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生一步步向着云明雕像走去,至近前端详数息后长揖一礼,便将手贴在其上。
怀嗖的一声融入凌生手臂,随即凌生就察觉一抹剑气透过手心传入云明雕像中,忍不住散出灵识抓住这一抹剑气细细追寻。
顿觉剑气进入云明雕像体内后上下游曳,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好在速度不快,灵识始终没有跟丢。
但那剑气毕竟很微弱,随着时间的流逝,剑气数度无果,消散了几次又重新探寻了几次,而凌生渐渐也不得不闭目全神贯注起来。
云卷云舒云不散,星空复又来。
夜里的芒山很美,夜里的云明台更美。
星月洒落下,护山大阵被照显出一层淡淡的圆弧形光幕,在这层光幕外则是伸手可捞的弯月与绵绵星河。
至于脚下那不断散发清辉的芒山峰柱也已亮彻一方天地,待它照到云明台后,勾勒出云明台的边沿形成了一面面不规则的光幕,这层光幕陈铺直上,落在护山大阵的光幕上,竟映显出整个云明台的轮廓来,又宛如真实的烙印在了星河里。
如梦如幻,如海市蜃楼一场,但却圣洁不失清致。
凌生和庞鱼处于星河与芒山玉柱之间,好似被推入河中的一方小舟,可星河终究不是河,他们无法掬起一汪清水,也无处可得岸。
美又如何,仅仅欣赏是不够的。
所以凌生没法去看,他要抓紧时间领悟剑术。
而且连庞鱼也没有去看,只是在注视着凌生。
那么这个场景其实挺怪,有人与雕像较劲,有人与与雕像较劲的人较劲,可唯独对遍眼的浩浩星河无动于衷。
夜渐深,星河在这样的残冬里似乎感到了冷,它们不再那么明亮,点点寒霜落在护山大阵的光幕上,眨眼又悄然融化,变作条条水线滑没夜空。
这便是芒山大阵的神奇之处,每到夏冬,芒山大阵就会与外界隔绝,减弱暑热与风寒的侵蚀,所以身处芒山可以说是四季如春。
在这样的夜里,躁动了一天的芒山早已变得寂静,可芒山今日引发的余波却还并未消止。
芒荡州,临江府。
这座南三州最为繁华的府城也已被夜幕掩去风采,但在整座府城最为中心的地带却耸立着一座高楼,灯火依旧,有说书声,琴曲声,觥筹声,言笑声,声声不止。
楼为明楼,明山的明,昼夜永明的明。
明楼高九层,下三层为凡俗之人所设,中三层为修行之人所设,上三层从不对外开放。
这是明楼沿袭至今的规矩,可谓家喻户晓,无人不知,也无人胆敢触犯。
明楼的楼层,厢房之间还布有阵法,可以完全隔绝旁处的声音,所以身处明楼静闹由心,至于外人能够听到的也只是明楼一层对外开放的声音。
目光游曳而上,阅尽层层飞檐雕花至九楼,有一方灯火悄然探出,谁能想到在这样的残冬寒夜里,明楼常年紧闭的九楼竟然开了一扇窗。
若将目光摆放在窗前,穷目所至便见有一玉峰擎天,赫赫光华耀万里。
收回目光,看向楼内,正有一人坐于书案前,双手搁在案上,然手中无书,手旁无笔。
他无心看,也无心写,他在思。
寒风不息,案前的油灯扑扑闪动,晃得他的脸明暗不一,看上去很是阴沉不定。
“:有金光出芒山……”
喃喃一句细语又换来久久静默,只剩一下一下轻叩书案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轻叩声也停止了。
“:云明三叠,真的是云明三叠现世了吗?”
他挪开椅,走到窗前,望向远处的玉峰。有寒风至,吹动了他的长须,也吹皱了他那古井无波的脸。
他笑了。
寒风骤止,长须归位,只有他那脸上的余波在荡漾。
“:有趣,先有玄妙观现世,再有云明三叠现世,看来当是芒山大兴之兆,这一次的明山大比肯定有趣!”
他合窗转身,走向书案,刚欲坐下,墙壁上蓦然升腾起一格格大小均匀的金光。
他微微一怔,转瞬消失在书案前,油灯未晃人却又到了窗畔。
窗开,玉柱擎天处正寸寸被金光侵占。
这一次,他真的怔住了。
白日才见金光,夜里又见金光,这怎么可能?
他确信金光的源点始于云明台,而云明台藏有云明三叠对他这般人物来说不是秘密,他怔住不是因为有人参悟出云明三叠,而是一天之内有两人参悟。
千年来都无人参悟的云明三叠,在今日变得如此简单,这太过匪夷所思。
“:秋白。”
他唤过一声。
“:属下在。”
“:查。”
“:遵命。”
至始至终,房内只有他一人,至于他唤的秋白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咚,咚,咚,咚,咚,咚
六声钟鸣响彻芒山,这座沉寂的大山再次被唤醒,一座座大殿的殿门同时大开,有长老弟子鱼贯而出化作束束流光划破夜空。
云明台的上空再次出现一双双眼睛,也不知是情绪异常,还是其他的缘故,那一双双眼睛变得大小不均,眼睛的边沿更是扯动起条条空间裂纹来。
“:是我徒儿,是我徒儿凌生!”
远齐身形骤现,来到凌生身后,当即驱出混灵剑护持住他,似乎唯恐凌生受到惊扰。
然而这是芒山,有万千弟子与长老,更有虚境级别的掌教,殿主谁人敢去惊扰凌生,他的做法显然有些夸大,但那实实在在的护爱之心已经显而易见!
金光散,凌生的身形也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弟子,长老们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怎么都难以置信。
云明台上,掌教和殿主也已到来,他们的目中无一例外有着浓浓的困惑,尤其浩然殿殿主更是目光变幻莫测。
于是云明台的四周很安静,云明台上也很安静,庞鱼左右来回看过,心中既是激动,又是不安。
激动是为凌生真的领悟云明三叠而高兴,不安是因为凌生修行带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做为一名小弟若是与大哥的差距过于悬殊,那么他的分量也就变得微不足道,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看来真的是有必要好好修行了。
在庞鱼坚定决心的这段时间里,凌生也从领悟的状态中清醒,转身欲向庞鱼报喜,猛然瞧见四周这大的阵仗登时惊呆。
“:呆子。”
瑶安传音一声。
凌生听到瑶安的声音,什么掌教,殿主,长老之类的就全被无视,他的目光在云明台的四周来回搜寻伊人的身影,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或者说是感应到了那个人。
只是怎么都看不真切,不过也不用看的真切,他的内心已经告诉他,那是她。
“:瑶安,快看,我领悟了云明三叠。”
可能是心中过于喜悦,激动得难以控制语调,也忘了传音,这一嗓子喊出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所有人便笑开了花。只有人后的瑶安和云明台上的庞鱼如同不谋而合般,齐齐将脸扭到一旁,大有羞于此人为伍之心。
“:弟子凌生,赐名安生,即刻晋升为内殿弟子。”
“:谢大师伯赏赐。”
毫无疑问,此刻的他再次成为所有人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