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县中学坐落在县城西山脚下,四四方方,正中间一栋教学楼坐北朝南,一条一丈宽的水泥路,从教学楼门前一直通向学校南门,水泥路两旁有两块土操场,西边是足球场,东边是篮球场,南门用两扇高高的大铁门守着。
教学楼后面,有两排大杨树,两边是老师们的宿舍。腊月天,五点半钟的县城还是一片寂静,月光洒在土地上,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仁德打着哈欠,从家属院里悄悄走出来,一路上吸着冷冷的风,走到学校来。低着头,侧着身子,从并未紧锁的两扇大铁门中间钻过去,望着两旁安静的操场,脑子里浮现出孩子们打篮球的身影,径直走进教学楼来。
一会儿,三楼的一间办公室便被灯光照亮了起来。
巾帼在家又睡了一会儿,坐起来,拍拍睡在身旁的桐茂,桐茂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也坐起来。巾帼用开水冲了两碗鸡蛋汤,加了一勺白糖,掰了半个馒头给桐茂,娘俩泡着吃了。俩人穿得厚厚的,巾帼骑着自行车,带着桐茂,往门市部骑去。
县城的南北大街现在已经是沥青路,虽然雪化的时候不像土地那么泥泞了,但是雪要在路面结一层冰,就异常滑,摔一跤也生疼。巾帼想,这柏油马路,真不如以前的土路有味道,雨雪过后,泥土掺杂着雪化的味道,香的很。
当巾帼带着桐茂来到北门门市部的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
巾帼让桐茂去十字街老娘家里叫大哥二哥来帮忙搬货,桐茂一路小跑着,来到姥姥家门口。推开木头门,发现大舅二舅已经披着棉袄,嘴里叼着烟,往外走了,遂又跟着回来。
四个人一起把些瓜子、花生并糖果饼干之类,搬到三轮车上,巾帼又放了秤盘子、秤杆子和秤砣,一起来十字街糖酒公司门口的路面上摆货。
四人把货摆在前一天晚上已经安放好的桌子上,巾帼让桐茂看着货,跟着大哥二哥回到老娘家,又搬了两个小板凳过来跟桐茂坐下。
神南村卖豆腐的申老头也蹬着一辆三轮车,车上装着两扇热气腾腾的新鲜白豆腐,一路吆喝着,从北到南,声音洪亮,低沉有力。桐茂想:这个卖豆腐的申爷爷要是生在城里,一定能做个电视里的主持人或者歌手。
天大亮了,村里的人们纷纷来县城里置办年货,十字街上人流涌动。
巾帼想:我卖的瓜子,跟糖酒公司从一个地方进的货,我要卖个成本价,肯定比糖酒公司便宜,这样大家才会来我这里买,我再顺便卖其他东西,就能挣钱。
巾帼拿个纸片子,放在瓜子麻袋旁边,写上价钱,弄个带电的小喇叭放在桌子上喊着。
村里人到糖酒公司里问问价钱,又看看巾帼卖的瓜子,尝一尝,一个味道,看巾帼卖的便宜,便排起了队,买起巾帼的瓜子来。巾帼不知道,淑芬这时站在糖酒公司柜台里,咬牙切齿地望着自己的摊子。
淑芬找了袁会计,一起来到金经理办公室,三个人在里面嘀嘀咕咕地算计着。
(二)
上午十点钟,阳光和煦,空气清新,巾帼的买卖火爆。
这时,一辆小面包车狂按着喇叭,朝巾帼的摊子上开来。面包车停下,从车上下来六个年轻的小伙子,为首的一个,正是金经理的儿子金鑫。这金鑫自从去了市里念书,厮混了一群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整日里寻衅滋事,打架赌博,不求上进。
巾帼心里暗叫不好,慌忙让桐茂去老娘家叫大哥二哥来。桐茂这孩子吓得心里扑通乱跳,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姥姥家猛跑。桐茂跌跌撞撞地推开门,看见院子里大舅二舅正在杀鸡,两个表舅坐在石桌上下着棋。
桐茂大喊:“不好了,来了一群人,俺妈让俺来,阿舅们赶紧过去!”
巾帼的大哥二哥,还有这两个表哥,听了都大惊。
二哥说:“桐茂,你跟姥姥在家,别乱跑。”说着四个人朝巾帼的摊子上赶过来。
这六个小伙子口里一边喊着,让开,让开,一边把巾帼的摊子围住。
金鑫开口道:“这是老子家的地盘,哪能容你在这里卖些破烂货,看在王老师的面子上,我今天就来砸点东西,明天要是还敢在这儿摆摊儿,我们可就带着砍刀来砍人了。”
金鑫吩咐一声:“给我砸!”
只见几个小伙子把桌上的糖果布袋拽起来,口朝下,往街上倒。
金鑫把瓜子布袋前面的纸片子拾起来撕了,把布袋踢倒。说:“把这饼干花生,全都铺在路上给我踩碎。”
几个人把饼干花生也倒在路上,走上去踩个稀烂。巾帼不知所措,只是嘴里骂着脏话,大呼小叫。
正在这时,巾帼的大哥二哥和两个表哥已经赶到。见此情景,二哥大喊一声:“都给我住手!”
金鑫见对方的人朝这边赶来,早有预料,看只有四人,自己平时也跟人练练拳脚,常在街边打架,心想:今天得露两手,让你们看看我金鑫的真本事。说着,迈着大步朝二哥走过来。及还有三五步,金鑫也不说话,把两个拳头举起来,右拳护住下巴,左拳便虚晃过来。
这金鑫想:我先虚晃一拳,探探他的本事,要是他躲过了这一拳,我右手重拳跟上,他也吃不消。谁知二哥转身就走,金鑫大喜,心想:这个怂包蛋也敢高叫住手,待我打得他满地找牙,便紧跟两步追上来。
二哥回头一看,金鑫还有三五步,立马左脚向前探下身子,扎个弓步,飞起右脚,正好踢在金鑫肚子上,金鑫双手按了肚子,便蹲下去,心里暗叫不好。
还没待他回过神来,二哥又右脚撑地,一个旋身,飞起左脚,直用脚跟踢到金鑫额角上。
金鑫头上像掉下个金钟,直压到地上来。二哥紧跟一步,踏住胸脯,抬起拳头便打。
这卖豆腐的申老头站在一旁细看,心里暗暗叫绝,心想:我年轻的时候也练过拳脚,这巾帼二哥使得,不正是武松醉打蒋门神的那套“玉环步,鸳鸯脚”吗?
金鑫的小弟兄们见了,便纷纷包过来,巾帼大哥迎过来,右手拾起地上的秤盘子。一个小伙子飞起一拳打过来,大哥侧过身子只一带,用脚轻轻一绊,这小伙子就扑倒在地上,两个表哥按住便揍。
另外四个小伙子正在发愣,大哥举起秤盘子,重重朝一个头上砸下去,直砸的鲜血迸溅,直直瘫坐下去。
其余三个哪还敢上,吓得转身便跑了。
这时,仁德已经慌忙从学校跑来,看见几个哥哥把几个小伙子打的拎起来是一条,放下是一堆,慌忙来劝。
仁德大声叫着:“快别打了,快别打了,闹出人命来了!”
几个哥哥此时也回过神来,慌忙住手。
金经理身后带着一群员工,把金鑫和两个小伙子慌忙送到医院里去,又报了警,对着仁德发誓说:“这事没完!”
仁德暗暗叫苦,心想:忍一时风平浪静,巾帼怎么就不懂呢?斗则两败俱伤,现在不但伤了和气,还险些闹出人命来。不知道金鑫和两个小伙子的伤怎么样,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仁德看着巾帼像打了胜仗一样夸赞着哥哥们,看着哥哥们还在摩拳擦掌,心想,这几个人,要是在宋朝梁山上,真能做一群好汉,可是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无疑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没文化,真可怕,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仁德正想着,看五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已经控制了现场,说:“你们几个,凡是动手的,都跟我们到所里走一趟吧!“仁德叫苦不迭。
俗话说,这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二哥能否脱虎口,请于下回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