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风带着春天的寒意,几株高大的梧桐树,拥簇着中心一个小巧的阁楼,琉璃瓦顶,青藤围绕。
主屋内,秋碧正将手绢放入热水中,眉目清秀的少女穿着简练的裙装,满是鲜血的手绢瞬间将水染成了红色。一声巨大的开门声毫无预兆的响起,把在场的二人都吓了一跳。进来的男子穿着黑色的交领袍衫,麦色的肌肤,剑眉星目透着一股阳刚之气。秋碧看到来人之后恭敬地俯身道:“阁主。”
御青风微微点头,黑沉的目光紧紧盯着床边坐着的脸色苍白的少女,后者歉意地一笑,胸膛因疼痛而急促地起伏着。“你下去吧。”夏云溪低声吩咐道。秋碧小心地把手中的药和纱布放在案几上便退了下去。
“夏云溪,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御青风冷冷地说道,拿起了桌上的东西便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把药洒在她胳膊上一条狰狞的刀伤处。
“嘶——”倒吸一口凉气,夏云溪眯着眼看着同样抬起头,脸上写着活该的男子。“你真没同情心。”
御青风嗤笑一声,“这不是你自找的吗?说吧,怎么回事,你不是回家了吗?”
“半路上被人设埋伏了。”
“整个凌阳有几人能伤了你。”御青风仔细的给她缠上纱布。
“是江鹤,他应该一直在帝都。”
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御清风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江鹤,这是他们天玑阁费尽千辛万苦抓住的反贼军师,却在三天前逃走了。
“你那几招花拳绣腿怎么能对付的了他?”
夏云溪认真的摇摇头道,“我当时快要晕过去了,只记得一个黑影从江鹤手中救下了我。”
“然后呢?”
“然后我醒来就在夜阑姐的屋子里了,她说那个人她也不认识。”
“从今天起,我派几个暗卫跟着你,光有秋碧怕是不够。”御清风听完后皱着眉头说道,“这回遇到贵人,下次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夏云溪立刻心虚地点点头,这回她可算是真正感受到了死亡害怕。
“没想到江鹤居然敢留在凌阳……琼珠呢?”
当时对江鹤的抓捕行动是琼珠一手负责的,现在出了事儿,首先就得审问一下她。
“在外面跪着呢。”夏云溪睥了他一眼,“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听到手下的消息就急忙敢来了吗?”
“放心,夜阑姐也没事儿。”夏云溪很不耐烦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这家伙肯定是想打听夜阑的消息。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啊。”御清风在夏云溪刚刚包好的伤口处故意拍了一下,“好了。”
后者疼得整个人从床边站了起来,抿着唇看了一脸无辜的御青风,抬起腿便朝他踢了过去,御清风似乎没料到她会动手,急忙朝床尾滚去却砰地掉在了地上。夏云溪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御青风,忍不住站在一旁大笑,“堂堂青风阁主也有今天,世事难料啊。”
御青风看了一眼笑得正欢的女孩,又想到了那个清冷的女子,只觉得满心疲惫,干脆躺在地上任她取笑。“喂,别在这儿睡啊。”她轻轻用脚踢了踢在地上闭目养神的男子。
“唉,夏安安。”听到御青风无奈地叹息,夏云溪疑惑地坐在地上看着他。“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几秒的沉默后,女孩轻柔的嗓音答道,
“如果你是指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的话,我没有,不过很期待,想知道那个能让我很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夏云溪缓缓说道,对御青风,她几乎从未隐瞒过什么。“为什么问这个,难道你春心萌动了?”
御青风睁开眼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她满脸好奇和戏谑,没好气地说:“地上冷,快起来。”说罢自己也起身,顺便把她扶了起来。
夏云溪看他略带疲惫的面容,不由故作老成地轻叹道:“这世间情字最伤人啊。”
“闭嘴……谈正事儿。”
“秋碧,把琼珠叫来。”御清风提高了音调,门外传来秋碧清脆的声音,“是。”
不一会儿,响起来几下敲门声。
“进来。”
琼珠穿着一身干练简单的戎服,头顶冒出一些细密的汗珠,步伐似乎因为跪了太久而有些不稳。面对着夏云溪和御清风恭敬地俯首。
“抬起头来。”夏云溪温和地说道,琼珠和秋碧一直随她左右,再怎么责罚也是颇为不忍,一旁的御清风沉默着没有说话。在场的人都清楚,看守江鹤与追杀江鹤都是琼珠负责,可是却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没有内鬼通风报信,任凭他江鹤再厉害,怎么能逃出天玑阁的手掌心。
琼珠没有抬头,突然跪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让公子受伤,还请阁主和公子责罚。”
“你说说,办事不利在哪儿?”御清风问道,好笑的问道。
“未能看管好江鹤,未能及时将其抓获。”
“那你为何没能做好这些事,知道自己错误的地方在哪儿吗?”御清风不悦地问道,看到琼珠沉默不语,又接着道,“可笑,一个声称自己有错的人都不知错在何处。”
“琼珠愚笨。”从未遭受如此责问的少女,不自觉将头埋得更低。明明所有事务都安排的毫无漏洞,却还是让他逃了。明明自己已经在凌阳城中仔仔细细地查过,却还是出现了这么大的疏忽,甚至让郡主差点搭上性命……
“别用这两个字糊弄我。琼珠,这几年不管是什么任务都完成地极为出色,可以说天玑阁有今天的成绩你有很大的功劳。”
御清风自顾自的说着,看到琼珠抬起头想要说话便用手势制止了她。
“可是,你因为能力出众便开始对自己盲目自信,就是自负。你以为所有外界因素都被你排除了,认为没人能从中逃出来。不管江鹤是用什么方法逃出来的,又是怎样隐藏在凌阳的,这都与你的轻敌有极大的关系。”
琼珠心中一震,同时也是又羞又愧,“琼珠辜负了阁主栽培,愿去暗门领罚。”
御清风不语,看着地上不安得跪着的女子,淡淡开口道:“我针对的是你的缺点不是这件任务,你的策略和部署都是很出色的。所以哪有什么道理把你关进暗门。”
“阁主,琼珠……”女子话未说完就被御清风打断了。
“行了,长个记性,我还有事情要做,你看着你家公子,按时给上药。”
“是。”
目送着御清风离开,琼珠看向坐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夏云溪,心中更是泛起内疚和委屈。
“好了,别跪了。”夏云溪看到她泫然欲泣,皱起了秀气的眉头,清澈的瞳孔里却隐隐有些笑意。搁平时她哪能见到琼珠如此模样。
“郡主,琼珠对不住你……”
“怎么,不听我话了?”看到后者不住的摇头,夏云溪只能拿出点儿威严来。
话音刚落,跪着的女子立刻站了起来,双腿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坐吧。”夏云溪拍了拍自己身边位置,琼珠小小的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坐了下去。
“别哭了,让手下看见笑话。”她好笑地说道。其实本来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不过能挫挫她的锐气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郡主——”
“公子——”夏云溪在一旁立刻强调道,以前在这称呼方面琼珠可以从未犯过错的。
“公子,我怀疑我的身边有内奸。”琼珠认真的想过几天,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她的计划和部署怎么会被江鹤掌握的一清二楚。
“你刚刚怎么不说。”夏云溪问道,难不成琼珠还怀疑御清风不成?
“我……不敢和阁主说。”
夏云溪此时可是苦笑不得,果然骨子里还是女孩子,居然怕御清风这个纸老虎。
“那你就和我说说你的看法吧。”琼珠和她的想法是一致的,她们的身边一定有江鹤的手下。只是不敢相信,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与共的一群人中会有一个人把剑指向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