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染抵达自己的画展时，天色变得阴沉下来。
城市喧嚣，车鸣声四起，这座现代化的城市无处不显示着自己的繁忙。
“染染，来啦。”清脆的女声响起。
冉染点了点头，礼貌的说道，“多亏你帮我看着。”
“和我客气什么啊，你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准备讲话。”陈薇说道。
她边走边嘱咐着要注意的细节。
“等一会儿会有几个集团的代理人来，我……”
“等下，我得去趟那边。你先去换衣服吧。”陈薇拍了拍她的肩，眼睛追着远处的人影，“那人是有名的房地产商。据说特别喜欢你的画，我去迎一迎。”
冉染不知道那客人是哪路神仙，也来不及问。因为陈薇已经风风火火的朝那人奔去了。
“你好，请问办公区的化妆间在哪？”
冉染寻觅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
男生忙着手中的事，看也不看冉染，“不好意思，非工作人员不能进入工作区。”
“我是冉染。”
她强调。
男生抬着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些许惊讶，“咦？你和我们画家重名欸！”
冉染无语又羞愧。
她不喜欢处理这些事情，全程交给了陈薇做。从画展开办到现在，她几乎没露过面，也难怪工作人员不认识她。
“诶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在这儿！”陈薇脚步匆忙朝她走来。
“我找不到办公区。”冉染耸耸肩。
陈薇夸张的把手扶在额头上，“走吧，我的冉大画家。”
冉染麻溜地跟上陈薇。
留下原地一脸震惊的某工作人员。
……
距离冉染上台讲话，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饶是陈薇再怎么沉得住气，此时也忍不住喋喋不休，“我说染染啊，下次你早来一会儿，别这么赶行不？马上就要到你了，结果连衣服都没换，妆也没画。”
“路上堵车了，不好意思薇姐。”
冉染快速地脱下常服，换上陈薇为她准备的正装。
“词背好了吗？”
“嗯。”冉染点头，朝陈薇笑了笑，“你就放心吧，薇姐。我没问题的。”
陈薇嗯了一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两个人合作多次，冉染也不是第一次上台讲话，这点陈薇信得过她。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冉染的性子。
她有时候过于固执，拿定主意就倔得像头驴。这次的画展开办地点原本选择在市中心，但冉染非要跑到接近郊区的破地儿。
用冉染的原话说就是：市区太吵太闹，没地方配得上我的画。
这话说的很傲，但她画的好，追捧的人多，没人敢说不字。
-
化妆师不在，陈薇临时充当，开始给冉染画眼影。
“闭眼。”她手法娴熟。
冉染的睫毛又长又密，像是睫毛怪。
陈薇画着画着，忍不住啧了一声。
真是让人嫉妒。
全部画好之后，冉染站起来，在陈薇的面前转了一圈。
笑眯眯地问，“怎么样？”
陈薇打了一个清脆响亮的响指，“完美！”
冉染个子矮，长相又带着江南水乡的韵味，女强人款式的西装并不适合她。陈薇特意挑了一件淡粉色的女士西装，下装是包臀裙。
露出大半截的腿，既能将个子衬的高，也能凸显冉染的身材优势。
-
九点钟，画展正式开始。
前来参观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冉染看着聚集起来讨论画的人们，紧张的深呼吸。
她不擅长交际，不喜欢在公共场合露面。每次开办画展，她开心，但也能要了她半条命。
音乐声音缓缓响起，主持人开始主持。
“感谢大家于百忙之中，来到冉小姐的画展……”
冉染手心一片湿润。
“下面，让我们掌声有请冉染小姐。”
在雷霆般掌声中，冉染登上了台。
“大家好，我是冉染……”
坐在台下的人认真的聆听，时不时跟着附和的点头。
商人有十，九个爱画。
冉染心中深处却知道，这些有钱人并不见得都懂画中的含义，很多都是跟风，附庸风雅而已。
“……最后，我很感激……”
词已经背到了最后，冉染心里的紧张也慢慢褪去。
她望着下面的人群，继续说道，“请大家继续参观展览，谢……谢。”
最后两个字顿了一下，人们没有发现异样。
台上的冉染，在那一刻却是真的愣住。
她紧盯着人群的某一点，甚至想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看错了。
那人影是……沈流光？
怎么可能？
她拿不准，只觉得一瞬间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眼睛发虚，前方一片模糊。
冉染认真的鞠躬，完成演说。
人群散后，陈薇一个箭步冲上去。
冉染茫然的伸手抓了抓，却只握到一团空气。
“薇姐……”
声音难过，像是迷路的小兽。
陈薇把冉染乱扑的的手按在自己的胳膊上，声音里是让人安稳的力量，“我在。”
“张嘴。”陈薇把药丸塞进冉染的嘴里。
缓了两分钟，冉染终于恢复正常。
“能看清我吗？”陈薇问。
她知道冉染的病，时不时会视线模糊，近乎失明。
但，一定要有什么东西触碰到某一个点，她才会发病。
就像是导火索。
她思索着冉染刚才看到了什么。
“谢谢薇姐。”
“刚才怎么了？”陈薇直接问。
冉染不愿意回答谈及这个话题。
“你能保证一会儿也没事吗？能保证的话，我就不问了。”
“……”她还真不能。
陈薇叹了口气，“一会儿应该有几个富商会亲自找你，和你谈谈感想什么的，你知道，他们喜欢那一套。如果当着他们的面，你如果忽然这样，那后果你应该清楚。”
冉家第八代传人眼睛有疾，这事传出去，冉染就毁了。
画家不能没有手，同样不能没有眼睛。
“我刚才看到沈……沈流光。”冉染如实托出。
“沈流光？是哪家的老板？”陈薇拧眉，“我竟然对这名字没印象，不应该啊。”
陈薇的脑回路和她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
冉染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我能想起来，你让我想想啊。姓沈……”
冉染不再理她。
沈流光是她的前男友，陈薇不知情。
那是一段过去很久很久的往事了。
久到冉染以为自己应该忘记了。
可是那人群中的身影，真的很像他。
冉染无声的笑了笑，他应该早就结婚生子了，哪还会记得她？
……
画展有序的进行着。
时不时有人和冉染说几句话，她都礼貌的回答。
“那边怎么了？”
不知何时，某处画作前围了一群人。
冉染蹙眉，快速的向人群骚动处走去。
越走越近，当她看见某个人时，但猛地停住。
那人群正好围着她的一幅画。
画的上方，为了能够看得细致，有一盏明亮的灯。灯光的照射下，把那人的样子照的更加清晰。
那是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站的很直，挺拔的身姿，高而挺的鼻梁，嘴唇的颜色很淡，眼睛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和煦温柔。
他还是老样子。
冉染以前和沈流光说，你这么帅，不当演员可惜了。
如今他到底在做什么，是什么职业，她却一概不知。
“冉小姐，你来了。这位沈先生分析你的画呢。你来听听，他说的对不对？”
那人作势要来拉扯她的衣袖。
冉染侧身，避开这个冒犯的动作。
“冉小姐。”沈流光站在人群中，声音低哑深沉。
“沈某略懂分析，但冉小姐的画画水准实在太高，很多地方我也拿不准，可不可以请你指导一二呢。”
冉染咬了咬唇，看向沈流光的眼神复杂。
他明明知道的。
他明明知道，她最讨厌这种——在人群中被逼问的感觉。
所有的眼睛都看着她，身后无形中被压了一座大山。
冉染心中叹了口气，也罢，都分手这么久了，他肯定早就忘了。
“……好，我洗耳恭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