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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胜利的滋味

第二天早晨,乔郁菲去上班的时候,在过道里听到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听说总经理放假了,还是一周的长假。”

“怎么回事?”

“据说董事长认为,总经理这几年一直很辛苦,从来没有休过假,叫他休息休息散散心,顺便陪陪女朋友,公司的业务暂时交给业务部经理全权打理。”

“唔……董事长对总经理真是体恤。”

“那倒不一定,”说话的人放慢了语速,“总经理莫名其妙就被放大假、董事长垂帘听政、业务部经理执掌尚方宝剑,肯定不简单。”

“唉,谁知道老板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还是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要紧……”

声音渐渐远去,乔郁菲也轻轻吐出口气。

裴旭尧当天没有上班,据说他和罗宛儿去旅行了。

得到这个消息,乔郁菲又郁闷了一阵子。

在他走后,裴皓炫成功地解决了网站被黑和软件木马入侵问题。

跟天达的第二次合作,因为安可伊的失误,最终在谈判桌上,没有办法拿到低价位折扣,而裴天又不愿放弃,跟好几个竞争对手抬价,经过一周的协商,最终以高于成本1.3倍的价格拿下了一大笔单子。

天达成了最大的赢家。

在巨额资金投入跟天达的合作项目之后,乔郁菲授意魏子奇开始购买裴天在市面上的散股,准备着在年终的股东大会上,给裴皓炫赢得更多支持率。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发展。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罗宛儿并没有陪裴旭尧去旅行,而是十一月六日上午九点乘飞机抵达纽约,纽约华人商会会长郑振德的次公子郑琦居然亲自去接她,两个人在机场热情拥抱的照片,登在了当日的八卦报纸上。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接着,又有消息灵通人士,信誓旦旦地说,本来荣昌贸易董事长罗天佑有意招裴旭尧入赘,他只有罗宛儿一个女儿,罗宛儿毫无商业头脑,荣昌贸易明显后继无人,他想让裴旭尧以女婿身份,接管荣昌贸易,这种事情在商界本来是司空见惯。在这个圈子里,借助千金小姐搭顺风船的人多了去。

岂料,裴旭尧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甚至和罗宛儿大吵了一架,两个人不欢而散。

听到这个消息,再联想到前一阵子偷听到的罗宛儿和裴旭尧的争执,乔郁菲已经清楚,那不是谣言,而是事实。她不庆幸情敌突然落马,而是更加忧心,他能够拒绝罗宛儿,就难保不会拒绝自己。

乔郁菲本来还想等资金允许的时候,收购荣昌贸易的股份,现在看来,这步棋不需要走了。

裴旭尧现在在裴天已经无法立足,跟罗宛儿也闹翻了,那么……是不是时机成熟,可以向他递出橄榄枝了?

不论他会做出何种反应,自己的赢面都应该比罗宛儿大,乔郁菲这么想着,嘴角就微微扬了起来,她是行动派,想到裴旭尧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独自一人****着伤口,心里就像有只猫在抓挠,当晚就给裴旭尧拨了电话。

那个熟稔于心的号码好久没有打过,此时听着接通后耳边响起的优美和弦音乐,乔郁菲居然很期待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片刻后,裴旭尧接起电话,“什么事?”

冷冷的、淡淡的、没有语调的低沉平静声音,就像那个顽石般冷峻的人,仿佛无论是谁都无法入了他的眼,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让他有情绪波动,总是高高在上的冷酷模样,生气的时候,用冰剑般吓人的目光瞪着你,关心人时,眼底偶尔会浮现一层微不可察的温柔——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乔郁菲的心脏就怦怦跳起来,电话彼端是她追逐了十几年、朝思暮想的人。

短短几天的离别,都难以忍受……

“到底什么事?”那边又问了一句,语气颇为不耐烦。

乔郁菲轻轻地咳嗽一声,微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还没有定。”

“旭尧……”乔郁菲低声说,“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那边沉默了好久,久到乔郁菲以为他没听见,想要重复一遍的时候,才响起冷冷的声音:“跟我说什么?告诉我你怎么和裴皓炫联手,千方百计把我赶出裴天吗?”

乔郁菲愣怔了一下,“旭尧……”

“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有什么可说的?”“咯嗒”的一声,电话挂断了,听筒里传出“嘟嘟嘟”的盲音。

乔郁菲嘴角抽了抽,终于明白过来他真的生气了。

不过,她知道,不管外表怎么冷酷,裴旭尧其实都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尤其是对她。

只要说清楚,只要告诉他,自己从他手里夺走的,会加倍补偿他,他不会气很久的。

乔郁菲的想法太过美好,居然忘记了,在商场上,裴旭尧绝对不是她的猎物,而是比她狡猾得多的猎人。

电话彼端的男人静静看着握在掌中的手机,不由自主地微微笑。

推门进来的张家峰看到他的笑脸,怔了一下,笑着说:“总经理刚跟乔小姐通过电话吗?”

裴旭尧讶然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张家峰笑道:“总经理只有遇到跟乔小姐有关的事,才会笑的这么轻松满足。”

裴旭尧倏然敛了笑容,他本来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原来还是被人发现了……心头蓦地涌起强烈不安的感觉。

乔郁菲第二天在公司里遇到裴皓炫,知道裴旭尧现在在意大利的墨尔本,她马上请了大假,准备次日就飞往墨尔本。

裴皓炫摇头叹气地说:“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居然还要跑大半个地球去追他。”

乔郁菲慢条斯理地喝着巴西黑咖啡,自信满满地说:“现在是他最孤单最软弱的时候,我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裴皓炫继续打击她,“我大哥可不是一般人,他的反应不能以常人论处,我担心你会铩羽而归。”

“放心吧,他那个人,表面上又冷又硬,其实心肠挺软的。”

裴皓炫不敢置信地摇头,“你没搞错吧?”他翻着白眼,大惊小怪地说,“你还是第一个对我说他心肠软的人,不知道是我们大家都不了解他呢?还是你眼睛脱窗了。”

乔郁菲懒得理他。

到了墨尔本之后,打裴旭尧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再给裴皓炫打电话,才听说他去了波兰。

他去波兰干吗?准备环球旅行吗?

乔郁菲只好改乘当天的飞机去波兰追人,一下飞机就给裴旭尧打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却在第二天早晨接到裴皓炫的短信:“可怜的郁菲,我真同情你,我大哥现在去了丹麦。”

她满脸黑线地飞去丹麦,才知道裴旭尧已经回国。

乔郁菲在丹麦逛了一天,次日打道回府。

整整四天,她非常英勇地做着空中飞人,在欧洲上空盘旋,却连那个人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捞到。

回国后,裴皓炫看着脸上画着明晃晃两个黑眼圈的乔郁菲,感叹陷入情网的人都毫无理性可言,只能用“白痴”二字来形容,乔郁菲揉着因为严重缺乏睡眠胀痛的脑袋,垂头丧气地默然不语,遇到裴旭尧的事,她总是会失去理智。

不过,她并不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人的一生中,总得有那么一两次情绪失控的时候,要不然将来老了,连值得的回忆都没有。

其实,她一生中,真的只冲动过这么一次,她再也没有那么深刻的爱过一个人,那么迫切地想要追逐一个人,只要想起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微笑,看不见他,心里就空落落的。

可惜,她终究没有追上裴旭尧的脚步。

她赶到墨尔本的时候,他去了波兰,她改道波兰,那个人却去了丹麦,她追到丹麦的时候,裴旭尧却又回到地球彼端的中国。

终究——差了那么点距离。

飞机起飞又降落,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而裴旭尧,对这一切,根本一无所知。

在裴旭尧出国期间,董事会对他财务方面进行了详细调查,在拿到具体证据后,予以内部警告批评,但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愈演愈烈。

裴旭尧回国后,马上递交了辞呈,裴正澜提出让他去香港总部任职,被他婉言拒绝,裴皓炫也建议,任命他为裴天的副总经理,拥有相当程度的自主决策权。

当然,裴皓炫是做给大家看的,摆出某种雍容大度的姿态。

裴旭尧对辞职的态度非常坚决,脸上平静如常,就如同当年乍闻父母的死讯,他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

最后裴正澜叹着气说:“你实在想走就走吧。”

一锤定音。

那天下午,裴皓炫如愿以偿、顺利登上裴天总经理的宝座,业务部的下属们都笑逐颜开地嚷嚷着要给他开庆祝Party。

乔郁菲站在他旁边,看着众人谄媚奉承的嘴脸,以及被包围在中间的裴皓炫难掩得意的笑容,心情猝然变得沉重。

五点钟下班后,裴皓炫请他们去吃晚饭,乔郁菲随便找借口拒绝了。

过了下班时间的缘故,裴天的办公楼里显得格外空寂。

乔郁菲从裴皓炫办公室里出来,不由得走到了东侧,敞开的门,裴旭尧正在收拾东西。

他打扫的很仔细,原本放着电脑和各种资料的办公桌上,现在收拾得干干净净,后面的书架,本来摆满了裴旭尧喜欢看的书,此时却空无一物,角落的景泰蓝釉花瓷瓶,里面插着的鲜花因为几天没换,早就枯萎了,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到处都呈现出一种颓废落拓的气息。

成王败寇,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功利而现实,跟裴皓炫那边的欢呼雀跃比起来,这里显得格外凄凉。

乔郁菲迟疑片刻,还是迈步进去,轻声道:“总经理。”

正在整理文件的裴旭尧没有抬头,似乎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我已经不是总经理了,不用这么叫我。”

乔郁菲微微顿了顿,“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乔郁菲慢慢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斟酌着缓缓开口:“我是七岁去的你家,因为我爸爸有了外遇,妈妈一气之下,带着我离家出走。”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裴旭尧漫不经心地说。

“对,我妈早就跟你们说了,可是,”乔郁菲抬眼,“你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裴旭尧看着她。

乔郁菲慢慢说:“霍启祥是我爸爸。”

裴旭尧愕然,盯着她,半晌才开口:“原来你的出身还挺显赫的。”沉吟片刻,恍然大悟似的猜度,“魏子奇不是你的同居男友,而是听你的命令行事吧?”

乔郁菲轻轻颔首。

想起自己替她出头,打魏子奇的那一拳,还有这些日子以来不敢形诸于色的妒忌失落,原来只不过是她的谎言,裴旭尧自嘲地冷哼一声。

他无端的、冷淡的、嘲讽的语气让乔郁菲恼火起来,她压抑着波动的情绪,“我爸爸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我们,但我和妈妈都改了名字,妈妈在世的时候,每天呆在裴家深居简出,他又怎么找得到?”

“我对你的家务事没兴趣。”裴旭尧不客气地说。

乔郁菲没理他,继续往下说:“五年前,我去美国之前,曾经去找他,我对他说,只要把华伦给我,我就原谅他,认他这个爸爸,他马上把华伦的股票全部转让到了我的名下。”

裴旭尧吃惊地看着她。

“没错,”乔郁菲点头,“我现在是华伦最大的股东,旭尧,我是和皓炫联手,把你从裴天赶出去,可是,”她眼光热切地凝望他,“我只是想嫁给你,想成为你的妻子,我找不到别的方法。只要你愿意,华伦就是你的。”

裴旭尧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冷冽如冰,他慢慢说道:“你以为,我会为了华伦出卖自己?”

乔郁菲别开视线,轻声说:“当年,你也曾经为了事业上的发展,离开我,不是吗?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一无所有、裴家保姆的女儿,我也有了可以助你驰骋商场的强大背景。”

原来她是这样看待自己的,虽然当年是想给她这样的错觉,让她可以毫无挂碍地离开自己,但她真的这样想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浑不是滋味,裴旭尧的目光越来越冷,声音涩涩的:“你消息那么灵通,应该知道,如果我愿意靠裙带关系上位,也不会跟罗宛儿分手。”

“不一样的!”乔郁菲急促地说,“你进了荣昌,罗天佑不会把权力全部移交给你,起码股票会控制在罗宛儿手中,你只是代她执行股权。只要你跟我结婚,我马上把华伦全部的股权都转移到你名下,你在华伦任何决策我都决不会干涉。”

裴旭尧沉默片刻,怆然地苦笑,声音变得低沉:“你就不怕我得到华伦后把你一脚踢开?”

“你不会,”乔郁菲笃定地摇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干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我和裴皓炫联手对付你,你应该早就猜到了,但你一直都没说……你表面冷酷,其实心肠很软的,我知道……”

“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一个尖锐的声音猛地打断她的话,安可伊涨红了脸,气呼呼地冲进来,恶狠狠瞪着她,如果眼光能杀人,乔郁菲早就被戳了十七八个窟窿。

她总是在下班时间私下找裴旭尧吗?难道,自己刻意制造的留言版本竟然是真的?乔郁菲板起脸冷笑,“我做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裴旭尧还没说话呢,犯得着你替他出头?!”

安可伊攥紧了拳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肩膀轻轻地颤抖,以至于乔郁菲怀疑,下一秒钟,她的拳头就要砸在自己的头上。

安可伊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们揪着总经理给我的那些钱不放,可你们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钱?!我进裴天本来是裴沛安排的,我也是他的棋子。”

乔郁菲愕然,安可伊竟然是裴沛的人?她就更想不通裴旭尧和安可伊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可伊声音哽咽:“我有什么办法?我妈患了尿毒症,每次血液透析都需要一大笔钱,我弟弟不争气,进了少管所……总经理发现我是内奸,不但没有揭发我,还利用职务之便,救济我……这些年,总经理为了裴天付出多少?你们关心过吗?在乎过吗?前任总经理突然过世的时候,因为裴沛从中作梗,裴天几次都差点垮了,为了保住裴天,总经理不惜让人家笑话他攀龙附凤,整天和那些个名门小姐周旋,再为难自己的事情也肯做!而你们,却琢磨着怎么赶他下台!怎么为裴皓炫的胜利庆祝!怎么嘲笑总经理没有本事!乔郁菲,你们怎么这么卑鄙无耻……”

“好了,可依,哭得这么难看,都不像你了,”裴旭尧平静地打断她,款步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脸上依旧是淡漠的神色,“既然输了,就不必找理由,更不要埋怨别人,免得被人笑话我们输不起。”

听到他用“我们”这个词,乔郁菲攥紧的双手颤了颤。

因为他的沉着安抚,安可伊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我就是替总经理不值,这些年,总经理辛辛苦苦的护着裴皓炫,唯恐他有一点闪失,结果他却在背后捅你刀子。”

乔郁菲微微愣怔。

“没什么,商场本来就是这样的。”裴旭尧淡然道。

“还有你这个帮凶!”安可伊愤懑地瞪着乔郁菲。

乔郁菲不示弱地瞪回去,哼笑,“你有情有义,你怎么不跟裴旭尧患难与共?”

“你说对了,我本来就打算和总经理患难与共的,”安可伊点头,对裴旭尧说:“总经理,我已经辞职了,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什么?”裴旭尧讶然。

“总经理对我那么好,我当然要誓死追随。”安可伊宣誓般说。

乔郁菲浑身一阵哆嗦,冷笑。

裴旭尧淡淡地说:“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乔郁菲唇畔的笑容僵住。

“谢谢总经理。”安可伊满脸喜色,乔郁菲则神色复杂地看着裴旭尧。

“嗯,正好先帮我搬东西。”裴旭尧把一个纸箱递给安可伊,她兴高采烈地接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旭尧!”乔郁菲白着脸叫道。

裴旭尧脚步微滞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最终,空空荡荡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只剩下乔郁菲一个人。

乔郁菲早就知道,裴旭尧不形于外的仁慈和善良,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定期给安可伊拨款,居然是基于这样的理由。此时,这内幕,变成无法承受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外面的夕阳慢慢落山,洒落在空旷室内的最后一抹阳光终于褪去,眼前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

乔郁菲突然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害怕站在高处。”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和裴皓炫的目的了吧?所以才会跟自己说出那番话。

“站在高处,就难免会担心,有一天会不会摔下来,如果摔下来,又要怎么办。”

他是希望自己坦承吗?可是,她当时,毫不犹豫地三缄其口。

作为伤害他、背叛他的人,乔郁菲不可能像安可伊那样,跟他说,我要誓死追随你。虽然,这句话她一直都想说。

裴旭尧不肯接受华伦,相对的,就是拒绝了乔郁菲。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也许自己真的做错了……事情并没有按照自己预计的方向发展。

还要怎么样才能抓住那个男人呢?乔郁菲在布满裴旭尧味道的办公室里驻足良久,一直到夜色深沉,终于轻轻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有些事情,即使知道错了,也没有办法回头。

第二天,财务、营销、市场、企划……好几个部门几个独当一面的人才相继辞职,包括裴旭尧一向倚重的秘书戴安妮。

裴旭尧主掌裴天后,行事果断坚决,很多元老级的高层看他不顺眼,可是,他也因此有了一大批死忠的手下。

乔郁菲不但知道了他给安可伊拨款的原因,也听说财务部一个副经理几年前因为重大失误,几乎被董事会开除,是裴旭尧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不惜得罪那些大佬、竭力争取才把他保住的,裴旭尧还曾经为被诬告的公司职员家属找律师、帮患重病的员工缴纳医药费……

他和裴皓炫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裴皓炫待人热情,就像一团火,轻易就能和周遭的人打成一片。

裴旭尧却不同,他做事沉着冷静,脸上冰冷的情绪也很少会有波动。他会在职员犯错的时候,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看上去铁面无情,但其实对人很好,不动声色地关心、照顾着身边的人。

那种温暖,只有跟他亲近的人才会知道。冷漠的外表下,不行于色的关怀,体会过的人,会打从心底里感动。乔郁菲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生病时,他细心的呵护,他不经意的温柔和体贴……

裴皓炫挽留辞职员工的时候,乔郁菲劝他放手,“他们就算留下,也不会全心全意辅佐你,不如放他们离开。”

虽然很惋惜,很不舍,裴皓炫最终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

尾声

裴皓炫做了总经理以后变得繁忙很多,不过,还是常常抽出时间跟乔郁菲一起吃饭。

每次都免不了提到裴旭尧,然后怨声载道一番。

“我现在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裴皓炫喝着酒,咬牙切齿地叹气,“把裴天丢给我,自己乐得潇洒。我坐上那个位子才知道,真是累死了,天天都有看不完的文件、报表、预算、规划……还要应酬里里外外的关系,简直不是人干的。”

“不必怀疑,”乔郁菲叹着气点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那个人简直没有丝毫抵抗,就干脆地竖白旗投降,就好像杀气腾腾、带着千军万马气势如虹地上了战场,对方却只派来一小兵、一瘦马,岂止是胜之不武,简直是无言以对……她又不是白痴,当然很快就想明白裴旭尧是故意输的,虽然还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裴皓炫点点头,唉声叹气,“是啊,我大哥是什么人啊,他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我们拉下来,他在商场上,早就被人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乔郁菲皱起眉头,“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裴皓炫摇头,“他好几天都没回家了,打他手机也不接。他带走了好几个得力属下,估计会另立山头吧,不过,他应该没有那么多资本。”

乔郁菲沉默了良久,给自己斟了杯酒,“算了,反正如果他有什么举措,我们一定会知道。”

裴皓炫摸了摸鼻子,犹豫着问:“郁菲,你现在有没有后悔?”

“嗯?”乔郁菲抬眼。

裴皓炫解释道:“如果你不和我联手把大哥赶出裴天,而是用华伦最大股东的身份和大哥重新开始,说不定他更容易接受你。”

乔郁菲默然了一会儿,缓慢开口:“他当时和罗宛儿在一起啊,荣昌的实力不在华伦之下,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除了荣昌、华伦,自然还会有更强大的企业不断涌现,我想一劳永逸,把他牢牢抓住。”

轮到裴皓炫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如果他肯接受华伦,那么就表示他跟我之间有了一个契约,以后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诱惑,他都不会轻易离开我。”乔郁菲轻轻笑了笑,“你呢?我知道你并不是喜欢操心的人,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夺走你大哥的位子?”

裴皓炫喝了一口酒,语气哀怨,“如果你有一个哥哥,你从小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拿出来和他作比较,并且每次别人都说,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哥哥那样呢……你就明白我的心情了。”

乔郁菲不禁好笑,“你不至于吧?因为这么点小事……”

“什么小事?”裴皓炫瞪她,“你还不明白吗?我漫长的人生岁月,就是追在我哥后面跑呀跑,好不容易快要追上了,我爸妈竟然没了,我哥摇身一变,成了裴天的总经理。不管我怎么不愿意,我大学还没毕业,就必须在裴天兼职……谁叫我姓裴呢?你说,我就这么在他手底下,这辈子还有翻身之日吗?”

“那倒也是。”乔郁菲不置可否地点头。

“更可恶的是,”裴皓炫咬牙,“我加入裴天以后,他就把我当成了壁花,一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唉声叹气,“反正他看不起我就对了。”

“那倒不一定。”乔郁菲想起自己假装生病那天,裴旭尧说过的话,低喃。

“哦?”裴皓炫讶然。

乔郁菲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裴旭尧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深思熟虑,他不给弟弟表现的机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吧?

爱上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呢?彷徨、茫然、患得患失……

裴旭尧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直都没有出现。

乔郁菲打给他的电话,始终没人接。

难道这一次,真的走到了尽头?

随着时间的流逝,乔郁菲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下去。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手机悦耳的和弦铃声突然响起,熟悉的号码在液晶屏上闪烁,乔郁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能形容激动的心情,颤抖着手指飞快地按下接听键,急促地语气透漏出她难以掩饰的激动,“裴旭尧!是你吗?!”

“郁菲,”电话那端传来裴旭尧低沉淡漠的声音,“这几天你出入多加小心。”

“呃……”乔郁菲愣了。

“上次袭击我的那个警卫,你还记得吧?那个代号野狼的杀手,据说又在S市出现了。”裴旭尧解释道。

“他的目标不是你吗?”乔郁菲紧张地说,“你才应该多加小心。”

“我会的,你和皓炫也要留意。”裴旭尧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这段时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乔郁菲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显得有几分不平常的苍白,她低声说:“你是不是,不再生我和皓炫的气了?”

裴旭尧沉默了一会儿,“我从来没有生你们两个的气,爸爸妈妈去世后,你们就是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

“旭尧……”

“不过,知道你们联手想要对付我的时候,还是有点伤心。”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所以那段时间心情很不好。”

“旭尧……我……”乔郁菲呐呐。

“算了,我知道不管你们怎么对待我,都不表示你们真的讨厌我。”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乔郁菲眼眶发热,“你在忙什么?皓炫很担心你。”

裴旭尧迟疑了一下,才说:“有些事在处理,很快就好了。”

“哦……”乔郁菲没有追问下去。

“我会再跟你联络。”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心里像被人强制塞进了一团毛茸茸的乱麻,痒痒的、刺刺的……

乔郁菲倚靠着椅背,叹息着闭上眼睛。

裴旭尧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

长久以来,她是不是太武断了?裴旭尧相信她、相信皓炫,甚至纵然伤心,也理解他们对他的伤害,这样的他,怎么想,都比他们可怜……

纷乱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班时被裴皓炫拉去陪客户,从酒店里出来已经很晚了。

裴皓炫开车送乔郁菲回家的时候,她跟他说起裴旭尧打来电话的事,裴皓炫满不在乎地说:“我大哥有时候就是杞人忧天,杀手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他没事找我们麻烦干什么?”

乔郁菲正色道:“你别大意,上次他已经潜入裴天一次,还袭击了你大哥,一定是受人指使,既然能有第一次,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安啦,我可是跆拳道黑带呢。”裴皓炫把车子稳稳当当停在花溪苑105栋楼下,转头看着她,“你要是心里不安,不如跟我回家去住,你的房间这些年一直都留着呢,大哥不让人动。”

乔郁菲摇了摇头,打开车门下车,冲他挥挥手,一个人上了楼。

打开防盗门,一屋子的寂静黑暗,乔郁菲叹了口气,踏进玄关。

全身的寒毛忽然竖起来,房间里流动着莫名的不安空气。

按下电灯开关的瞬间,藏匿在黑暗中的影子突然旋风般扑了过来,乔郁菲还没等反应过来,脑后已经被重物砸中。

晕,是被人敲晕的,醒,是被人踢醒的。

睁开眼,发现置身在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一盏暗黄黄的低瓦数灯泡挂在黑乎乎的棚顶,从挡着破旧毡帘的木格子窗,透进的风,吹得它轻轻摇摆,在斑驳脱落的墙壁上投下摇摇晃晃、诡异阴森的影子。

一个颇为眼熟的人站在面前,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段斌,你想干什么?”乔郁菲惊讶地微震,随后咬牙切齿,她被丢在潮湿的地上,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头很疼,略一挣扎,手腕上束缚的牛筋绳就更紧地勒进肉里,钻心的疼。

“干什么?你不清楚吗?”段斌脸上荡漾着温柔的笑意,语气阴测测的,“当然是用你做筹码来和裴旭尧谈笔交易,他最近不但千方百计阻挠银行给乔治亚贷款,还抢我的客户,怂恿他们向我逼债,简直是不给我留活路,我当然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他。”

原来裴旭尧最近不见影踪,居然是在忙着找段斌的麻烦,不过,裴旭尧不是喜欢赶尽杀绝的人啊,乔郁菲压抑着心头的恐惧和疑虑,冷嘲,“你抓错人了吧?我既不是他老婆也不是他女朋友,你要抓也应该抓他弟弟,抓我有什么用?”

“弟弟?”段斌笑得人畜无害,“我本来是有那个打算的,不过,裴家别墅保全设施实在太完善,我就不自讨苦吃了,反正效果是一样的,还是抓你比较省事。”

“你抓我没用的,”乔郁菲冷冷地说:“裴旭尧不会为了我和你达成任何交易。”

段斌的笑容诡异阴森,仿佛注入了魔魅的能量,让乔郁菲从心底里发寒,“我和裴沛合作多年,他曾经承诺我,只要我帮他扫清裴旭尧这个障碍,让他顺利继承裴家的一切,他就把裴天送给我,这几年我做梦都想着怎么把裴旭尧踩在脚底下,明的暗的更是斗了无数次,你说我会有多了解他呢?”他向前一步,对眼睛瞪得大大的乔郁菲说:“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知道六年前裴旭尧父母出车祸的事吧?那件事,就是我找人做的,当然也是受了裴沛的指使。”

只觉得胸口蓦地炸开,乔郁菲眼睛喷火,牙齿磨得咯咯响,怒斥,“你这个助纣为虐的混蛋!”

段斌悠闲地看着她暴怒的脸,“裴旭尧比我们预计中要聪明得太多,大概他当时就猜到了真相,所以毫不犹豫地接手裴天,不给我们任何可乘之机。”

原来裴旭尧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要赶绝他,想起跪在父母灵位前咬着牙不敢落泪的裴旭尧,乔郁菲心里好像油煎一样,会有多痛,他的心会有多痛……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若无其事地面对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若无其事地面对所有人的?

眼泪在眼眶打转,眼前狰狞的面孔模模糊糊,咬破的嘴唇渗出血来。

“我现在都同情他了,”段斌啧啧有声,“他见识到了自己叔叔的狠辣手段,害怕把你牵连进去,所以跟你分手,担心自己的弟弟会成为靶子,不敢给他任何机会让他表现出聪明才智,可是,就是这两个他拼命护着的人,不择手段、造谣中伤,联手把他赶出了裴天。”

乔郁菲脸上好像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段斌轻佻地用食指挑起她的下颚,享受她痛苦懊恼的神情,“乔郁菲,你一定很后悔吧?”

乔郁菲鄙夷地抬眼望了他一下,冷嘲,“你张狂什么?你还不是他的手下败将,明天早晨都不知道乔治亚这个名号在这个世界上还会不会存在。”

被戳到痛处的段斌勃然变色,凶狠地扯住她的头发,怒冲冲地嚷道:“没错!我是中了他布的局,可是我也绝不会让他好过!”一缕头发被硬生生扯掉,依稀可见发根处零星的血渍,乔郁菲咬紧牙关,才不让喉咙里的呻吟逸出声。

段斌看着她痛苦不堪的表情,得意地狂笑,手上毫不容情地抓住她的左臂,往后一扳,骨头顿时传来清脆的响声。

乔郁菲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怨恨地盯着他,“垃圾!人渣!”

“对,我就是垃圾就是人渣,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我陷害裴旭尧那么多次,也没有你一次做得彻底!”

乔郁菲瞪着他,不做声。

“你想不想和裴旭尧说话?”段斌突然说,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意,“我可是难得这么好心哦。”

“你省省吧,”乔郁菲淡淡地说,“裴旭尧不会因为我答应你任何事。”

“是吗?他会不会愚蠢地答应,我们试试看就知道了,”段斌轻笑,拿出手机按着号码,“你可以尽情地和他聊天,我这部电话反追踪,FBI都拿我没辙。”

乔郁菲抿唇冷笑一声。

段斌索性按下免提键,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

接通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喂?”

段斌轻松地问:“戴安妮,裴旭尧在哪里?”

戴安妮语气不善地说:“段斌,我警告你,不要玩什么花样。我们老板没兴趣见你。”

“你不怕裴旭尧知道你说了这句话,以后会杀了你吗?”段斌风风凉凉地说。

“你不要故弄玄虚,段斌,我知道野狼是被你藏起来的,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也没什么,只不过请了裴旭尧的一个熟人来做客,不知道裴旭尧有没有兴趣过来作陪。”

“段斌!”愤怒的吼声震得手机都直发颤。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就是裴旭尧过去的恋人乔郁菲小姐,他不想见就算了。”

电话那边顿时没了声音,仿佛有人在另一头屏住了呼吸,然后听见急促的奔跑声。

段斌俏皮地对乔郁菲眨眼,乔郁菲轻蔑地回他一个冷嗖嗖的眼神。

“段斌!乔郁菲在哪里?”裴旭尧冷冰冰的声音忽然传过来,似乎有人刚刚把电话交到他手中。

乔郁菲一下子浑身都绷紧了。

段斌悠悠开口:“裴旭尧,你的前任女友就在我身边,她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不过,细细看来,还是挺有女人味的,反正你也不要了,我不介意捡你的旧鞋穿。”

“段斌,你到底想怎么样?!”隔着电话,似乎也可以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我要裴天,”段斌含笑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乔郁菲,虽然那么无助地被捆绑成狼狈不堪的姿态,可她神色还是高傲而倔强,一点也没有紧张害怕,坦荡得无所畏惧,他现在隐约有点明白裴旭尧为什么会喜欢这个相貌平平的女人了,“我知道你虽然辞去了裴天总经理的职务,可是,你父母留下的股票都在你手里,你还是裴天的真正大老板,”他缓慢地拉长了声调,“裴旭尧,你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呢?我劝你考虑清楚,这世界上多得是女人,江山没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毫不迟疑、清清楚楚,“我给你裴天,你不要伤害乔郁菲,如果你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保证,不惜一切代价,都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心里的温暖,几乎到了可以安抚肉体痛楚的程度,虽然被扯破头皮的脑袋和脱臼的胳膊还是很疼,乔郁菲却抿唇笑了。

“我要跟乔郁菲说话,我要确认她没事,才能跟你谈交易。”裴旭尧冷静地说。

“没问题,”段斌把手机贴在乔郁菲唇边,她抿着唇不做声,“说话!”

“啪!”他抬手给了乔郁菲一耳光,“你说话!怎么不说话?!”

“段斌!你在做什么?!”裴旭尧在那头咬着牙怒吼,“你不要伤害郁菲!”他叫了几声,平静下来,低声叹道:“郁菲,你说句话好不好?让我知道你在他手上,你还好好地活着。”

一缕殷红的血从乔郁菲嘴角淌出来,她咬紧牙关,就是不做声。

段斌狠狠一脚踩在乔郁菲脱臼的胳膊上,她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

“郁菲!”裴旭尧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惶,微微的颤栗,“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乔郁菲终于忍不住了,抬眼看着安安静静的手机,被自己咬破的嘴唇,轻轻开启:“裴旭尧,你别为了我做傻事。”淡淡的,似乎带着笑意的叮咛,望着手机的眼神,温柔得像是在望着自己深爱的人,像是在望着那个她眷恋了十几年的男人。

段斌看着乔郁菲温柔含情的眼神,忽然怒火中烧,踩在她左臂上的脚用力一碾。

“唔!”骨头似乎都碎裂了,乔郁菲口腔中顿时再次弥漫了血腥的味道,她痛得痉挛成一团。

“乔郁菲,我还记得你在酒会上高傲的样子,”段斌冷冷地笑,“只要你出声求我,我就饶了你,好不好?”

乔郁菲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郁菲,你怎么了?”听到她出声呻吟的裴旭尧紧紧捏着手机,“段斌!你在干什么?!你把郁菲怎么样了?!”

电话中的男音制造很大的回响,可以清晰听出里面的颤抖。

“说啊,”段斌恶意地踩踏着乔郁菲重伤的胳膊,“乔郁菲,你告诉裴旭尧我把你怎么了,我想看看他会不会哭。”他兴奋地红着眼睛。

“郁菲,跟我说话,我想听到你的声音……”裴旭尧重复着,喃喃。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唤回乔郁菲被剧痛折磨得迷离的神志,勉强偏头,静静望着那发出裴旭尧声音的手机。

段斌邪魅地微笑,用低沉的声音说:“告诉他,你现在很痛苦,让他来救你啊。”

他洋洋得意的眼神碰上乔郁菲冷冰冰的视线,居然从那冰冷中看到坚毅和无畏。

这个瘦弱的、娇小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强悍勇敢的眼神?

“裴旭尧……”乔郁菲缓缓开口,平静地说,“我等你救我回家。”

另一端短暂的寂静,然后裴旭尧只说了一个字,“好。”这个字说得很温柔很从容很笃定,就像情人间的誓言,就像多年以前,他在水池旁的柳树下,郑重地答应她,“好,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段斌放开乔郁菲,把手机凑到嘴边说:“裴旭尧,我给你两个小时时间,两个小时之后,我要看到你一个人带着裴天的股权转让书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没有出现,就准备给乔郁菲收尸吧。”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警告你,不要玩任何花样,除非你再也不想见到乔郁菲。”

“地点。”

“我会再通知你。”

电话挂断了,房间中荡漾着断线的电流声。

乔郁菲忽然偏头,冲段斌粲然一笑,自信满满地说:“段斌,你不用担心,他一定会来的。”

裴旭尧拎着公文包走进那个废旧的仓库时,乔郁菲极其狼狈不堪地被推搡着,脖子上横着一把森白的匕首,站在她身后的男子,正是曾经袭击过他的杀手——野狼。

段斌则大刀金马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到他进来,挥挥手,乔郁菲跌跌撞撞地被推到了裴旭尧面前。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是像裴旭尧这样精明能干的狠角也不能免俗啊!”段斌得意地笑,站起来,猛地抡起拳头狠狠打在乔郁菲毫无防备的腹部,乔郁菲可以忍住呻吟,却无法掩饰痛楚的表情。

裴旭尧瞳孔骤然紧缩,冷冷地说:“你要的东西我都拿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的声音在发抖?哈哈……笃定精明的裴旭尧居然也会发抖?”段斌笑得前俯后仰,“你很喜欢这个女人是不是?你这个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家伙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他转头,“啪!”一巴掌抽在乔郁菲脸上,慢慢显出五个清晰的指印,乔郁菲凶狠狠地瞪着他。

裴旭尧登时白了脸色,心跳都快停止了,双手攥得死紧,咬牙说:“你干什么?!我已经把你要的东西拿来了,快点放开她!”

“没有这么容易!”段斌咬牙切齿地笑,“想想这些年,你给了我多少屈辱?我不一次讨个够本,怎么对得起你?”

“你想出气是不是?”裴旭尧冷嘲,“你喜欢打,打我好了,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我打她你很心疼吗?”段斌脸上浮现猫抓耗子般的残忍,恶劣地笑着,“既然这么喜欢她,你就跪下来求我吧,给我磕几个响头,我看得高兴,就会把她还给你。”

裴旭尧连挣扎一下的犹豫都没有,硕长的身躯直挺挺地跪下,乔郁菲目瞪口呆,连野狼和段斌都呆住了。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在空寂的仓库里,听起来分外让人心悸。

乔郁菲看得心都碎了,段斌那么折磨她,她都没有露出一丁点脆弱的表情,现在却哭得稀里哗啦,“你在干什么?裴旭尧!”她凄厉地叫起来,悲愤夹杂着痛苦撕扯得她几乎发狂,胸膛好像要爆裂开,“站起来!裴旭尧!不要……”

裴旭尧一下下,额头的血成点、成片,顺着脸颊蜿蜒淌下来,说不出的凄厉诡艳……刺得乔郁菲眼前一阵阵发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旭尧微晃着身子,直视段斌,目光依然淡定,“够不够?如果不够,我可以继续,”他语气平静地说:“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你不过是为了求财,不必把事情闹得太大,惹上刑事罪就犯不上了。”

“算你识相,没有报警,也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段斌悻悻地说:“我只想求财,并不想闹出人命,你没有了裴天,在商场上绝对不是我和你叔叔的对手,只要你以后不在S市出现,我自然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裴旭尧眉毛挑了挑,他猜得没错,自己身边果然还有段斌他们的眼线,所以他才会那么清楚自己的行踪,清楚乔郁菲在自己心中的位置,裴旭尧默然不语地把公文包递给段斌。

段斌打开检查了一下,果然是裴旭尧亲笔签字、经过律师公证、合法有效的裴天百分之六十五的股权转让证书,他冲野狼点点头,野狼放开了搁在乔郁菲脖子上的匕首,和段斌一起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乔郁菲冲着裴旭尧大吼:“你是白痴啊?!你居然给他?!他叫你跪下你就跪下!你的骨气呢?!”脸上的眼泪和唇畔的血渍糊成一片,惨不忍睹。

裴旭尧比她更狼狈,刺痛失血的额头让他有强烈的晕眩感觉,强撑着站起来,走过去给她解开绳子,碰碰她软软垂下的胳膊,沉声问:“怎么回事?”

乔郁菲恶狠狠瞪着他,不出声。

裴旭尧小心翼翼检视一番,手腕一抬一推,“卡嚓”一声,脱臼的关节接上了,他轻轻晃动两下,乔郁菲痛得直吸气。

“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骨头有没有受伤。”裴旭尧扶着她,“走吧,我的车在外面。”

“你白痴啊!干吗把裴天给他?!”乔郁菲站着不动。

“我也舍不得,”裴旭尧叹气,“可是,对我来说,你还是比裴天重要。”

乔郁菲怔怔看着他。

“走吧。”裴旭尧揽住她肩膀,她定住了般,不动。

“走啊。”裴旭尧催促。

还是不动。

“走啦……”裴旭尧不耐烦地说,“你不想检查,我也要包扎一下额头,很痛的。”

乔郁菲静默片刻,突然转身,死死抱住他,哽咽,“裴旭尧,我要嫁给你!我只想嫁给你!你娶了我好不好?”她抬眼,用从未有过的可怜兮兮语气、孩子般撒娇地说,一双瞳子也水淋淋的,“我知道我不对,我知道我不好,我不应该造谣中伤你,不应该处心积虑的陷害你,可是,我只是想得到你啊,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她唠唠叨叨个不停,“我这几年在国外拼命学习,拼命想要成为配得上你的女人……

裴旭尧听着听着,脸上一贯冷硬的线条渐渐融软,眸中也漾起温和的暖意,打断她的话,叹气,“好,不过,我们马上要去医院,我可不想娶一个残疾人当老婆。”

乔郁菲呆怔了半天,才醒悟过来,不敢置信地,“你……你答应了?!”

“我都为你放弃江山了,再放弃美人,不是亏大了?”

乔郁菲傻了一会儿,才醒悟他竟然说了句笑话,因为骤然的惊喜,大脑还处在停摆状态,本能地喃喃接口:“没事,我们还有华伦。”

“华伦,还是还给你爸爸吧,”裴旭尧一边揽着她往外走,一边平静地说,“他如果不爱你,就不会为了求得你的原谅,把全部股份都给你,可是,正因为他爱你,我不希望把你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变成一种交易。”

“裴旭尧……”乔郁菲倏然回头,痴痴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水光潋滟,亮晶晶的。

“嗯?”

“裴旭尧……”

“哦?”

“裴旭尧……”

“唔?”

“裴旭尧……”

“你到底想说什么?”一贯的不耐烦语气。

“没事,我就想叫你的名字。”乔郁菲轻声说。

裴旭尧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斥:“无聊。”

“你真的把裴天的股份都给段斌了?”

“嗯。”

“你怎么那么蠢啊,”乔郁菲无限惋惜地说:“这下怎么跟你爷爷交待?他一定对你失望透顶了,你二叔的阴谋终于得逞了。”

“那倒不一定,”裴旭尧淡淡地道,“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留着也是累赘,难得有人肯接手,干吗不给他?”

“你说什么?!”乔郁菲张口结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早就知道二叔不会放过裴天,所以早就把裴天的资金悄悄转移了,现在的裴天,连办公楼都抵押给银行了,除了债务估计什么都没有。”

“转移?你转移去哪里了?”乔郁菲讶然。

“天达,我是天达幕后的老板。”

乔郁菲呆住,半晌,呈暴走状态,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你竟然把我和皓炫都骗了?!”

“我身边内鬼太多,我担心知道的人太多,会影响我的计划,何况,如果事前让你们知道,你们怎么会那么尽心尽力地把我赶出裴天?难免不会露出马脚,那样,他们就会察觉出是我做的手脚了。”裴旭尧解释道。

乔郁菲连着闷哼两声,虽然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一下子还是难以释怀。

裴旭尧犹豫着,又说:“郁菲,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乔郁菲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跟你分手的时候,我真的想结束,以为……可以结束,”裴旭尧转头,似乎不敢看她的脸,声音压得低低的,“我知道爸爸、妈妈的死,和二叔脱不了关系,所以我绝不能把裴天给他,我不想把你牵连进来,不想让皓炫受到伤害,我以为,我们都年轻,我们还会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还会找到新的恋情。”

明明在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和别人重新开始……却怎么也无法真正的开始,直到,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才知道,只能是她……

良久,乔郁菲都没做声。

“你生气了吗?”裴旭尧难得露出不安的神情。

“你还真是坦白。”低低叹息一声,乔郁菲转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凑到他唇畔,轻轻地一吻。

裴旭尧脸上闪过骤然的惊喜,然后紧紧抱住她,把这个吻一点点加深……

两个月后,野狼在偷渡时,被海上巡逻队发现,因为拒捕,双方展开激烈枪战,野狼被当场击毙。

段斌接手裴天后,很快发现自己陷入重重债务中,不到半年,裴天和乔治亚就先后宣告破产,与此同时,天达已经跃升为国内最大的上市公司之一。

裴天业务部副经理张家峰原来是裴沛安插在裴旭尧身边的另一个眼线,拿到确凿证据后,裴旭尧把他举报给警方。

经过警方的聆讯审查,他不但交代了自己从事商业间谍活动的事实,还把裴沛当年买通段斌利用交通事故谋杀裴旭尧父母一事翻了出来,通过跟香港警方的密切合作,在调查中又发现了裴沛大量新的罪行。

等待裴沛和段斌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2011年2月14日,情人节,裴家老宅中举行了一场盛大奢华的婚礼。

人声鼎沸、热闹喧哗,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

与此情此景极不协调的是裴皓炫的脸色。

“二少爷,鸡尾酒不够了……”

“二少爷,霍董事长来了……”

“二少爷,做冷饮的师傅还没来……”

“二少爷……”

“二少爷……”

焦头烂额的裴皓炫一边不停地抹着冷汗,一边嘀嘀咕咕的咒骂:“这两个家伙,居然典礼完就悄悄落跑,把我丢下来做苦工,大哥冷血就算了,现在居然多了个冷血的大嫂,这日子没法过了……”

在他喋喋不休抱怨的时候,那两个罪魁祸首正坐在飞往加勒比海的飞机上。

靠着舷窗的乔郁菲皱着眉头说:“我们就这样走了,把所有的事都丢给皓炫,不大好吧?他岂不是会很辛苦?”

“他不是总觉得委屈,抱怨我不给他机会吗?”裴旭尧戴着眼罩,惬意地闭目养神,语气淡然,“现在就给他机会,让他好好表现。”

“可是……”乔郁菲满脸黑线,这是表现吗?这分明是虐待啊。

“亏他还是我弟弟,”裴旭尧低声自言自语,“居然在背后捅我刀子,我不好好折磨他一顿,怎么对得起自己?”

乔郁菲浑身一震,开始冒冷汗,“旭尧,我,我……”

裴旭尧摸到她的手,安抚地握在掌心,“放心,你是我老婆,我是绝对不会报复你的。”

相信你……才怪,乔郁菲冷汗冒得更多了,呐呐地问:“有件事我很纳闷。”

“什么事?”

“以前你一直都把我推得远远的,那天我被段斌绑架以后,你怎么那么轻易就答应我的求婚?”她想了好久都想不通,他答应得太爽快,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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