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穿过大半个城市,又越过一条长河,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一片荒凉的地方。
乍一看这里只是一片荒地,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的气息,没有任何东西,甚至是寸草不生。但是光点到达这里后就不再向前,只是在一处上下浮动。
白冥莽放慢脚步,走到光点旁边,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他正纳闷于何去何从,突然敏锐地发现了一丝不对。
放眼望去前面依然是一片苍凉,但他觉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那是一种与鬼神建立的联系,使得他具有发现不同之处的能力。
他试着伸手向前,在虚空中触碰到一层无形的膜状阻碍。
白冥莽紧锁眉头,直觉有些不太对劲。但这时他脖子处系挂的配饰“翡血魂”突然一颤,随即发出刺眼的红光。
那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痛,饶是白冥莽也承受不住,于是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呼吸声在他身后起伏。
白冥莽骤然紧缩瞳孔,一拳挥向身后,但后面那道呼吸的主人更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出手,猛地将白冥莽向前一推。
“……”白冥莽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呼喝,身体向前栽去,穿过那一道他之前试图触碰的阻碍。
他一个趔趄,被推得坐在地上,发现周围的环境似乎变了,不像刚才那种一片荒凉,而是像……天空的那种澄澈。
天空的澄澈?怎么会?
白冥莽愣了一下,立即起身四处张望,没有看见那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推他的人,再看向远方,发现地上只有一个亮堂堂的光源。
一片很大的光源,而且十分亮,他觉得眼熟,眯起眼辨别了许久,才发现,这似乎是……一轮月亮。
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白冥莽只觉得自己见鬼了,他像是站在一块一望无垠的镜面上,镜面上有一轮月亮,他就踩在月亮的旁边。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仿佛是为了印证某些猜想,不出意外地在头顶的天空看到了——
城市。
倒过来的城市,富人家的青砖琉璃屋顶、穷人家的茅草屋檐,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他,夜幕中野猫跳上围墙,抬起头瞪着眼看着天上的月亮,以及月亮旁边的白冥莽。这个世界被整个颠倒了,就好像之前穿过的一道屏障只是他的错觉,其实他是与这个世界反了过来。
但白冥莽知道自己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看似是只有他是反的,但真相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一种……非人时间能够拥有的神力,或许这只是月皇教统辖这个地方,展现神力的冰山一角。
正此时,之前那个为白冥莽引路的光点又出现了,在他周身浮动着。
“这下又去哪儿?”白冥莽皱眉凝视着光点。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但他很快也得到了回答——
脚踩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白冥莽几乎站不稳,看这个架势,颇有天翻地覆的感觉。
他被晃得头脑发昏,眼前一片昏黑,头昏脑涨的,什么都不看不清。等到晃动停止时,他都还有一种错觉,天地间的景物在飞快地颠倒翻转。
白冥莽在原地摇晃了一下,一只手按住额头,一只手躬身扶着膝盖,缓解眩晕的感觉。待到终于没那么晕了,他晃了晃头,抬起眼打量四周。
周围不再是刚才那种踩在天空上、旁边是明月的感觉了,而是一座巨大的宫殿。白冥莽正站在宫殿的中央,他前方正对着一个巨大的祭台,通体乌黑,古老而繁复的花纹纹刻在边角,中央则遍布着晦涩难懂的图腾。祭台的最上方,一是个很亮堂的光源,仿佛是一个真的半月挂在此处。
他抬头,看见宫殿上方没有顶,可以直接看到天上的月亮。而宫殿周围延伸出无数条光带,与那轮明月连系在一起,给人以视觉上的冲击感和不可思议感,最大的那条光带则是与祭台上方的那个半月连在一起。
或者换一种说法,这个宫殿不是没有顶,这些光带就像一幕又一幕的帘幕,形成了宫殿的顶,颇有一种缥缈虚无的美感。
但奇怪的是,这个大宫殿中没有任何一个人,除了白冥莽之外。
这时他才注意到,祭台的左右两边有许多道门。
光点向前游移着,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白冥莽摸着腰间的软剑,定了定神,走到光点停驻的那道门前。
古老而沉重的门就在眼前,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得到上面的图腾,门后充满未知,却不令人害怕,反而是产生了某种隐隐约约的希冀与期待。
白冥莽深呼出一口气,脸色严肃地抬起手,庄重地推开那扇门。门轻轻一碰就开了,随着“吱呀”的一声,刺眼的光芒充盈了他的双眼。
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他伸出手遮挡了一下,不一会儿那刺眼的光芒便减弱了,他放下手,发现可以看得清周围的一切了。
正对着他的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上面的一切,他愣了一会儿,一个名字从心底升上,涌到喉咙处,几乎将他卡住而无法发声。过了许久,他才吐出那个名字,声音嘶哑:“……琉、琉苏?”
平台上的那人本来阖着一双美眸,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下惊醒了过来,她直起身,漆黑柔顺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披散在身后。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处的白冥莽,揉了揉眼。
琉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处于怔愣中。白冥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快步上前,走到她面前。
他俯身,将琉苏一下抱入怀中:“琉苏,真的是你。”
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和身体似乎突然放松了下来,一路上心中挂念的人终于见到了,心中那块悬挂的大石也终于落地了,让他在漫心喜悦的同时,感觉松了一口气。
琉苏还是恍恍惚惚的,以为这是在做梦,这段时间一直只能在梦中看到的场景,突然发生在眼前,让她有些分不清是梦是真。直到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才相信这不是在做梦——
梦中的那个人,永远是离她很遥远的,不会这样接近她,更不会像这样拥抱她。她只看得到他的背影,不管怎样呼唤男人都不会回头。
她颤抖着伸出手,环住抱着她的男人的腰,鼻尖凑向他的肩头,终于忍不住激动得哭了起来:“你终于来了啊……”
纷飞向天空的花瓣在这句话落地的时候,也骤然向地面落下。漂浮无依了太久的花,终于在此刻落下了,落到相拥的两人的头上、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