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红彤彤的大日在即将落下西山的边缘跳跃徘徊,好似将周边的云彩都点燃一般,一片片火焰般的云彩,映红半边天际。
红色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主旋律,绚丽的有些刺眼。
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山谷中,坐落着一个简单而温馨的小院,木头和茅草搭造的三间屋舍,带有韧性的枝条编织成的篱笆。
这就是沐羽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虽然简陋,却也能遮风避雨,而且这个地方保留着他十六年的美好记忆。
然而此刻沐羽正站在山谷的入口前,看着凌乱的大门,心中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忐忑,也有些许紧张、慌乱、总之心中若五味杂粮,不一而足。
在今日凌晨,一切都还像往常一样,虽然重复单调却令人安心。
在太阳初升之时,沐羽便早早背了药篓进了山中,他要上山采几味老药来给爷爷调养身体。
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而爷爷的身体却每况愈下,越发不如从前了,这样让沐羽非常揪心。
这个小山谷中只有沐羽和爷爷秦天两人,爷孙俩相依为命,从未走出过大山,日子虽然简单却也轻松自在,自有欢乐之处。
老人秦天身份神秘不凡,一生孤独从未娶妻,是以沐羽也并非他血亲,而是他十六年前在一次逃亡途中捡到的。
一生无亲人相伴的秦天动了恻隐之心,在收留了沐羽之后就在这处山谷中安顿了下来,再也不过问世俗之事,过着退隐山田的生活。
说起秦天的一生,也是颇具传奇色彩的,出身不凡,且还是世俗中最神秘的古武者,自身更是精通琴棋书画,文才武略,曾是站在世俗中最巅峰的强者。
或是出于爱护沐羽的心理,秦天并不想沐羽成为一个像他一样的人,步入他的后尘。而是希望他能做个普通人,安稳一生。
所以秦天从未教过沐羽半点武术,只是让他练了几招防身术,只为在大山中对付野兽自保之用。
除此之外,秦天还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文艺之道尽皆传授给沐羽。
之所以是毕生所学,那是因为沐羽实在太聪明,短短几年就将秦天会的全部学会,并且还要精通,以至于学无可学。
对此,秦天满怀欣慰的同时也不禁苦笑连连,这种天赋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随着沐羽的成长,秦天也逐渐老去。
他年轻时锋芒太盛,曾受过多次重伤,以至于落下隐疾,如今年至迟暮,气血亏损,身体也因此垮了下来。
沐羽为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便学习药理,每日里都入山采药,为秦天调养身体。
只是秦天体内隐疾太重,已经深根蒂固无法祛除,只能以药理调养气血,温润身躯,却始终无法彻底治愈。
如今几年下来,秦天的身体虽更加虚弱,但总算没有受过什么苦痛,这都是沐羽悉心调理的结果。
今日沐羽只是因为在山上休息的时候无意间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古怪的梦,这才耽误了时间,直到日落黄昏才赶回家里。
沐羽看着凌乱的山谷,眼中浮现些许茫然,他犹豫了片刻,终是抬脚走了进去。
山谷中,入目一片狼藉,凌乱不堪。
支离破碎的篱笆散布在四处,像是被人一脚踢开的样子。
小院格外寂静,在残阳的辉映之下,散发着猩红的光芒,像是凶兽的大口正等待着猎物上门。
沐羽心中一紧,急忙丢下药篓跑进小院,心中不详的预感在此时格外的清晰,压迫地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好似要跳出胸腔一般,充斥着惊恐。
沐羽动作慌乱地冲进小院,一抹猩红的鲜血骤然闯进他的视线,深深刺激着他的眼球。
即使天边火红的霞光映红了天地,那鲜血依旧是那么地刺眼。
小院里七零八落的躺着几具尸体,而他的爷爷秦天,此刻赫然躺在血泊之中,浑身上下满是狰狞的伤口正汩汩的往外留着鲜血。
沐羽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响,眼前猛地一阵发黑,阵阵眩晕感袭上心头,让他站立不稳。
“爷爷?”
沐羽眼中一片慌乱,充斥着惊恐与愤怒,嘴唇哆嗦着,一下子扑倒在秦天身边。
“爷爷你怎么了?爷爷你说话啊!呜呜......”
沐羽眼圈发红,泪水漱漱而下,他慌乱的将秦天扶起,抱在怀里,笨拙的轻轻摇晃着,似乎这样就能让爷爷醒来。
“呜呜...小羽回来了,爷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小羽啊!”
秦天身上满是伤痕,狰狞可怖的伤口仍不停地向外翻涌着鲜血。
沐羽心中颤抖着,眼中充满无助,他慌乱地捂住伤口不让鲜血流出,可秦天身上伤口实在太多,他这样做也是无济于事,还让自己身上染满了鲜血。
不知是沐羽的摇晃起了作用,还是他触碰伤口的疼痛,刺激到了秦天,竟让他醒了过来。
秦天咳嗽两声,看着痛哭流涕的沐羽,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沐羽心中刺痛,不住的抽泣着,眼角一片模糊。
他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些,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
秦天虚弱的咳嗽了一阵,好像开口说了些什么,同时想伸手抹去沐羽脸上的泪水,可他太虚弱了,那只颤抖的手在伸到一半的时候就没有了力气。
沐羽慌忙将秦天的手抓住,贴在自己的脸上,嘴里呜咽不止。
“呜呜呜...爷爷,小羽回来了,呜呜...爷爷你不要走。”
沐羽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眼中充满无助。
秦天嘴唇蠕动了几下,手指微动,替沐羽抹去眼角的泪水,像是在嘱咐些什么。
沐羽茫然的将耳朵贴近,想要听清爷爷在说什么,然而不管他怎样努力,却依然听不见一丝声音。
终于,在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之后,老人还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手掌垂落,嘴角挂着恬静的笑容,溘然长逝。
“爷爷,不要走...爷爷你别走啊,呜呜呜...”沐羽瞳孔猛地一缩,喉中一阵腥甜,他哇的一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等沐羽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却已经出现在一座小山的山顶上。
沐羽一阵恍惚,茫然的看着四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似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般。
然而那种感觉只存在了一瞬间便被埋没,悲愤,迷茫,无助,恐惧等情绪一遍遍地冲击着他的心神,使他沉浸其中。
驳杂的负面情绪无比深刻的烙印在脑海,挥之不去,令他几欲发狂。
此际已然时值深夜,黑暗笼罩大地,清冷的月光洒落,使天地间蒙上了一层银白的面纱。
沐羽所处的这座山头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夜风轻轻拂过,吹散了空气中的炎热气息,也带起了沐羽如墨般的漆黑长发,露出一张极度悲恸的青涩面孔。
山顶的树木随风摇曳,传出一阵沙沙的声响,山林中偶尔传来一声不知名的兽吼,平静的夜幕之下好似隐藏了无数危险。
然而沐羽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世界里,眼前不断闪现爷爷秦天临死前的一幕,内心充满对自己的谴责,脑海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沐羽脑海中忽然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似洪钟大吕般将沐羽惊醒。
沐羽猛然惊醒,却发现这叹息竟似从没出现过一般,无迹可寻,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他的身体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没有一丝反应,他眼睛紧闭,俊逸的脸庞痛苦的扭曲着,脸上满是水迹,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正当沐羽即将再次陷入混乱的时候,那道声音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之中,似惊雷当空,瞬间让沐羽清醒过来。
“十万年了,穷荒时代已过,盛世将临,命运的轨迹已经开始运转,你的使命已经来临,觉醒吧,伐道者!
这道声音如同惊雷般洪亮,其中好似带着阅遍千百世的沧桑,令人听来有种悲天悯人的意境,然而仔细听来却又充满淡漠无情。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天地间风云变色,无边云海凭空浮现,刹那间便遮住天际的明月,笼罩整片天地。
漫天云海片刻间便覆盖了整座苍穹寰宇,黑压压的,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轰隆!”
云海之中忽然一声炸响,响彻云霄,漫天云海齐齐化作雷池,无边雷云汹涌翻腾,天威遑遑。
雷云之下,沐羽全身气息陡然一变,仿佛有一股极度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凝聚。
沐羽昂首而立,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死寂,其中没有一丝感情色彩,充满对一切的不屑一顾,冰冷而淡漠。
仿佛是被沐羽的蔑视所激怒,漫天雷云瞬息宣泄而下,如九天之水,携带灭世之威,汹涌澎湃。
“轰!”
在这无边伟力之下,沐羽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瞬间被雷霆吞没。
“啊!”
沐羽一声惊叫,身体猛地坐起,眼前场景突然变换。
伸手抹了一下脸庞,触手满是水迹,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沐羽的声音颤抖着,有些虚弱,也有些庆幸。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猛然呆滞,周遭陌生的环境映入眼帘,使他的眼中充满惊悸,以及深深的恐惧。
“原来……这不是梦……”沐羽脸色无比苍白,失神落魄的喃喃自语道。
接着一阵极度虚弱的感觉从全身袭上心头,沐羽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在他陷入黑暗的瞬间,仿佛听见一道充满关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让心中充满无助与恐惧的沐羽心中莫名出现了一丝温暖的感觉,随即便安心地陷入沉睡。
“孩子?孩子......这孩子,到底受了什么苦唉,都昏迷了这么久了,这一醒来又昏了过去。唉,命苦的孩子!”
在沐羽的床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迈妇人听到了沐羽的惊呼,走了过来,发现沐羽刚醒来又昏了过去,不禁有些担忧的叹息了一声,神色间充满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