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两日之后的第三个早晨。
阳光尚未朗照,城东士卒严密把守的岗哨前,一阵急促马蹄,恍如一阵汹涌急促的鼓点。
不过瞬息,一对十余人的顶盔贯甲的骑士队伍,便带着黝黑的冷金属森然寒光出现在守卒眼前。勒马吆喝的声响顿时此起彼伏,扬起大片的粉尘。
为首的红樱黑甲的骑士从马上低头俯视,站定在大片扬尘里依旧面不改色的,身着一身紧身皮甲的梵烨。
梵烨也不介怀,伸手掸一掸身上的尘土,故作伤悲黯然拱手道,“此去山高水远,子钰自当善自震慑,来日方长,自然青山不改绿水……”
高忠武昂起的头颅气势又是一泻,他最讨厌这些文绉绉的冗长辞别,再也顾不得用一身戎装杀梵烨的威风,从左手马颈出捞出一个沉重包裹,“这是上个月苦苦央求我爹半年才新到手的盔甲,实打实的冷锻瘊子甲,军中非指挥一系不能配备的顶级制式铠甲,今日就先便宜你了”。
梵烨一边行礼一边致辞的玩味微笑顿时收敛起,珍而重之地双手接过包裹。双眼掠过布包遮掩不住露出的丝丝寒光,梵烨嘴角不禁露出微微一笑,又盯着高忠武定定地看了一眼,感受到他眼中的道别意,心中不免短暂升起一股黯然,可他毕竟也是旷达的性子,拍了拍高忠武垂在马颈上的手,道了一声,“好兄弟,珍重,他日青都再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梵烨的前方,超过二十名同样身穿皮甲的健儿也随他起身上马。
“驾”,一声长喝陡然响起,二十余骑在众人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离别的那些许离愁很快便被即将远行的兴奋感冲淡,梵烨在那夜听闻武关有北魏捉奴军的消息之后,就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安排,打算沿着北方曲曲折折的边境线缓步向武关而去。
高忠武的父亲在梵烨阐述他的坚持的理由后,也未曾强制阻止,只是给他配备了一名在边境熟悉的向导和一队十八人的精悍士卒后也由他去了。
开国后太祖的励精图治,大漓实力渐盛,并且大漓与北方胡虏数次决战大胜,因为这诸多因素,自横山至武关边境,边关承平十数载。
昔日颠沛流离的民众,重新回到了原先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但大漓毕竟失去了北方大片的膏淤土地,而众多流离失所的北方百姓却忠实地追随太祖回归了本朝,加上承平年间人口的快速增长,边关土地日趋紧张。久而久之,忘却了战争创伤的百姓,开始在漫长的魏漓边境线,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开垦属于自己的生息土地。
梵烨来到魏漓边境,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境况。原本想象应该是荒无人烟的贫瘠土地,却是一片一片的热闹纷繁景象。
梵烨却并没有因此有多少的喜悦,只是低声询问向导漓朝边地官府的态度如何。
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满面胡须扎髯的黎黑粗豪汉子,哈哈一笑,“官府对此自然是万分欢迎的,既增加了税收又扩充了土地。官府近年来更是颁布奖励,北归汉人边境自恳五年内三年免租两年减半”。
梵烨听着向导粗犷的话语却并没有多少的喜悦,边地如此明目张胆的做法,却须知北魏并不是可以任人捏圆挫扁的软柿子,“我听闻这一带边关时有北魏散骑出来捉生捉奴,不知确有其事?”
向导一愣,说道,“鲜卑氏捉生,也是近几年才兴起的事,漓朝官府也组织民众组织团练,忙时耕作闲时练兵以保境安民”。
梵烨听后沉吟一番,昂然抬起头来,对着队伍中的一名短鬓汉子道,“于指挥,如果按照原定路线走,看到的也只是百姓犁好的平整田垄而已,身为士卒就应该时刻站在百姓的前面直抵敌人樱锋,向北直进3里如何?于指挥身经百战,我麾下儿郎也非泛泛,一旦有危险就可随时撤离,不知意下如何?”
那名被称为于指挥的领队汉子也是个爽利人,略做思虑一番也觉得可以,补充了一句,“但是一切必须听从我的指挥调遣及时应对可能危机”。
梵烨淡淡一笑,“敢不从命!”
马蹄声又起,西风烈烈,望不尽的山河表里潼关路!
梵烨一行,二十多人的雄壮队伍反而惊起边地一阵又一阵的喧哗,为不免扰乱边关秩序,梵烨一行更靠北走,终于在靠近武关百里处遭遇了胡骑。
正在河边饮马的梵烨,忽闻北边有如雷马蹄滚滚而来,率先反应过来的指挥使立即翻身上马,命令全员上马待命,紧接着带着一脸昂扬之色的梵烨等数骑,登上距离小河百米处的一个土丘瞻看军情。
前方约一里处约莫有三十人的骑兵小队,正在风尘仆仆地追逐什么人。再定睛一看,在胡骑前方30步有着三人着红色皮袄,正是武关天武军的传骑制式装备。
超过三十人的胡骑队伍杂乱的分散,呼喝嚎叫着追逐传骑,弓箭如同雪花簌簌而落,转眼之间便有一名骑士被射倒,然后被紧随其后的胡骑用马刀杀死。
跑在前头两个骑士,越发缩紧身子撅起屁股,拼命踩着马蹬加快速度。
梵烨盯着眼前的胡骑,一双褐色眼眸里顿时闪出幽幽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