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辰希悠悠转醒,摸了摸仍旧有些犯疼的后脑勺起身,见自己身上还穿着大红嫁衣也不在意,下了床环顾起四周。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屋,一眼过去就能将小屋一览无余,没有多余的摆设观赏的物品,只有日常的生活必须品。床头旁边支了个木架子,放着旧旧的水盆,架子上方挂了一条粗布帕子,架子再过去便是一个盖着的大木箱,木箱对面的墙上有面窗户,靠窗边有个小小的梳妆台,台前摆了个木凳,台上只摆了一面铜镜,一把木梳,一个小小的首饰盒,仅此而已。
看来,这个所谓‘四小姐’的日子过得并不容易。
辰希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往铜镜看去,只见这面铜镜十分破旧,边缘已有磕缺,镜面打磨的粗糙,只能模糊照见一个人影。辰希看着镜中模糊的人影怔住,伸手轻轻摩挲铜镜。
这不是梦……
哪儿有这么清晰,这么真实,这么令人无法不信的梦呢……
高峰应该已经和那个女人正式在一起了吧?
望儿可安好?望儿……
只想到此,辰希的泪流了下来,收回了手,紧紧攒成了拳头。
还好当初爷爷在世时便让自己写了遗书,若自己有任何意外,便将所有财产给望儿,若望儿有任何意外,就将所有财产捐给慈善机构。这样一来,便让人无法对望儿起歹心,反而会对望儿多加保护!如今想来,爷爷竟是这般远见,或者,爷爷早就看穿了高峰的本质?只可笑自己,竟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和爷爷几番争执,让爷爷病的更重!
泪越发止不住的流,辰希悔不当初,恨不当初,只愿望儿在那个世界上平安健康,快乐无忧……
嘎吱一声,门被轻轻推开,走进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
“小姐你醒了?”
辰希看了眼小丫头,低头擦了擦眼泪。
小丫头见辰希低头拭泪,连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你哭了?”
辰希缓了缓情绪,道:“没事。”
小丫头站在了辰希身旁说道:“小姐你的病是不是好了?昨日可吓死明金了,小姐怎么看不开跳楼呢?还好明哲少爷接住了你!不然……”说着,小丫头竟啪嗒啪嗒掉起眼泪。
辰希原本是想,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上天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就要好好把握,可听这小丫头的话,难道自己还生了什么绝症重病?不由得有些担心,随即问道:“我有病?我有什么病?”
明金擦了泪诧异道:“小姐不记得了吗?”
辰希摇了摇头,只看着这个十岁左右叫做明金的小丫头长得十分讨喜,又低头看向了自己,自己现在这个身体,貌似和明金差不多年纪!只是,这般年幼,怎么会嫁人呢?
明金见状有些为难,大眼睛忽闪忽闪,扭捏道:“小姐果真要听?”
辰希笑着点了点头,究竟什么病?竟让这小丫头这般不愿开口讲。
明金抿了抿嘴,“小姐要听,那明金就说了,只是明金说了,小姐可不要生气吖!”
听辰希嗯了一声,明金才道:“小姐从出生至昨儿一直是痴痴傻傻呆呆的……”
“额……”辰希愕然,痴痴傻傻呆呆的……也就是傻子了?
随即莞尔一笑,辰希说道:“我现在病好了,可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明金告诉我可好?”
明金见辰希并不生气便大胆的说了:“奴婢是四年前跟随小姐的,说是原来伺候小姐的丫头不慎落水死了,奴婢水性好,便让奴婢来伺候。那年奴婢才七岁,小姐你九岁。其他小姐少爷们见小姐痴傻,便是生了无名火莫名气都来寻小姐出气……老爷也不管……夫人姨娘们也都向着他们……”
辰希听着,眉头越皱越深,这身体前主人虽说是个小姐,却因痴傻老爹不疼奶奶不爱的,成了个受气小包子!
打断小丫头絮絮叨叨说的那些被欺负的事儿,辰希问道:“我母亲呢?”
明金突然被打断愣了愣,随即道:“四姨娘十二年前便逝去了……”
死了?辰希暗叹,也怪不得,没有母亲的孩子,还是痴傻的模样又不讨喜……一时间,辰希又想到了五岁的儿子高望,如今也失去了妈妈……心里一酸,眼眶又红了起来。
明金以为辰希是为亡母伤心,连忙安慰道:“小姐莫伤心了……”
辰希转问道,“那我昨日是和谁结、”顿了顿,辰希继续说道:“成婚呢?”
“是和安国候府二少爷左丘明哲成婚,原是安国候病重需得冲喜,便让二少爷左丘明哲娶个妾,这京都里门当户对且自愿的只有咱们将军府,所以就把小姐你许配过去了。但昨日小姐你又跳楼又打明哲二公子的,这就被大公子名战退了婚送回了咱们府邸,听说老爷气的把最爱的双虎争山玉瓶都给砸了!还罚小姐你不准出门,抄两百遍《女诫》!”明金说着,越发觉得小姐命苦,小姐痴傻了那么多年,连个字都不识的,怎么抄书啊……
门当户对且自愿?辰希暗嘲,门是当,户也对,但这自愿,呵……想来也对,这身体原主人痴傻,本就不讨这家里人喜欢,如今能嫁进安国候府为妾,一来可为安国候府冲喜,卖个人情结个盟友,二来少个傻子在这家里,这些人呼吸也畅快点吧?如今被退了婚,盟友也丢了,面子也丢了,傻子还是回来了,呵……呵呵……自己往后的日子怕是更加艰难!
聊了一阵,明金见窗外日头渐升,转眼快到正午,说道:“小姐,今儿是府里下人聆训的日子,正午快到了,我去打水来给你洗漱吧!”
辰希疑惑问道:“聆训的日子?”
“每个月末的那天正午,便是除了伺候主子的下人都得到长福院听二姨娘训下!今儿是三月末,正是聆训的日子,小姐我先去打水了!”明金边说着边端了架子上的脸盆,话音刚落便小跑了出去。
除了伺候主子的仆人,这个‘四小姐’也算不得主人了。辰希暗自琢磨,既无可留恋,便逃了这狗屁将军府吧!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何必在这里受苦受气?集训的时候,将军府里其他地方一定没人,那趁机溜吧!只是,要对不起这明金小丫头了……
半晌聊天,辰希已看出,这小丫头虽然年幼,但心地却善良忠诚,主子被欺负,定也少不了她被欺负,她竟不提一字,哪怕这个‘四小姐’被冷落到这般田地,她也别无二心好生照料……才十一岁啊……要不,带她一起走?
正纠结,门开了,明金端了水进来放在木架上,“小姐我伺候你洗漱。”
“不用,我自己来。”辰希起了身,走至木架前,低头看向脸盆。
盆里水微漾,慢慢平复,如一面镜子,印出辰希的小脸。
毕竟只是十三岁的孩子,脸上五官还没完全长开,脸是苍白的,柳眉微弯,薄唇干燥,因是日子过得不好,营养跟不上,所以干干瘦瘦……辰希越发坚定了离开将军府的决心!
见小姐痴症好了,竟然不用自己照顾可以自己洗脸,明金由衷开心,随即道:“小姐,我娘昨日看我回来了,特意为我做了红枣糕,待会儿训示完,我去取来你尝尝。”
娘?辰希听言愣了愣,看样子是不能带明金走了!
捧了水洗净脸,原是昨日成婚为了让辰希脸色好看些,便涂了一层又一层脂粉,如今脂粉洗掉,水竟便的浑浊不堪,辰希的脸也变回原色,蜡黄……
拿帕子胡乱擦干脸,辰希再道:“明金,帮我梳个头吧。”
明金笑了,“小姐可不能这么说,什么帮不帮的,原本就是我分内的事儿呢!”说着,两人走至了梳妆台前。
辰希坐下,侧身指着明金头上的丫髻,“就梳你这种!”
明金诧异,“这可使不得呢,这是奴婢们的发饰,小姐怎么可以……”
辰希笑道:“不担心,我被禁了足不能出这门,没人会看见的,就帮我梳来玩玩吧!”
明金看辰希自病好之后精神都好些,心里高兴便点头答应,梳弄起辰希的头发……
趁着明金梳头的空隙,辰希从明金嘴里套了出府的路线,暗暗记下。
十分利索的挽好了丫髻,明金忙道:“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得去聆训了。”说罢刚转身,便觉得脑后一痛,不及他想,便昏倒在地。
辰希双手拿着木盒,歉意道:“对不起了小丫头,你有爱你母亲在这里,我不能带你走,等我有机会了,就回来赎你们母女出去!”说罢,放下木盒,目及木盒,却发现这个小木盒十分精致,打开木盒,辰希有些诧异,只见这精致的小木盒里,竟有十几枚精美的簪子,还有各式精致好看的手镯项链等首饰,甚至还有两吊钱币!
怪不得这么重,刚才竟没发现,来不及多想,辰希在抽屉里寻到一把剪刀,走至床边,将床单剪了大块下来,又将屋里那个大箱子打开,胡乱捡了几件衣裳,并着小木盒一块儿包起,接着和小丫头明金换了衣裳,因是年纪差不多大,倒也合身,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辰希解开包袱打开木盒,拿出一吊钱和几枚珠钗塞进了明金的怀里……
望了眼窗外,日及正午,心道一声时机不容错过,连忙系好包袱出了门……
阳光耀眼,阳春正暖,辰希要逃了这将军府,为自己谋个明媚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