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忪的端过药碗,看着他一饮而尽,心里也顿觉松了口气。
“王爷先好好睡吧,太医们交代了,要多休息!”收了碗,她叮咛一句,便往外走,刚走没几步,又似想到什么一般,回头深深看他一眼,又轻轻的补了一句:“不要想太多!”
闻此,凉宫绝眼眸一闪,陡然伸手拽住她。“谁告诉你我有想太多!”他倔强的驳斥她,直觉抵触她那种好似能看透他的内心的眼神。
那让他觉得仿佛被人生生剥开了一般危险。
央蔷被迫停下脚步,看了他半晌,伸手指不指他的双眼,回道:“你的眼睛!”
往日纵使他再倔强,再残忍,可是,现在还是让双眼给出卖了。
那双眼,明显写满了忧伤和凄凉!浓到甚至让她都不自觉的产生了几许怜悯之情。
思及此,她心下微有些怔愣,现在她居然在怜悯凉宫绝?
当初她和殇陌沦为军妓,可是拜他一手所赐,那些死于男人身下的亡魂亦是因他……
她使力抽了手,初始的怜悯顷刻间化作了满腔的凄然。也没再看榻上的男子一眼,便要离开。
“等等!”正要踏过门槛,榻上的男子隔着垂帘又唤他,声音极轻且极淡。纱帐内,男子的目光却转成了一片宁和之色。
男子扫她一眼,看着她顿下的身形,目光缓缓挪动,平视上方。
“嗯?”央蔷犹豫了下,终是辄回身,讶然的看向他。
男子却沉吟了片刻,才淡淡的问道:“你会吟《玲珑芳菲》吗?”
《玲珑芳菲》是母妃最爱的一首辞曲,饱含对这个生命与人性的美好期盼。那种纯净的辞曲真真最符合母妃那颗透彻的心。
这一刻,凉宫绝突然着魔一般的怀念那首母妃哼吟的辞曲,着魔的怀念母妃。人在脆弱的时候,心思总是止不住怀念的。即算心硬如石的他,也亦然。
“《玲珑芳菲》?”央蔷迷惑的他,顿了下才轻点头:“略会一点。”
“你靠过来哼给我听吧!”他,又出声命令,安详的闭了眼。
央蔷迟疑了下,不知是出了何种心思,终究还是靠近他,在床沿边锦凳上坐下,张嘴,用心的哼吟起来。
凉宫绝侧耳倾听,女子婉转柔和的嗓音配着清馨高雅的词曲,当真是相得益彰,缓缓的,如微风细雨般绵绵的撒进了他的心底,沉积已久的阴霾顿觉散了很多。
寝屋内,一时扫尽萧条,恍然间,似乎变得有些温暖了。
模模糊糊间,男子唇角微微有些上扬,连伤痛都变得不再那么明显。
他侧首,睁眼静静的注视着一脸祥和,专注的闭眼哼唱的女子。一瞬间,只觉得母妃正坐于床沿含笑注视着他。
一曲终罢,纯澈得仿似洗尽了世间铅华,让一切都显得干净而宁和。
央蔷缓缓睁眼,撞进对方专注而复杂的双目里。
她微怔,良久镇定了下,才回道:“王爷,唱完了!”
凉宫绝自曲中收回神来,神色缓和,沉淀了心绪,嚅嚅唇,缓缓发声:“小时候,便看尽了后宫铅华,母妃进得冷宫那时,我终日让后宫娘娘欺凌,浑身的伤几乎要痛到五脏,母后急得泪如雨下,疼惜的搂着我没有半点办法。她总会在屋内架起她的古琴,哼吟这首《玲珑芳菲》,她再落魄,心底对这世间却还有美好的期盼,她终不知,权力和荣华终会让一切变得再也回不去。”话语间他神色迷茫,沉浸在往日的思绪里。怀念着曾经是他生命全部的女子。
央蔷静静的听着,他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哀伤与怀念,让她动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几乎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男人,便是曾经将她们无情的丢入军营摧残的男人,就是残酷的拿鞭抽过殇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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