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祥之物
昏暗的地下室内，幽深的长廊两壁，青绿色的石砖缝隙中，嵌着的一盏盏赤色炼灯在墙上折射出凄冷的光；尽头，是九宫格式布局的房间，正中央，是那鼎丹炉散发出的金红色的光芒，璀璨夺目。
突然从黑暗到光明，而且还这么耀眼，夏雨柒感觉睁着眼都有些吃力。
偷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胤长安：
宝蓝色的院服，金蓝色的腰带，深蓝色的长靴；挺拔高傲的身姿，黑玉般的发髻套在发冠之中；
俊美无暇的侧脸，白皙如美瓷的脖颈；英挺斜飞的剑眉，削薄轻抿的唇瓣；
笼罩在若隐若现的灯光里，右眼之下的泪痣看上去便多了几分邪魅；但那双狭长深邃的鹰眸之中却尽是无情的冰冷。
面对这一切，他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反应。
“二位，这就是本司最好的丹炉——赤玦！”
只见掌柜之人一个挥手，掌风袭去，那金红的光辉便渐渐散去，恰若夕阳的余晖一般，美丽而又带着淡淡的忧伤，但总算不再那么刺眼。
“赤玦？！”
两人异口同声。
一鼎赤色的丹炉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炉身壁上的祥云金纹熠熠生辉，正中间镶了一枚碧蓝色的珠子；近看，会发现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刻在炉顶。
“玦，又意味着决绝。这丹炉......应该有背景吧？”
夏雨柒好奇地打量起这鼎丹炉，指尖轻抚。
“背景啊......这......鄙人还真不知。”掌柜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微微颤抖，“鄙人也只是按吩咐办事，小买卖而已。”
“唔......我还从未见过蓝色的灵珠呢！”指尖轻抚过中央的珠子，随即又注意到了丹鼎上杂乱的符号，“那这刻下的符号掌柜可知是什么？”
“这......”
“这是鲛文。”
冰冷的语气传入耳里，令夏雨柒和掌柜都不约而同地打了几个寒颤。
胤长安近观着丹炉上的珠子，皱眉：
“这也不是灵珠，而是鲛瞳——鲛人的眼珠。”
“嘶——”
夏雨柒连忙收回手，敢情刚才她还触摸了一颗眼珠？！
呀！想想就渗人：
“那你怎么知道的？”
胤长安一副“你管我”的不屑神情瞟了一眼夏雨柒，然后看向掌柜：
“怎么卖？”
“公子愿买？”掌柜的神情从震惊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但又立马黯然下来，“公子可想好了？”
“怎么卖？”
还是同样的语气，冷到刺骨。
“一......一亿......”
掌柜的声音逐渐低下，小心地观察着胤长安的神情变化，有些不安。
可惜的是，像胤长安这样的万年冰山脸，会让你那么轻易就看出他的喜怒吗？当然不可能！
看着胤长安毫无变化的神情，掌柜渐渐把话的音调扬高：
“如果，公子不满意......鄙人可以折本卖出......”
“慢着，掌柜不是说，这赤玦是丹鼎司最好的丹炉吗？怎舍得亏本而卖？”
夏雨柒看向直冒冷汗的掌柜，眼神越发犀利。
“鄙人......鄙人......”掌柜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低首，“对不起！是鄙人的错......”
“......”
这下弄得夏雨柒和胤长安都一头雾水，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喊话：
“继续。”
“继续说。”
“实不相瞒，这丹炉，是不祥之物。”
“不祥？”
夏雨柒未曾注意到，胤长安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以往曾来过不计其数的客人，为的就是这赤玦丹炉。但奇怪的是，每一个买下此丹炉的人，不出十天便会离奇死亡。死者都是同样的死相，七窍流血而亡，且全都没了眼珠......”
“……”
“然后，不知怎地，这丹炉，又回来了......”
掌柜越说越心虚，全身颤抖得也越发厉害：
“二位公子，是鄙人的错，都是鄙人的错！鄙人本怀着侥幸的心理，想着最后再试一次，但鄙人的良心还是做不到啊......还请二位公子原谅！今天这事，还望二位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丹炉，鄙人就将它永远尘封在此......”
（二）不祥之人
“七窍流血、还没了眼珠？咦......听着怪毛骨悚然的呢......”
夏雨柒搂搂肩，感觉有点阴凉。
“看来……这丹炉还真是鲛族流传下来的……”
胤长安的喃喃自语，令夏雨柒和掌柜都听得一脸懵逼。
赤玦丹鼎静静地浮在半空，碧蓝色的鲛瞳越发诱人。
“一亿？你确定吗？”
胤长安突如其来的问价令人匪夷所思。
“公子，您的意思是......”
掌柜惊奇地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要买？！”夏雨柒也满脸惊奇，“难道你就不怕这不祥之物带来血光之灾？”
“我本就是不祥之人，为何要怕？”
胤长安的语气还是零下三千度，但夏雨柒却读出了一丝孤寂之意。
“你？不祥？还是不详？”
夏雨柒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长安，长安......这名字，很吉利嘛！何来不祥之说？”
胤长安不语，意味深长地看了夏雨柒一眼，将赤玦丹炉收入腰间的储物腰带之中，再帅气地丢给掌柜一只黑色的锦囊：
“里面是一亿灵珠，告辞。”
“这人......真奇怪......”
掌柜和夏雨柒心中所想一样，不祥加不祥......难道就能负负得正啦？
二人走后，掌柜之人看着手中的锦囊：“咦？这锦囊是？”
掌柜一头雾水将锦囊打开，递给了柜台上的金蟾，这种专门负责数钱的灵兽很快便数出了一亿枚灵珠。
掌柜一惊：
“一亿？！丹鼎司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存款了？算了，人老了，不记得了！”
......
深夜，琅城客栈。
“汤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房间内，夏雨柒褪去戚霖的伪装，换回女装。
“唔......胤长安……‘不祥之人’......嗯......除了知道他是行空上神的首席弟子外，其余的不了解。”
汤圆摆摆自己的小脑袋，一屁股坐在梳妆台上，双爪托腮：
“不过，关于‘鲛族文明’我倒知道一些历史传闻......”
几千年前，千城大陆的最南端有一座名为“泉客”的城邦。
据说，那是一座鲛城，是鲛人的世界。
泉客城靠海，鲛人们大多群居在海里，只是偶尔在陆地上来体验体验人类的生活。
据说，鲛人的眼珠为碧蓝色，俗称“鲛瞳”，传说可以炼制起死回生的丹药。
据说，鲛人的眼泪是灵珠，称为“鲛泪”。
据说，曾有十几名高阶炼气者奉命出使寻找这座城邦，然而好几年过去了，这些炼气者全都杳无音讯。
据说，后来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在荒蛮之林中早已腐烂，且都被挖去了双眼。
据说，当时的神君曾与一名雌性鲛人相恋，因违背了禁忌，他们的爱情受到天谴，他们的孩子受到了诅咒。
据说，先君为了保护他们无辜的孩子，将孩子以人类的身份寄托到一户人家作为养子。
据说，千城也因这段禁忌之恋受到了牵连，甚至波及到了人、兽各族的生存，于是在千年之前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混战。
据说，在这场撼动千城上上下下的大混战中，先君寡不敌众而不幸身亡；先君的恋人则被活活烧死，死前被夺去了双眼。
据说，当年曾收养过人类与鲛人之子的人家也在满城的腥风血雨之中全家死光，而死相就是七窍流血，没有双眼。
于是，就这样，鲛人与人类的后代就被称作——
不祥之人……
（三）千年之前
“唔……胤长安不会是鲛人和人类的后代吧……”
鱼身之上是人的躯体，脖颈之上是一张冰山脸……夏雨柒猛地甩头，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么美丽的画面。
“那倒不一定，我也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也只是传闻而已。”
汤圆翘起二郎腿：
“千年之前的事无人知晓，只有神仙、神兽或从灵兽修成的人才能存活上千年……”
“你不是神兽吗？”
“但我一直待在空间里，哪也去不了。”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传闻的？”
“唔……那只雪色独角告诉我的。”
“那，这么说来，应该还是有人知晓混战一事的，对吧？”夏雨柒深思，“至于灵兽修成的人……就像锦玥那样？”
“嗯。不过，千年之前的那场混战倒使鲛人一族销声匿迹了。直到现在，大多数千城人也只认为‘鲛族’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的确不再有人亲眼见过鲛人……”
“那当年神殿上的神仙呢？他们应该知晓吧？”
“后来，墨尊上位，极力压制了混战一事的传出，混战源于鲛人一说就真正地成为了传说……”汤圆看着镜中的自己，挠挠后脑勺，“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那胤长安是如何知晓鲛族一事的？”
“所以啊，主人，去灵院吧，太多的谜还等着你解开呢……”
“可我不想多管闲事。”
夏雨柒也看向镜中的自己，拿起一把雕花梨木梳，轻轻打理起自己及腰的墨倾长发。
镜中，右下角的汤圆乖巧地坐着，金灿灿的眸子盯着自家的主人一动不动。
“也罢，这浑水少趟为好。不过，主人若想炼丹的话，肯定少不了炼丹的药材。荒蛮之林中倒有不少野生的药材，而灵院的南面就是荒蛮之林的外围……”
“荒蛮之林？不是流放罪人之地吗？岂会让人轻易进入？”
夏雨柒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梳理着绸缎般润滑的发丝，汤圆欲语。
而此时门外的走廊上却恰好不好地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夏雨柒和汤圆同时一愣。
一秒后，汤圆躲进了空间，紧接着门外之人就直接推门而入。
镜中，一道白影进入房内，还不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夏雨柒放下手中的木梳，连忙转身，眼中满是诧异与惊讶：
“沐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