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
“喀嚓!”
望着开门进家的陈春阳，韦钰问：“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周末才回来?”
陈春阳笑笑，“事做得差不多了。”
放下行李，陈春阳走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陈春阳穿上浴衣，坐在韦钰身边擦头发，然后躺着不说话。
“你怎么了？”韦钰转脸看着陈春阳，“不舒服？脸色不好。”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陈春阳闭上眼，说“没事，有点累了。”停一会，又补充一句“这几天酒也喝多了。”
韦钰把自己盖的毛巾被扯过来盖在他身上，说：“都说了，自己一个人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己！四十多岁的老头了，还喝成这样！”
陈春阳没吭声。韦钰有点奇怪地看看他。平时韦钰只要这样说他，他准会反驳：“我老吗？还壮得很呢！哪有你这样的老婆，嫌弃老公。”韦钰觉得，他真的累了。
闭上眼睛，陈春阳没睡着。韦钰像往常一样躺在他的身旁看电视。他听到她把声音调得很低，感觉她轻轻把自己的手臂放下，轻轻枕着他的胳膊。
夜很深了。陈春阳悄悄睁开眼，身旁的韦钰已经睡着，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柔柔地散落在她的头发上。韦钰从结婚以来都是一头齐肩的直发，又黑又亮，这也是她最自豪的地方。她偶尔把长发往脑后一挽，便成了最古典的发髻，优美自然。韦钰是安静的女子，在家里永远像小孩一样撒娇，本是一个极有主张的人，却总喜欢让陈春阳拿主意。
“春阳，春阳！我想吃鱼！”
“想吃锤子不？”陈春阳故意恶狠狠地比划着拳头！
“不行，不行，”韦钰耍赖地抱着春阳的腰，“要吃嘛，明天给我做！”
看着韦钰撒娇的模样，听着她偶尔嗲声嗲气的叫他“丑羊羊”，陈春阳总会招架不住的，只要有空总会在家给韦钰做好吃的。韦钰不擅长厨房事物，也不喜欢上饭店，说陈春阳做的饭比饭店香。以前陈春阳上班轻松时总是在家给她做吃的，三年前陈春阳升为总工程师后，工作忙起来，也常常出差，韦钰也只能学着做给儿子他俩吃。儿子经常告状：“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妈妈又做排骨汤了！”以致单位同事都知道陈春阳家有一位美丽的“排骨夫人”。陈春阳没觉得什么不好，对老婆如此的依赖还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儿子一年前上了大学，韦钰更加不做饭，自己一个人经常吃面条，倒做出一手好面食，令陈春阳赞叹不已。
韦钰翻了一下身，平躺着，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给她蒙上以一层朦胧的光辉，比月光还柔和，白净的脸，弯弯的柳叶眉，精致的鼻子，小巧的嘴，一点不像42岁的女人，不像一个18岁大男孩的母亲。婚后，陈春阳一直努力做好丈夫，婚后十年，尽管孩子出生的花费、房子贷款压得生活有些累，但韦钰是个聪明的女人，从来只会撒娇，没有抱怨，两人吵架时，韦钰会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好脾气的陈春阳于是一直把韦钰和儿子一样，当自己手心里的宝来呵护。儿子考上大学离开后，俩人更是有相依为命的感觉，令身边熟悉的同事、朋友都羡慕不已。
陈春阳望着甜甜睡梦中的韦钰纯纯的脸，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一万年，他都没想到自己怎么会犯出如此低劣而不能饶恕的错误，他不敢想象，如果韦钰知道的话，日子还怎么过。
秋天的天气也是善变的。中午还热得穿衬衣，五点，天就已经很凉了。
韦钰穿了条白底绿花的碎花旗袍，下午还是觉得有点冷。办公室的瑶瑶说是周末，要求大家一起出去茶楼吃饭。吃饭是假，打牌相聚是真。陈春阳经常加班不回家，韦钰便是他们邀请的第一对象。订好饭桌，心急地等着下班时间到。
“喂，钰，”陈春阳打来电话，“下班了没？”
“嗯，还没呢。怎么啦？”
“准备在哪吃饭呢？”
他们单位都有食堂，陈春阳加班时，韦钰很多时候都是在食堂吃了才回家。而陈春阳也经常是这样问问。
韦钰说：“今天瑶瑶他们说上茶楼吃饭呢！”
“嗯？”陈春阳沉默了一下，说，“好吧，你去吧。”
韦钰听出了点什么，说：“怎么了？你好点没？”昨晚陈春阳的沉默都让韦钰有点担心。
“喔，没有。没事了。只是问问你。就这样吧，挂了。”
陈春阳挂电话。点了一支烟。今天是周五，为平昌市的建设工程签约他应该明天才回来，可因为亦晓的事已呆不住的他昨晚回到家，所以他今天只是到单位报了到，交代了一些工作，就一整天关在办公室抽烟。满脑袋交织着韦钰欢笑和流泪的脸。四点，陈春阳开着车到韦钰单位对面的马路上等了一个小时，才给韦钰打电话。
听到韦钰跟朋友有约后，不知怎么，陈春阳悄悄松了一口气。从昨晚进家到现在，陈春阳都不知道该与韦钰说点什么，今天想与她一起吃饭，现在却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韦钰跟同事一起走出他们那栋大楼。她一身白底碎花齐膝旗袍，头发轻挽在脑后，白净的皮肤，纤细的腰肢，跟一帮二三十岁的同事在一起，一点也不显老，更显一种成熟雅致的韵味。
透过车窗，陈春阳看着那个微笑的女子，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喜爱、自豪而愧疚。陈春阳永远记得第一次跟着泰和和梅子到学校见韦钰时的样子：一个穿着深蓝底，白色细花的布裙的瘦瘦弱弱的女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慵慵懒懒地在一个明媚的阳光下，缓缓走向他！陈春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好似认识了她一百年那么久。他突然想到了贾宝玉看到林黛玉时说的“这个妹妹我认识”的话，他心底涌起了无限喜悦。泰和告诉他“梅子有个漂亮的妹妹”时，他不相信，因为在泰和嘴里的漂亮妹妹太多。但，那一刻，他极速跳动的心在高呼“泰和万岁”!当韦钰伏在梅子肩头流泪的时候，春阳心底立刻告诉了自己：他会让这个女孩靠在自己怀里，一辈子！
陈春阳使劲吸了一口烟，晃了晃头。
这是他深爱了二十年的老婆，爱到骨髓里的女子，像个精灵一样是无人能替代。陈春阳决定：永远不对她提起昨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