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因为太子殿下的再一次到来而沸腾了。虽然很多人不明白太子殿下分明好好的待在馆驿里,这里怎么又蹦出来个太子殿下,不过这丝毫不影响那些喜欢看热闹的百姓争先恐后的跑来瞻仰太子殿下的圣容。
日头西斜,很多人都准备回家休息了,就在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驾临金陵的消息传到了刺史衙门。在去馆驿求证了一番之后,由江南道节度使岳功泽传令,一直到现在都留在金陵城内的江淮两道的大小官员和各个世家的族长全部都到金陵城西门待命,等着迎接太子殿下。
和那些平头百姓不同,这些人可都是见过馆驿里面那个所谓的“李承乾”的,这回又蹦出一个太子,很多人心里都有些嘀咕。他们不会怀疑这个新出现的太子的真实性,他们考虑的是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太子乔装改扮,微服私访,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至于那几个从王家收到了风声的世家,早就知道了李承乾的下落,对于李承乾的出现,丝毫不觉得意外,相比于其他世家,他们考虑的就更深一层了:太子暗查扬州,为的是什么不用说都知道。可是这个时候突然回到了金陵,到底是无功而返,还是说局势已经到了对这些世家来说万分危急的时刻,不搞清楚这一点,这些人恐怕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就在李承乾还没到的时候,这些人分成一个个小圈子,小声的讨论着现在的情况,都想从别人那里打探出点自己不知道的情报。身为世家的代表,王家的人自然不可能不来,王盛被众人围在当中,却并没有像众人一样窃窃私语。
作为主谋元凶,王盛对现在的情况认识是最深刻的,不过他现在的心情可不怎么好。暗杀李承乾的计划失败,千辛万苦培养的势力也毁于一旦,这对于王家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虽然留了后手,可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王家已然是落了下风,这个时候被朝廷取得了主动权,再想扳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了。站在人群当中,王盛苦思冥想着王家未来的出路,对于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那些上来搭话的人见他这个样子,也都识趣的走开了。
就在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李承乾的身影才终于出现了。西斜的日光下,李承乾身上明黄色的太子袍服被日光一照,顿时显得他的身影高大了许多。至于身后跟着的几千府兵,最然都没正经上过战场,可是盔明甲亮的,看上去还是挺唬人的。众人这个时候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以前可从没听过有钦差带兵赴任的先例,李承乾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围观的百姓看了个新鲜,不过在场的这些世家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太子殿下带兵进城,摆明了就是要对付什么人,而现在的金陵城,或者说整个江南地界上,算的上是太子殿下敌人的想来想去也就是自己这些世家了。看到李承乾身后几千如狼似虎的府兵,这些人大哭一场的心都有。
看着李承乾越来越近的身影,这些人眼巴巴的看着,真恨不得官道上出现一个大坑,李承乾干脆掉进去摔死算了。事实证明,这到底是个唯物主义的世界,客观现实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想法而发生改变。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李承乾的马队就已经走到了众人面前。站在众人前面的李恪和杨林连忙行礼:“臣弟(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紧接着,各怀心思的众人也都跟着跪下:“臣等(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翻身下马,把李恪扶了起来,兄弟二人寒暄了几句。至于其他人就没这个待遇了,太子不发话,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跪着。
两兄弟旁若无人的聊着天,等到觉得火候差不多的时候,李承乾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众位都请起来吧。”
“谢殿下。”众人答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揉了揉硌的有点疼的膝盖,往李承乾这边看来,就是这一眼,让那些个世家族长觉得情况不妙。就在李承乾的身后,一副公子哥打扮的谢青恬然而立,丝毫不觉得自己站在太子身后有什么不妥,而李承乾好像对于谢青的存在也不意外,这么一来,在场这些世家的心情可就复杂了。
身为谢家族长的亲弟弟,谢青的相貌打扮对于这些世家来说不是什么秘密。这个时候谢青站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岂不是说谢家已经投靠了朝廷?那么自己这些人做的事朝廷岂不是都已经知道了?那么自己这些人还有和朝廷斗下去的实力吗?
没想到啊,谢家出手居然不声不响的就投靠了朝廷。
现在江南各大世家掌权的基本上都是谢言的叔伯辈,甚至还有他的爷爷那一辈的。一直以来,因为谢言年记不大,在各大世家的交锋中,谢家都隐隐处在下风,如果不是谢良的谋划,谢家江南第二世家的名头估计早就不保了。偏偏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平常不被自己等人放在眼里的晚辈,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做成了这么一件大事。
投靠朝廷,就要把手里的权力都交出来,不投靠,那就是毁家灭族。这些人既不想失去手中的权力,又不想被朝廷赶尽杀绝,一来二去的就拖到了今天。可是没想到谢家的这个年轻族长这么有魄力,居然早就投靠了太子。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谢言,神色间颇有几分诡异。
站在众人中间的谢言也注意到了谢青的存在,虽然对于众人的眼神的含义不怎么清楚,不过谢言对于目前谢家的处境看的还是很透彻的。谢青如今跟着太子回来,说明谢家投靠朝廷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谢家在这次江南的****中肯定能存活下来,这一点让谢言很安心。不过还有让他不安心的,谢青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朝廷站在一边,这就等于是把谢家推到了江南世家的对立面,如果这次江南世家侥幸能保存下来,以后谢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想到这里,谢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对于现在这种状况,李承乾早有预料,或者可以说,这种局面其实就是李承乾故意造成的。因为赵元茂和卢照辞的建议,李承乾特地吩咐手下把谢青带着,就是为了要让谢家和江南世家完全的决裂,彻底的倒向朝廷,为了家族的延续,谢家必然会化身为一条凶猛的恶狗,把所有江南世家都咬的鲜血淋漓。与此同时,谢家也可以作为一个榜样,给那些有意归顺朝廷,却还在左右摇摆的人看看,只要不和朝廷作对,朝廷还是会对你们网开一面的。如此一来,便从内部瓦解了江南的世家,李承乾处置起来也不用那么费劲了。
因为谢青的出现,顿时让江南世家内部起了一阵波澜,虽然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可是暗地里有什么打算就不足为外人道了。面对谢家的“背叛”,在场的世家有艳羡,有沉默,有不满,可要说赤裸裸的仇恨,那就非王家莫属了。
看到谢青的第一眼,王盛就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原本他还以为谢家整顿族人是为了投靠朝廷,却没想到谢家早就是朝廷的人,整顿族人根本就是为了对付自己。至于刺杀李承乾为什么失败,现在也基本可以肯定是谢家告的密了。想到谢家因为一己之私而害自己损失了辛苦培养了几十年的势力,王盛的牙都要咬碎了。
对手这么难过,如果这个时候不趁机在他伤口上撒点盐,那可不是李承乾的风格。
和几个官阶比较高的官员聊了几句,李承乾缓步来到王盛面前,一脸钦慕的说道:“自从孤来到江南,对于王公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可惜前段时间孤琐事缠身,始终与王公缘铿一面。好在上天眷顾,今日得见王公,实在是孤的荣幸啊。”
王盛略微弯了弯腰,谦虚道:“乡野草民,劳太子殿下挂念,实乃三生之幸。”
李承乾嘴角扯了扯,算是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孤听闻最近江南地界不是很安宁,这次孤从扬州来,差点中了几个宵小之辈的毒手。不过好在手下这些喽啰们还顶事,端了那伙贼人的老巢。王公誉满江南,最是容易被这种人盯上,如今江南未定,谁也说不好是不是还有别的贼人,王公应当多多保重才是。”
周围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当然听不出李承乾话里的意思,还在好奇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想起来关心王盛的安全了?看他的样子,好像挺欣赏王盛的,太子殿下这不是打算放王家一马吧?
王盛当然不会认为李承乾这是打算放自己一马,他知道李承乾说这番话,纯粹是为了恶心自己的。说什么被你剿灭,那特么都是老子自己下的手!心里虽然已经把李承乾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可是脸上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太子殿下关心,不过老朽一向与人为善,想必要不会有那不开眼的小子把注意打到老朽的头上。”
哟!这老贼话里有话啊,什么“不开眼的小子”,难道是说我吗?“一向与人为善”,这是在显摆自己背后的实力啊。老不死的,到这个时候还装13。李承乾满面笑意的说道:“如此,本宫便放心了。王公德高望重,实乃世家楷模。本宫尚有不少事要向王公请教呢,望王公到时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李承乾这话说的漂亮,其实意思就是说你王盛在我眼里就是只杀给猴子看的鸡,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对你动手。
李承乾话音刚落,王盛就反应过来了,刚想顶回去,可李承乾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说道:“如今天色已晚,诸位想必也累了,大家都先回去吧。如果有事孤自会派人前去传话。”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众人也需要一点时间去梳理。听了李承乾的话,一个个也都不再矫情,各自走了。李承乾也在一干侍卫我的护送下回了馆驿,至于他带来的兵士,自然有金陵刺史府的人安排。不过片刻功夫,刚才还喧闹如市的金陵西门顿时冷清下来,只剩下王盛和几个家仆孤零零的站着,颇有几分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