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是夕阳拉下夜幕的一刻,不知为何,似乎总会给予人一种落寞的感觉。或许,黄昏的背后,人们总可以听见黑夜的脚步声,渐渐靠拢,因此纵然绚丽,仍会为人们增添一丝丝惆怅的感觉。
花蕊坐在小平房前的石凳上,空洞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前方,只有在这个角落花蕊才能找到心灵上的一丝宁静。只有在这个角落她才觉得安全、踏实。
木棉花已开始衰败,纷纷落下,嫩嫩的绿牙已开始露出尖角。叽叽喳喳的小鸟依然乐此不疲的戏耍于木棉树上。
花蕊流下眼泪,她想家了!
花蕊的家乡是靠近河边的,步行半个小时左右就能走到河边,那个河叫什么名字,花蕊不记得了,但是记忆中的那条河很大、很宽,一望无边无际,村里的人全靠这条河打鱼为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成也这河败也这河!)也许这样形容不太贴切,但穷困的事实就是如此,因为这条河,年年不是涨水,就是干旱,种的庄稼就没长个好样,非让人不能活。
她想起年少时,经常喜欢在黄昏时刻,和邻居小伙伴们出外嬉戏,在田野放风筝,在河边溜达。那一刻的夕阳,既不耀眼,也不炙热,温度恰到好处,不会让她们汗流浃背,也不会让人感到闷热窒息。那个时候真的好美好,好怀念。如今那个村子里的人多半都外出打工了,花蕊在外求学多年,也不曾回去。等以后工作稳定,赚了钱,一定要回家去看看。去河边走走。
花蕊思绪万千,难过的心情,将随着黄昏的谢去,隐藏在这黑色的夜幕。
“唉,花蕊啊花蕊,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这么笨手笨脚,这么粗心大意!”花蕊手托着腮无精打采的自言自语。
“难道真的比较笨,就这么不如人,就真的胜任不了护士这个职业?”花蕊不相信,死也不相信,偷懒的人反而不犯错,而勤快的人却屡犯错了,这是什么逻辑?
突然远处有哭泣呜咽的声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远远望去,有穿白大褂的身影,还有推车,因路不平而发出的“戈叽、戈叽、当当当、当当当”掺杂的声音。夜幕下他们若隐若现。
花蕊没有在意,医院就是这样,转送病人频繁,来急诊病人也多,平车推来推去也不稀奇。夜越来越黑,小平房旁的那盏昏黄的小灯不知什么时候亮起,起风了,小灯盏碰撞着灯的外罩发出“咯咯咯……咯咯咯”的响声。在这寂静的角落产生一丝声息。
花蕊哼着歌,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你可以的,少说话,多做事,多查对,就不信干不好护士的活!加油,不要泄气,努力!”花蕊一遍遍的鼓励自己。心情好了许多。拉起自己的脸皮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微笑。
花蕊准备起身,回宿舍。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这么晚了,一个人坐在这呢!小姑娘胆子挺大的呀!”花蕊吓了一跳,一看是位穿白大褂的老头子在自己的不远处,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见老爷子往小平房走去,而他的后面就是刚才花蕊看到的平车,上面躺着一个人形,外面盖着白布,花蕊心里一凉,莫非是……
老爷子已经打开了门,里面黑漆漆的,花蕊什么也看不清,他走回来拽起平车的头就往房间里拉。“当当当……当当当”路不平,平车走的当当响。走到花蕊跟前时,突然从白布下出来一只手,耷拉在平车下,随着平车的颠簸,来回摆动。“啊……啊……”花蕊条件反射的捂着嘴大叫起来。
“怎么了?叫什么?”老爷子停止拉车问道。
“这个,这个……,你看,你快看!”花蕊用颤抖的手指给老头子看。
老爷子走过来,一看,就笑了,说道:“嗨,我当怎么了呢,你这一喊,倒吓了我一跳,没事、没事,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一个人,天黑了,都敢坐在停尸房门口。”老爷子边说边把那只伸出来的手给拿到了白布下。继续走到前面拉起车往小平房里拉去。这时,风刮了起来,“呼扇”一下,掀起了白布,花蕊看到了躺在平车上那张苍白的脸……“啊啊啊……”花蕊捂着嘴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宿舍。“停尸房,那是太平间!我的妈呀!”花蕊吓得全身哆嗦,两腿栗栗发抖。
赵洁雅正躺在床上听随声听,看到花蕊跑回来,就拿掉耳机,问:“花蕊,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
花蕊指着窗户外不远处的小平房,“那,那是太平间!”
“是啊,怎么了?看见鬼啦!”赵洁雅满不在乎的边回答边把耳机戴上。
“你知道那是太平间?”花蕊满是怀疑的问道。
“对呀,我知道啊,蓝英也知道,何玉香也知道,大家都知道,难道你不知道?”赵洁雅笑道。
花蕊觉得不可思议,大家都知道,怎么唯独她不知道!“那怎么没听你们说过,怎么不告诉我呀!”花蕊非常生气的喊道。
“咳,我们宿舍人每次说话你都不在,早出晚归的,都不知道你天天在干什么,我们逛街、聊天你基本上都不在。谁知道你不知道那是太平间呀?呵呵。”赵洁雅平静的说。
“对啊,花蕊,你不能搞独自行动啊,要团结!请吃饭,请吃饭,队长,下班都没找到你人,今天要不是我……呵呵。”蓝英和宿舍其他人从外面回来了,一进门就接上了话。一副得意的神情。
“什么事啊?什么事啊,要不是你,就怎么了?蓝英。”玉香好奇地冲着蓝英喊道。
“那怎么能随便告诉你呢,这是我和花蕊的秘密!哈哈哈哈……”蓝英冲着花蕊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
“切……切,我还不想知道呢,有什么了不起的!哼!”玉香向蓝英瞟了瞟眼。
“恩,一定,一定,那是必须的,明天请你吃饭啊蓝英!”花蕊感激的说道。要不是蓝英,花蕊这次一定闯大祸了,会给老师留下老是犯错的不好印象。这是花蕊最难过的事情。
这一晚花蕊睡不踏实了,睁眼、闭眼都是科室、病房、三查、七对,对床号,对姓名,对药名,对浓度,对剂量,对时间,对用法……
“花蕊,你怎么回事,又做错事,有没有长脑子啊,笨的要死!病人吊了你配的水后,现在死了,你说怎么办?怎么办?”管老师、吴老师、史老师、蓝英都恶狠狠的冲花蕊大喊大叫。后面还有许多医生护士都在用手指着花蕊骂道。
“偿命,要她偿命!”大家纷纷喊道。
“偿命就算了吧,她还是个孩子,就罚她晚上去看守太平间吧!小惩大诫,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护士长替花蕊求情。
花蕊吓得痛哭流涕,独自一人往太平间方向走去,月黑风高,一条长长的走廊直通小平房的方向,走廊刷的全是白漆,这种白在夜光的反射下显得格外渗人……太平间门口两侧,摆放着五颜六色的花圈,死去的病人的遗像就放在花圈的中间,花蕊立马跪在遗像的面前,拼命的磕头,嘴巴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饶了我吧,我一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再也不配水,再也不害人,噢,不对,我没想过要害人,没想过要害死你,你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呜呜……”花蕊边哭边偷瞄着四围。一个人也没有。花蕊怕极了!小小的身体在昏黄的灯光下瑟瑟发抖。花蕊抹了抹眼泪,找一个拐角蹲了下来。哼起了小歌,想试试给自己壮壮胆。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花蕊困意袭来,靠在墙上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当当当……当当当……”花蕊一下惊醒,谁敲门,一阵阴风吹过,花蕊立马精神抖擞的坐了起来,抱着胸四下望去,远处黑洞洞的夜、昏黄的灯光,四周的花圈,没有其他什么呀!花蕊觉得自己是太害怕太紧张了,没事,没事,天亮就好了!花蕊摸着胸口安慰自己。
“当当当……当当当……”花蕊后背一凉,清醒地望向太平间大门,果然有人从里面向外敲!
“快开门啊,快开门,有没有人,给我开门……”
是玉香的声音,这个声音花蕊再熟悉不过,和她同学4年,一个宿舍4年,上下铺4年的玉香。
“玉香是你吗?你怎么跑到太平间里了?”花蕊焦急地向里面喊。
“是我,我被困在这里了!快开门啊!”
“哦哦,我马上帮你开!”花蕊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不明白玉香为什么在里面,但这是她的好室友,她不能撒手不管。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为玉香打开……
“玉香,你怎么跑到这里了啊?”花蕊抬起头看见玉香的时候大吃一惊:这哪里是长着娃娃脸的玉香,而是一个只长着半边脸的鬼!鬼用阴森的笑容瞪着花蕊,无法承受的花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太平间、昏黄的灯光、走廊、整座医院一齐发出诡异的笑声……
“花蕊,花蕊你醒醒,做噩梦了吧!”玉香站在下面拉着上铺花蕊的被子喊道。
“玉香!”花蕊从噩梦中醒来,刚刚梦见玉香是……,惊出了她一身冷汗。原来是一场梦,一场噩梦!还好只是一场梦!
玉香见叫醒花蕊,便上床又继续睡去了!
花蕊把被子裹了裹,听着同伴们酣睡的呼声,觉得好安全,好舒服。刚刚的噩梦,历历在目!仍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