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被无数的灯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几十名护卫前仆后继,冒死上前,却还是挡不住男人的脚步。
每一道寒光划过,就响起一声惨叫,血液特不断溅湿她的衣裳,她的肌肤。
男人扛着她,只用一只手,一把刀,就从容解决了所有护卫,从容的走向洛府的大门。
洛清芙因剧烈的震动而醒转过来,才睁眼,勉强抬起头来,却看见眼前尽是炼狱一般的景况。
血。
到处都是血。
每一块青砖都被鲜血抹红,满地的灯笼,被满地的鲜血染湿,一盏一盏的熄灭了,火光在血泊中闪耀,照亮了血泊中的人们。
那些,其实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断手,残肢,血液,以及一颗颗的头颅,满布在他走过的血路上。
一双又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空洞的、无神的,望着她。
洛清芙心口一窒,再次昏了过去。
黑暗。
震动。
杂乱急切的声音,一声有一声响着。
许久之后,声音陡然沉寂下来,震动也停止了。
惊骇过度的洛清芙悠悠醒转过来,身子的每一寸都在剧烈疼痛着。
清芙不知道她究竟昏迷了多久。
“王,不能再靠近了。”
有人的声音,奇异的口音。
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她上方响起,语音冷寒,不带丝毫的情绪。
“船什么时候到?”
“今晚浪大,可能会耽搁一会儿。”
“你带两个人去掩蔽行迹,另外两个去方圆半里内,确定有没有人追来,剩下的就在林里守卫,一刻钟之后,再回到这里。”
男人迅速下令,口吻冷绝,有着让人臣服的严厉。
细微的脚步声散开,而后逐渐听不见了。
被放在马背上的清芙,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一双男人穿的靴子。
她认得那双靴子。
先前,那双靴子沾满了泥沙。
现在,那双靴子上头,除了泥沙之外,还有未干的鲜血,跟已干的血渍。
穿着这双靴子的男人,不但绑架了她,还血洗了洛府。
那些人的死状,就像是烙印一般,盘旋在清芙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清芙还能闻得到那可怕的血腥味。
浓重的血腥味,让清芙难受得喘息,几乎就要呕出来,她抚着胸口,却发现手上、衣裳上,沾满了黏稠的液体。
血。
那些人的血,沾湿了她的手、她的脸、她的全身,甚至浸湿了她的衣裳。
洛清芙惊恐得无法呼吸,脸色惨白,身子瑟瑟颤抖着。
清芙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满手的鲜血,无法动弹。
男人跳下马,然后抱起她,根本不在乎她是清醒或昏迷,就像是搁置货物般,随意把她丢在沙地上。
“啊!”
清芙惊呼一声,下一瞬间,银光闪起。
冰冷的刀刃,抵在她的喉问,因为清芙的颤抖一次又一次的划疼了她的肌肤。
“再出一声,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男人冷声说道。
洛清芙倒抽一口气,双手后撑,笨拙的往后退,急着要远离刀尖。
沙地柔软,却有不少坚硬的石头,那些石头划伤她,她却咬着唇,一声也不敢吭。
这个男人连杀人都下眨眼,如果真要割掉她的舌头,可能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冷眼看着她的胆怯。
黑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冰冷得像是黑色的宝石,坚硬,黝黑,且没有一丝的温度。
瑟瑟发抖的清芙,逐渐适应了黑暗。
这才发觉,自个儿已被带到郊外,如今正身处在一处树林中。
树林的那一边,在不远的地方,有着规律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那是她许久不曾听见的声音。
海?!
这个男人将她绑架到海边来了?
洛清芙心思紊乱,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清芙胆怯的看着四周,直到最后,才敢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可怕的杀人凶手。
月光让她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面目。
他的眉。
他的眼。
他的唇。
他的轮廓……
清芙的呼吸停了,只觉得像是跌进一个梦里。
一个梦了很久的美梦。
“夜——”
那个名字,已经到了唇边,却又被她硬生生咽下。
清芙剧烈颤抖着,无法栘开视线。
不,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
眼前这个男人,有着一张她曾回忆过无数次的脸。
只是他们明明是那么的相似,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残夜没有这种表情。
残夜也没有这么多伤痕。
残夜更没有这种冰冷残酷的眼神。
那双黑暗的眸子里,彷佛收容了整个地狱,任何被他望见的人,就能看见地狱的可怕。
身处险境的清芙,不顾刀刃的威胁,迫不及待的追问。
“你是残夜的什么人?”
这么相似的脸,极可能是跟残夜有关系的人。
这个男人,很可能是残夜的兄弟。
男人并不回答,只是眯眼举起刀,来到她唇边,用冷冷的刀刃,缓慢的划过她的嘴角。
期待让她忘了该要恐惧。
“残夜呢?他在哪里?”
清芙追问着,急切的张望,心在胸口剧烈跳动着。
她的等待,终於有结果了吗?
残夜来了吗?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残夜的兄弟,那么残夜人又在哪里?
为什么来接她的人,不是残夜,而是这个人?
无数的问题在清芙的脑海中闪过,她想也不想的握住刀尖,急切的走到那男人面前,身子因为紧张与期待,轻轻颤抖着,甚至没有察觉,锐利的刀刀已划破她的手心。
鲜红的血,滑下刀尖,落在沙地上。
清芙浑然不觉,双眸如星,充满了希望,像是一朵被浇灌了清水的花,终于再度活了过来。
“求求你,请你告诉我,残夜在哪里?”
清芙迫不及待,追问着心爱男人的下落。
持刀的男人,一动也不动,冷冷看着她。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有着难以形容的狰狞可怕,以及恶意。
“死了。”
男人说。
洛清芙有一瞬间,不明白他说了什么。
男人低头,靠近那张绝美的脸儿,笑意更深。
“残夜死了,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男人冷笑出声。
“忘了吗?他被你哥哥,还有你,一起杀死了。”
死了。
死了?
残夜死了?
清芙的世界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几乎彻底崩溃。
这四个字,在清芙的脑子里轰轰作响,一次又一次,击碎她心中某种脆弱的东西。
清芙颤抖得更厉害,缓缓摇头,无法接受这可怕的答案。
“不,我不相信!”
清芙捂着唇,却止不住眼泪,泪珠一颗又一颗,从眼角滑落。
清芙抬起头,透过蒙胧泪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骗我!我不相信!”
那人走近一步。
“残夜死了。”
男人说着,观察着,像是欣赏着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