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沉静了很久,她才慢慢道:“今晚我会过来伺候的。”语态酸楚却透着几分坚定。
其实,她可以选择拒绝。
伺候一事,宫里下人无数,是谁都可以做,可是,她却仍旧选择留下。
也许,她只为见他一面吧!
也许,她还在存有希冀!
*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此刻殇陌却觉得异常的短暂。只不过一瞬间,天就全黑了。
宫中开始盏灯,熏香。秋叶还在簌簌飘落,宫人们层层扫去,又换上新的一层。
有婢女递了一个盘塞进她手里,盘子里是明黄睡袍,工整的躺着。她接稳,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独属于皇帝的龙涎香……
还是那样醇厚,让人安心。
伺候皇上和娘娘的不止她一人,她跟在几个大丫头后面,碎步进了殿内。
寝宫内隐隐飘散着淡淡的墨菊熏香。离妃此时并不在寝宫内,凉宫彻在软椅上阖眼躺着,一向戒备极高的他,闻到细碎的脚步声,立时睁眼,警惕的瞪着来人。
男子静静的注视着众宫女,一一扫过众人,接触到人群中某女子波澜涌动的目光,他的视线却并未有半点停留,眸中亦查不到半丝情绪的变化。
他,平静如水。
她浑身一颤,这样的他们,仿佛就这么成了彼此生命里的陌路人。
“更衣吧!”仿佛过了很久,凉宫彻站起身,淡淡的吩咐众人。
“是!”众婢女微福身,开始动作。
凉宫彻平展双臂,明黄龙袍,暗金飞龙涌动。他闲淡的平视前方,视线却无焦距。
两名婢女缓缓解着皇帝腰间的玉箍,前襟盘扣,动作熟练灵巧。殇陌着盘,杵在一侧,离皇上并未有太远的距离,可是,此番她却觉得他们之间……已是遥不可及。
他是皇上。
她是婢女。
胸口一阵发闷,鼻头隐隐发酸。
“皇上,娘娘沐浴完毕,已在殿外候着了!”更衣还未完,门外就有太监禀报。
殇陌稳了稳手上的盘子,强自镇定。
凉宫彻蹙眉,仿似沉思,隔了半刻,他展眉掀唇,神情似笑非笑。“宣她进来!”
殿外响起太监拉得很长的嗓音,尖得有几分刺耳。
殇陌垂目,不敢再抬。眼眶有些氤氲,却是无泪。
不消一刻功夫,垂幔簌簌,脚步声响。离妃已褪下一身紫杉,着纯白清袍,笑意盈盈,款款而至,确有几分出浴芙蓉之美。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盈盈一拜,收了白日的气焰。
“起身吧!”凉宫彻却只是垂目淡扫她一眼,眸中并未有半丝惊艳之色。即算如此,白袍女子仍是笑容满满的起了身,丝毫没有不悦之色。
离妃被人扶着在一旁坐下,她仰面,望着皇帝那尊如天神的面庞,神情间有几分小女子的娇羞之色。
视线忽的掠过一干婢女中的殇陌,神情立时一变,笑容逐渐扩大,有些炫耀之彩。
睡袍缓缓盖住了男子精实的身姿,腰间明黄缎带在婢女手中松松系上一结,更衣算作完毕。
“你们都退下!”凉宫彻收回长臂,负手而立。
“奴婢告退!”殇陌亦随着众人福身。
婢女们尽了礼数,缓缓而退。众人皆唯独一人,仍旧直直立着,遥看着皇帝。
殇陌想走,可是脚下却如生了根一般,如何也动弹不得。
身边有人在轻拽她衣袖,沉着声提醒她,“皇上让我们告退了!”
她却未侧目,还是那么站定,一动也不动。她不知,何时自己变得如此执拗。
“你还在这做什么?”出声的不是皇帝,而是一旁的离施。
凉宫彻笼眉,看不出情绪。
“皇上,奴婢有话要说!”殇陌对离妃的话恍若充耳未闻,只是定睛看着凉宫彻。
凉宫彻这才拿眼看她,半晌,扯唇一笑,略带轻讽道:“你可真会挑时间!什么时候都不说,偏挑朕要宠幸朕的爱妃时来说,难怪朕的爱妃要恼你。”
他一口一个朕的爱妃,说得甚是顺口,闻者却是如鲠在喉。
“奴婢……说完就走!”她只想告诉他,那一夜……
“朕凭什么要听你的?”男子轻挑眉梢,冷酷决然的自牙关中吐出一个字来:“滚!”
她仍旧不动。
“皇上,夜深了,臣妾有些困了!”离施慵懒的揉揉双眼,语毕起身软软的挽住男子的长臂,柔若无骨的身子,紧紧熨帖着男子的胸膛。
凉宫彻注意到,一旁执拗的女子,背脊瞬时变得僵硬。
他沉沉一笑,垂目,深瞳诡谲莫辨。大掌瞬时勾住怀中的女子,轻而易举的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步去。
余光扫过一旁僵直的女子。回身,唇上的笑,再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寒冷。
床幔缓缓放下,烛火飘摇,忽明忽灭。萧瑟晕黄绕着整个寝屋,衬得女子瘦削的脸,越加的惨白。
暖帐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能听到女子细碎而柔软的轻吟。很快,明黄长袍合着女子白衫自帐中掷出,空中摇曳了下,轻轻坠地。
布帛接触地面的声响,很轻,很轻,轻到几不可闻。
可是……
那声响却亦如一记闷雷划破长空一般,重重的砸进她的心。那么有力,那么绝情。
她,艰难的转身,很努力,才迈出一步。浑身已找不到支撑她停留的半丝力气。
再迈出一步。
忽的,听到床幔一阵簌簌响动,殇陌还来不及回头,只觉得腰间蓦地一紧,是一段明黄绸缎裹着她。
执缎之人自是凉宫彻。
他咬牙蹙眉,手轻轻使力一拉,女子玲珑的身段顺着绸缎绕了几个圈后,安然无恙的倒进了他的怀里。
*
明天皇上就吃了殇陌!!正式宣布!!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