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何家旁枝最偏僻的院子
卯时初,何秋穗和何谦君就已经起身了,比她俩起身还早的,是她们的娘亲,柳儿。自从何秋穗的生母秋儿逝世后,柳儿就是何秋穗的娘亲了,她对待何秋穗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谦君还好,每日三人被吩咐做的事情,柳儿总是分配给谦君多些,今日也不例外。在何秋穗何谦君起身前,柳儿就已经把二人洗漱用的水准备好了,二人洗漱完的时候,柳儿早就讲一家人的洗漱用水分好,去别院帮忙干活了。因为何洪毅到现在还是个从九品的武官闲职,这还是靠了自己的嫡兄才得来的,何洪毅的俸禄堪堪让一家人吃饱饭而已,却一点富余都没有了,省下的穿衣零碎琐物都要靠几个通房丫鬟去院子里做活赚月钱补贴。本来何洪毅还在何府里,照理说即便何洪毅的父亲不在了,也还是有自己一份月例银子的,而且接管何洪毅父亲产业的嫡兄待兄弟姐妹都极好,但众兄弟姐妹婚嫁后陆陆续续都分家离开了何府,每人都得了应得的嫁妆和田产。但是到了最小的何洪毅这,却出了变数,何洪毅的母亲是从一个没落家族里出来的庶小姐,所以对倚仗家族势力十分热衷,她深知在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庇护下的好处,如果分家出了府那就意味着何府只庇佑到何洪毅这一代,等到何洪毅的孩子这一辈,或者何洪毅的嫡兄逝世了,何府就不会再管他们的死活了,从何府分家出去后,名义上还是何府的人,但实际上已经借不到何家的势了,更何况,何洪毅的父亲只不过是何家一个旁枝的庶出,只不过是最受何洪毅祖父的宠爱而已,不然肯定不会有机会留在何府,而何洪毅是个庶出的庶出,且不是很受何洪毅父亲的喜爱,所以日子就更艰难些。何父去世后刚开始的几年,何洪毅的嫡母看在何洪毅的亲姐被选入宫中,想着何洪毅可能以后借着裙带关系能被照顾,他们也能跟着占些便宜,就默许了何洪毅一家不分家出府。可后来,五六年过去了,何洪毅的亲姐还是不见音信,何洪毅的嫡母意识到这条路很可能就没戏了,再加上何洪毅这些年来为了要儿子,但没钱纳妾,没少强占她院里的丫鬟变成通房,翠丫莉娘就不说了,是她看不上眼的,要去就要去了吧,没想到何洪毅竟变本加厉,几次讨要她多加调教的秋儿柳儿,这两个都是何洪毅嫡母重点培养的对象,都是为了给自家亲儿做姨娘的准备,何洪毅的嫡母当然不允,但是没想到何洪毅竟私下找机会占了两人的身子,被玷污的丫鬟自然是不能留给自家儿子了,只好把二人一同给了何洪毅。至此何洪毅的嫡母就很是不待见何洪毅了,没想到不过一年,最为何洪毅嫡母喜爱的秋儿竟难产而去了,这下激发了何洪毅嫡母所有的不满,硬是要将何洪毅一家分出府去,但是何洪毅一家愣是说什么都不搬,何洪毅的嫡兄孝顺,看到母亲如此气恼,就和何洪毅商量了一番,两人说好给何洪毅找一闲职有俸禄可拿,何洪毅就拿着自己该分到的家产举家迁出何府,但谁料到何洪毅竟然得了官职就变了卦,还是不愿搬出府去,这下是把何洪毅的嫡母和嫡兄都得罪很了,但是也不能真的动手赶人,这要是传到何府主宅去,那何洪毅嫡兄一家也别想在何府住了,所以何洪毅嫡母就做主断了何洪毅一家的月钱,也不给何洪毅一家供应吃食了。其实何洪毅本人倒是愿意得了官职就搬出何府另立门户的,但是何洪毅的母亲是死活不愿意,她坚信自己的女儿在皇宫会有大作为,如果现在搬离何府,那以后她的女儿怎么找他们?再就是何家是将门第二世家,他们还住在何府女儿就能借助何府的势力,虽然只是表面的,实际的上也只是借着何府这个姓氏而已,其他面子里子何洪毅一家是一点都借不上了。这样何洪毅每月的俸禄只够一家人的口粮钱,每次一领到俸禄就直接交到了何府的大厨房,这样才每天有吃食。原来都是何洪毅的嫡兄交这份银子的,何洪毅一家每餐都是到何洪毅嫡兄的院子去取,现在自己交银子就得自己去大厨房拿。这只是撑了前几个月,后来何洪毅发现,光有吃食不行啊,还得穿啊,还得有茶啊等生活必备品,就让自己的妻子和通房丫鬟们绣些绣品拿去卖,后来发现即便是这样,还是不能补贴家用,就想省几个女儿的口粮,在何洪毅心里,女儿都是赔钱货,不能习武引起何家的重视,养在家里就是浪费粮食。这可吓坏了柳儿,柳儿就去求何洪毅的嫡母,想要在院子里做事领月钱,何洪毅的嫡母本不是一个狠心的人,要不是被何洪毅和他的母亲不要脸逼的,也不会狠心断了何洪毅一家的月钱并吃食,就将柳儿留在身边做了二等丫鬟,也相当于何洪毅嫡兄的嫡长子的乳娘,因为那孩子养在何洪毅嫡母身边。后来何洪毅的妻子何秦氏看到柳儿这样赚的月钱可比每天买些绣品时赚得银子多很多,就命柳儿再去求何洪毅嫡母给翠丫莉娘也安排差事赚月钱,柳儿为了何秋穗和何谦君只好再次求了何洪毅的嫡母,何洪毅嫡母虽然给二人也安排了差事,不过是在何洪毅嫡兄的姨娘身边伺候,赚得月钱也都没有柳儿多,三人的月钱倒是足够家里别的开支了。何秦氏就不再绣绣品了,因着柳儿赚钱最多对何秋穗何谦君也是和颜悦色了许多。不过柳儿总是偷着绣些绣品卖给院里的丫鬟婆婆只为让何秋穗何谦君能穿得好一点,吃得好一点。因为翠丫生了何洪毅唯一的庶子何隽凛,现在被收入何府的幼儿营习武,莉娘又很会讨好何洪毅,所以何洪毅总是她俩的女儿更好些,家里凡是有点好东西都是从正屋出来后直接进了东偏屋(翠丫莉娘的屋子),什么都是剩下的才有西偏屋(柳儿何秋穗何谦君的屋子)的份,柳儿心里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们受苦,所以一直苦着自己希望能让孩子们过好一点。何秋穗与何谦君每日洗漱完得将柳儿分好的水送到东偏屋,连正房的一并送去。今日去得晚了些,莉娘便阴阳怪气起来,“今日这么晚了?”莉娘此时掐着腰站在东偏屋门口挡住了何秋穗何谦君的路,何谦君下意识得挡在了何秋穗的身前,还未等何谦君解释,莉娘的女儿二姑娘何茉矜就出来恶语中伤道,“还不是这两个丫头懒了,每日做的活没多少,偷懒可是最多。”何谦君本来还想解释今日为什么来晚,可一听何茉矜这话,瞬间黑了脸,“二姐这话就说得不对,每日里我和穗儿做的事不比任何一人少,早晚的洗漱水,三餐的膳食,沏茶的水,我们都有沾手,倒是二姐比我和穗儿都大,却起的比我们俩晚。”何茉矜一听这话立刻想大声反驳却被莉娘拦住示意她正屋的人还没醒。何茉矜哼了一声就回了屋里,莉娘想着这每天的水确实都是由柳儿帮着打的,现在柳儿还是院中月钱最多的人,如果闹到何洪毅那,虽然何洪毅会偏袒她们,但是何秦氏肯定会因为给柳儿做面子而不待见自己和女儿,院里的事毕竟都是何秦氏在做主,到时候自己必定吃亏。莉娘语气软了些,“五姑娘别恼,你二姐也是被我惯坏了,一直跟在你祖母身边,你祖母也惯着她,才让她这性子有些急,等我晚上好好说说她。”何谦君也知道这也算是服了软虽然有拿祖母压自己的意思,但是见好就收,自己母亲柳儿不受父亲喜欢是不争的事实。何秋穗此时在心里明镜似的,心里厌恶死莉娘,面上却一分不露,只是畏畏缩缩的,胆怯地看着莉娘。何秋穗才三岁,就懂得掩藏自己的心思,还会在大人面前伪装,不可不谓是玲珑的人。等何秋穗和何谦君将水端进东偏屋时,翠丫的女儿四姑娘何沁菲对二人冷哼一声洗漱完就离两人远远的,像是怕沾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等到倒水的时候,莉娘的另一个女儿三姑娘何潇晴将水差点倒到何秋穗身上,要不是何谦君拉了她一把,何秋穗的裙子就要全都湿了。何谦君没法只得说了句,“三姐要当心。”何潇晴得意地笑着,挑衅道,“五妹六妹才要真的当心。”何谦君不理会她,拉着何秋穗出了院子去找母亲拿早膳去了。何茉矜何潇晴就会将水端到正房右屋服侍何母和何洪毅嫡出的女儿何玫婳洗漱。莉娘翠丫何沁菲就会将水端到正房左屋,翠丫莉娘服侍何洪毅何秦氏,何沁菲服侍嫡长哥哥何珩舒和亲哥哥何隽凛。正房左屋是四个屋子中最大的,中间被隔开再分成两边,一边何洪毅夫妻住,一边何洪毅的两个儿子住。在正房都在洗漱的时候,何秋穗何谦君已经等在何洪毅嫡母院子的门口,待柳儿将一家的早饭拿来,再由她俩拿回院里。为了自己的两个三岁女儿不用单独去大厨房拿早膳,柳儿主动提出和三等丫鬟一起去大厨房拿早膳,这样就能将自家小院的早膳一并拿回来再交给两个女儿拿回去。这真的是添加了柳儿的工作量,但是为了女儿柳儿觉得值得。等柳儿将早膳给了何秋穗何谦君,二人就急忙拿回院子里在正屋中央摆好饭食,等住在正房的人们吃完下桌后,才轮到偏屋的翠丫莉娘和庶出女儿们上桌,何秋穗和何谦君比其他三个姐姐都小,每次还没吃多少,桌上就没有可吃的了,但收拾桌子的工作还是二人的。白日里何洪毅去办公,其实也就是去熬时辰,根本不会有什么事可做,何隽凛去何府的幼儿营习武,翠丫莉娘去别院做活计。留在院里的,何茉矜伺候何母,何潇晴服侍何玫婳,何沁菲伺候何秦氏,何秋穗何谦君二人服侍何珩舒。因为被判断不适合习武,何秦氏就让儿子读书,何珩舒是个温润的人,几乎不使唤何秋穗何谦君,连磨墨都自己来,但何秋穗何谦君每天还是有很多事做。如果何茉矜何潇晴何沁菲做的是二等丫鬟的事,那何秋穗何谦君做的几乎就是粗使丫鬟的事了,白日里正房的沏茶用水都是二人烧的,还要负责打扫各屋,将脏衣泡在水里,等柳儿伺候的人都午睡时回来洗。还要拿午膳晚膳,伺候晚上的洗漱用水等等。对于两个三岁的孩子来说,每天都是做不完的活。即便是这样,何秋穗和何谦君还是有幸福的时候,那就是每日的睡前时刻,柳儿总会边绣着绣品边给两个女儿讲故事,每当这时,何秋穗总是觉得心口散发着热气使浑身的都暖暖的,每晚都能伴着这股暖意睡去。而何谦君却觉得这是每日里最放松的时刻,在何秋穗睡去后,她就能和母亲说说这一天发生的事,当然也是报喜不报忧,让自己的娘亲也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