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中,夜间从两侧江岸看向江面,江泊中点亮着长明烛的楼船宛若一轮明月,巍巍生辉,两侧江岸都是丛林茂密,但是在今夜星光稀松的夜空下,显得影影幢幢,让人心寒。
楼船上,甲队人员互相组队巡视着,但是船头一个身影突兀的站在那里,一众值守人员却是视若未见,毫不理会,长明烛光亮的映照下,他的脸庞很轻易的显露出来,正是秦王亲随,只是他原本应该在船中值守,这时却突然来到楼船船头,很是让人诧异。
亲随脸色宁静,不显丝毫异常,好像只是在欣赏江景,可是在这种昏暗的夜色下本就是毫无景色可言,但是他却看的很是入神,仔细观察就发现,他虽然是在看着江岸,但他的目光却在左侧的江岸停留最久,只因为虽然夜晚安静,但是总有些夜行动物发出动静,凭他的耳力分辨出,右侧的江岸上虫鸣鸟叫很是嘈杂,反而左侧的岸上本应该存在的虫鸣鸟叫一点也无,是有反常必有妖,他知道左侧岸上也是有人潜伏,而且身带杀意,否则岂会让虫鸟受惊不敢发声。
所以亲随观望的更加认真,想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江岸上没有丝毫异样,但是亲随未曾有丝毫异样。
忽然,亲随眼睛一亮,因为他观察到岸边也是一亮,那光亮冷冽寒心,应是金属反射亮光,上面锋芒毕露,该是兵刃所反射的,所以他的脸色略显沉凝。
他也不会身,只是抬手做了个奇异的手势,安安静静的巡逻的甲队人员好像接到了什么命令式的,迅速行动起来,甲板上的人员开始集中,然后分扑不同的区域,解开遮挡之物,露出一个个小型扁舟,然后齐力缓缓等的将扁舟一个个系下楼船,使它们飘在楼船左右。
舱内人员也得到甲板上人员的指示,也开始忙碌起来,一个个行动敏捷,不带丝毫声音,在各处游走,然后聚集,最后一个个退出船舱,来到甲板之上,然后所有人有序的循着绳子下到扁舟之中。
亲随也是跟着下到了扁舟之中,然后一个个扁舟甩离了绳子的束缚,离开了楼船身侧,跟随着亲随所在的扁舟形成了个船队,悄无声息的向着岸边划去。
可惜的是,在长明烛的映照下,他们的船队很轻易的就会被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在明处,不过还好长明烛的映照范围有限,他们的船只驶出去就会融入夜色之中。
亲随面向江岸而坐在舟头,脸色平静,显得很是轻松,好像一点儿都不紧张似的,扁舟在从光明处逐渐要融入黑暗之中,忽然有了诡异的变化。
长明烛在灯笼中所散发的光芒如同明月姣光,普照大地,直而不散,可是这时候,映照在他们身上的光亮突然活跃起来,如同星光闪烁,竟然跳动起来。
坐在舟头的亲随似是察觉了这种变化,回身望向背后的楼船方向,打眼望去,楼船还是静静的停泊在江心没有丝毫移动,长明烛也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照射四方,然而不同的是,透过长明烛所形成的光芒看向船体,可以隐约看到在船上忽然多了丝丝点点跳动的光芒。
那是火的光芒,没有任何约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如同跳动的精灵在船上跳起了热烈的舞蹈,一步一步留下自己跳动的舞步,丝丝点点的星火之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成星火燎原之势,最终形成巨大的跳动的火团,火焰蔓延速度也逐渐加快,刚刚才连成一片,一眨眼就有包拢了这艘船体,巨大楼船陷入了火海之中,原本散发姣姣月光的楼船瞬间蜕变成火热烈烈的骄阳,一股热风吹向四周。
亲随在楼船初现变化时就已经发现了异常,但是好像早有预料一样,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有的只是冷漠的旁观,所有扁舟的停留在了这光与暗的交汇之处,面临着双向的选择,要么光明,要么黑暗,只是最终光明太过炽烈,所以他们都敬而远之。
亲随回过头来,示意身后的人不要停,扁舟形成的船队继续划动,终于融入了黑暗之中,徒留下身后烈焰熊熊的楼船在剧烈的燃烧。
扁舟行的很快,不几时就跨过江水阻隔来到了江岸之侧,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停靠岸边,一众人都上了岸,然后将扁舟一推,竟让它们顺势而下,同时扁舟上也亮起丝丝点点的火光,重演了楼船发生的一幕,火光吞噬了扁舟。
亲随领着一众人等来到一处探出岸边的短土堤处,他一人走了上去,其他人等静候在一旁,他在堤上立定,静静的观望着远处江心陷入火海的楼船,楼船烧的很是剧烈,只是也烧的很是安静,仅仅能够听到火焰呼呼的响动,其它的异响丝毫也无,好像只是燃烧着一艘空船一样,亲随却好不奇怪这种情况。
亲随静静而立,似是欣赏,又是等待,未几时岸边树林中突然闪现了十几个黑色身影,黑袍罩顶,在这昏暗的夜色下,宛若幽魂,长袍及地,连脚都笼罩了,当人影行来,让人以为他们是飘行而来。
同样来到短堤前,三个身影脱离而出,其他人同样等在了一旁,三个身影缓步走上短堤,慢慢走到亲随身后,亲随似感到了他们的到来,躬身向旁边退去,把位置让了出来,三个人也不客气,跨步站了过去,三人也非并排,一人当先而立,两人站在他的身后半步,未敢逾越。
三个人欣赏着那巨大的火焰楼船,最后齐齐的长叹一声,虽是动作相同,但是其中含义多有不同,有畅快、有惋惜、有可怜,但都有丝丝解脱。
当先那人开口问询道:“你确定做的天衣无缝,他不可能逃脱?”
亲随知道是在问他,于是上前躬身回道:“主子,放心,那东西我都用了,按那分量,他们肯定无知无觉,又怎会逃脱。”
那人放松道:“那就好,不过我也算对得起他了,让他毫无痛苦的离去,也算全了我们之间的情义。好了,以防有人前来探看,我们先离开这,不要让人发现我们的踪迹。”说完领着人迅速离开。
然而因为他当先离去,所以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亲随并未立刻跟上,而是微微驻足远望,看着燃烧炽烈的楼船,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然后迅速敛去,回身紧紧跟在三人之后,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