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青面狼头大旗在北风里呼呼啦啦的响着,他的后面是无数张各色各样的旗帜。
青面狼是慕容氏的图腾,这种动物是草原上群狼的王,草原人自比为羊,狼就是他们的图腾。青面狼代表着勇敢和狡诈,相传这种狼带领着草原,是草原的北冥之神。所有以狼为图腾的家族都是草原上最具盛名的黄金家族的血脉。很久前,草原的勇士们为了抢夺一张张狼旗在广袤的草原上彼此厮杀,因为,这狼旗于草原而言。就如传国玉玺于中原。狼旗,是一个家族统治草原的证明。而那最尊贵的黄金狼旗永远属于最强大的部落——匈奴。黄金狼旗,现在矗立在赵国皇宫的金殿上,它是匈奴人统领草原的证明。那最高贵的黄金狼旗,永远属于黄金家族最强大的后代。
大旗下,魁伟的勇士按着一把狼牙刀一马当先,静静的眺望着火雷原,他穿着一副满是斑驳的牛皮甲,冷冽的目光从他那张满脸胡须的脸上射出来。五王慕容幼,草原上最令人尊敬的武士。他的马后,数百骑列着队,每一个都是衣饰华贵,骏马如龙。棘城里有身份的贵族都在这里了。
前日,金帐宫里传出燕帝的旨意,上面说:草原上的雪化了,勇士们的战马也要跑起来了。下臣们自当心领神会,这是要打仗了。而鲜卑人出征之前永远都会办一场叼羊会,在这叼羊会上最勇猛的战士就会是大军的前锋。叼羊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大军还未出征之前就让那群不安分的武士的心躁动起来,让他们的血热起来,让那些猫了一冬天的人和马都提前动起来。
棘奴和慕容恪一个骑着黑马一个骑着红马,紧紧地跟在五王的身后,稚嫩的脸上有着不一样的成熟,一会他们也是要下场叼羊的,这代表着他们也是要随军出征的。
庞大的贵族队伍里显然分成了两群人,一队紧紧的围绕在身穿雪白色熊皮挎着雪白色骏马的大王子身边,他的身后有着一个黑面武士,谁都知道他是大王子慕容儁的伴当一个勇武不输给五王多少的勇士——黑察。大王子身边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精瘦的男人,下巴上留着在北地不常见的山羊胡子,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里不时射出一道寒光来,他便是大司马封逸。一个号称金帐里陛下的猎鹰的男人,这个男人很廋弱,可谁看到他之后都不会怀疑他的奸诈!
封逸的儿子封平紧紧的跟着封逸的后面,胡族的孩子十岁就算得上成年了,本来这次叼羊会和他是没什么事情的,但自从他得知慕容恪也要下场之后便祈求封逸自己也下场。封逸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妥,叼羊这种事情怎么能紧紧依靠自己的勇猛呢?贵族家的孩子带着自己的伴当,那个不是伴当们去拼去抢!封平要和慕容恪一较高下那就去吧!封逸是大皇子慕容儁这边的,他早就觉得慕容恪这些日子起来的太快了,他觉得作为一个中心的臣子有必要帮大皇子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四皇子了!从前他跟着年轻的燕帝慕容皝也是这么干的!封逸一直觉得他能得到今天的富贵和他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思不无关系。
封平看了一眼骑马跟在五王身后的慕容恪一眼说道:“走到哪里都要带着那个汉人崽子么?这就是咱们流着黄金血的四皇子啊!等下我要让他连羊的尾巴都碰不到!”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周身的伴当们说道:“他只有一个人,你们是我家最勇猛的武士,一定要把他从马上挤下来,我要看看谁才是蛤蟆!”
在前面的大皇子动了动耳朵,转头恨恨的盯了封逸一眼,看得封逸有些毛骨悚然,慕容儁张口说道:“一会老四也要下场么?”
站在他身边的黑察瓮声瓮气的答道:“四皇子在五王的帐子里练了一冬天的武艺自然是要在今天表现表现的,大概五王也觉得四皇子练得差不多了,我看四皇子的样子,看来也是有了不小的进步!这次下场的都是各家的小子,都觉得咱们慕容家讨伐黑山不是赔本的买卖,想着让家里的孩子出去见见世面攒份军功!”
大皇子沉默了一会又说:“冉家的那个小子也要下场么?他才多大?还是吃奶的年纪吧!”
还没等黑察回话,封平就跑过来插嘴说道:“那个汉人崽子,这些日子跟四皇子走的真是太好了,大皇子放心,一会我上场肯定让他俩又去无回。”
这时队伍的后面突然吵闹了起来,大巫骑着一匹廋马摇摇晃晃的过来了,周身的贵族都对大巫按胸行礼,大巫冲着那些人笑呵呵的摆手。今天封平好像很兴奋的样子,他看见大巫过来,脱口道:“糟老头子!”
大皇子猛然回身,扬起了手里的马鞭狠狠的甩在了封平的脸上,他冷冷的对着封逸说道:“管好你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就是在金帐里父皇也不敢对大巫说一句重话!他不用去叼羊了!封逸,你回去自己打断他的腿,不然我帮你!”大皇子扔掉了手里的马鞭,带着黑察向大巫那边走了过去。
黑察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酒囊递给了大皇子,大皇子揣在怀里,跑到大巫身边说道:“嘿嘿!大巫,今天天气真是冷极了,您怎么过来了,叼羊这种小事有我们年轻的主持就好了,没看今天父皇都没来么?”说着又从怀里把那个酒囊拿了出来递给大巫说道:“你老先喝口酒暖暖身子,我已经让人去烤羊了,今儿我陪着大巫,咱们边喝边看!”
大巫接过了酒囊,慕容恪赶忙扶着大巫下马,大巫说道:“嘿嘿!你个小狐狸,真是知道大巫好这口!哈哈不错不错,哎呀!可惜大巫命苦啊!只有这么一个徒弟还要出去叼羊,风一吹他都要散架了,命苦啊!小狐狸,你说这可怎么办?”
周遭的年轻人都在交头接耳,心想这大皇子怎么看起来和大巫这么熟络!在这棘城,这大巫虽然身份高贵,可那也就是高贵,没有土地,没有奴隶,没有牛羊,年轻的贵族们怎么会看得起大巫呢?
那些老贵族们看到了自己的子孙们这个样子,都偷偷对着他们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傻狍子?大巫不管世事你们就看不起人家了?你们是没看到过大巫年少时的风流,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这就是一个禁忌,你们也不要多问,和你们说过好多次,要对大巫恭敬,大巫就是昊天,是昊天懂不懂。我们的神!这十几年大巫不抛头露面,从未进过金帐,可是你们也要知道,在这金帐里,总是给大巫留一个位置的。大皇子将来做到金帐宫里,也会给大巫留一个位置。”
少年们百思不解,这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那些个贱民们供养着他么?可是那些贱民们不都是咱们这些人的奴隶么?难道大巫给他们说话能有我们说话好使?
这时大皇子开口了:“大巫!十年前我坠马,是您从昊天手里给我拉了回来,可是,从那之后您从未和我见过一面啊!今天突然见到,您还是这么风采依旧。”大皇子的话里有着和以前不一样的诚恳。
大巫摆了摆手示意大皇子不要再说了,大皇子看到后点了点头。
草地上摆上了坐床和毯子,火炉也点起来了,五王领着棘奴和慕容恪走了过来。大皇子站了起来对五王行礼叫了声叔叔。接着又对慕容恪说道:“老四,你这是长高了许多也壮士了不少!坐到哥哥边上来吧!”接着有对棘奴说:“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成了大巫的徒弟,那我就不说什么了,这里有块玉佩,你们汉人说君子如玉。我这人俗,只喜欢黄金!这东西在我这无用就送给你了。”说着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玉佩,递给了棘奴。
棘奴看了看大巫,他总是觉得这个邪魅的大皇子没安好心,大巫对着棘奴眨了眨眼睛,棘奴会意,便伸手接过了那枚通透的玉佩。
大皇子抚掌而笑,伸手摸摸坐在身边的慕容恪,说道:“老四,你能给哥哥抢回一头羊么?”
慕容恪看了看这个不太熟悉的哥哥,不知道慕容儁打着什么鬼主意说道:“哥哥想要,弟弟就给哥哥抢来喽!”
“哈哈!做哥哥的怎么能让弟弟一个人去呢?”又转过头对着五王说道:“老叔,你是想让老四和冉公子一起下场吧,我看冉公子在过两年才能下场,现在还真的是太小了,既然我这弟弟想抢回一头羊,那么我就陪着他去吧!老叔今天这事归你管,你看怎么样?”
还没等五王答话,大巫便拉着棘奴的手说道:“哎!我看正是这个道理,上阵亲兄弟,还是让小棘奴在场下陪着我这个老人家吧!”
五王不言,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大皇子看见了,站起身,伸出他那双白皙的手指了指周遭的贵族子弟说道:“我可是听说,有人要在场下收拾收拾我家老四!我慕容家的孩子哪里用的上你们来教育?当兄长的都舍不得教训你们是什么东西,用得着你们教育么?”
大皇子的眼睛盯着封逸,又说道:“仗还没打起来,就勾心斗角!”
“都想着,抢军功是吧?我没上过战场也知道,军功是杀出来的!五叔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大皇子说。
五王看着峥嵘的大皇子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说道:“这叼羊会不开也罢!你们这些小孩都想上战场,那你们就扛着自家的战旗随我去黑山走一遭,战士的荣誉是在战场上拼出来的,不是在这不见血的叼羊会上!”
说罢,五王起身欲走,久在疆场的他像是很不适应这种场合一样。
大皇子突然说道:“年轻的贵族带着自家的武士,扛着帐子上的战旗上战场,可是我家老四没有帐子也没有武士啊!而我!我这不能上战场的兄长寨子里却又那么多的武士,黑察,你带着我帐子里的武士跟着老四去战场吧!慕容家又出了一个能上战场的皇子了,怎么能不帮衬帮衬,我这作兄长的,记住,如果老四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那你也不要回来了!”
慕容恪像是茫然无措,大皇子见到了也不管他说完这些话周围人的议论声,低着头到慕容恪耳边说道:“不要想太多!傻小子,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流着一样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