝男子走近。她的眼神此刻如泉涧般清亮透彻,闪动着宁人沉醉的光彩。
就在她微踮起脚尖淡粉的唇瓣要靠近那张银色面具时,却被身前的男子轻轻推开了。
“在此,小人唯愿公主殿下早日当上太子妃。”
缠歌垂眸,唇角的笑意比九月初盛的芙蓉还要艳丽。
只是当那背影消失后,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了地面,似要蜿蜒成河。
南儿……是你么?
为何我心里有了这份奢望?
明明那时我看到了棺柩中苍白的你、冰冷的你、毫无生气的你……为何此时,竟有了这等奢望了?
缠歌慢慢蹲下身子,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心间被冰藏的地方有了一道道裂痕,那里冰封的伤口开始变得鲜活,再次汨汨流出了滚烫的血液。
“七儿!”
“公主殿下!”
缠歌抱着双膝蜷缩地像只受了伤的猎物,只有那颤抖的单薄肩头彰显着她正在无声哭泣。
看到这一幕的君星河双拳不觉紧握,右掌心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
“七儿,别怕。”
转眼,他冷咧肃杀的视线就变得缠绵与疼惜。他轻轻将身前的人儿拥入了怀中,却被冷漠地推开。
“四殿下没在城内看到告布么?来年五月,萧七儿便要成为君国的太子妃了。殿下,请自重。”
求,不得。君星河,这样的苦你也试试罢。
缠歌起身走出木屋,转身望向木屋上方的天空。
南儿,如果你还活着,是不是也如开始那人一般高大了?你的袖口,是不是也穿着哪位女子替你绣的洁傲呢?
还有南儿,七姐姐最后向棺柩说的话你听到了么?我并不是他们口中的萧七儿,而是筠缠歌……你,记住了么?
来日地府相遇,可别叫错了名字,恨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