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拙目送卓武离去,心里仍旧难以放心。他向刘问天辞行,向客栈走去。华平一定还在等着自己,而下一步计划也需要他去办。当然,还有最重要一件事,就是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苏拙如此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途经光德坊,果然见街上有数名官差在四处寻找刘姓道士。但此坊临近闹市,根本没有道观,更遑论什么道士了。苏拙隐隐觉得此法欠妥,但一时也难以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让刘问天折腾,只盼这样能稍稍震慑凶手。而且现在华平之事也到了紧要关头,万万不能出错。
回到客栈,华平也是一夜没睡好,正在房中等候消息。苏拙一见他,便道:“你快收拾一下,准备出城!”
华平一愣,问道:“出城做什么?”
苏拙道:“右武卫的大将军王成最近都在城外校场演兵,要想扳倒长史,必须将他请回来!”
华平疑惑道:“你怎的知道大将军是王成?还知道他现在在城外校场?”
苏拙笑道:“要想做什么事,首先就要了解你面对什么人。我一来长安,便将右武卫这几人都调查过了。”
华平由衷敬佩,但又犯疑道:“可是王大将军岂会听我一言,就能返回?”
苏拙微微一笑,道:“据我所知,王成是个粗人,向来抓大不管小。若是据实相告,他一定不会理睬你。但如果有人要率军造反,他一定会星夜赶回!你现在就去校场,将刘忠等人意图率部造反的消息透露给王成,一定要让他明日中午之前赶回!”
华平一惊,道:“刘忠要造反?这怎么可能?”
苏拙哼了一声,道:“我让他造反,他自然得乖乖听话!”
华平有些担心,道:“苏拙,这种事可不是玩的,万一惹祸上身,就会性命不保,你可要慎重!”
苏拙叹口气,道:“我理会得。只是不行此险招,难以对付得了堂堂都督府长史。”
华平拍拍苏拙肩膀,便起身出门去了。苏拙独自留在屋里,长长出了一口气,顿觉阵阵困倦袭来。他往床上一躺,便人事不知,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连番噩梦,睡得极不踏实。苏拙猛然从梦中惊起,抬头一看,天竟然已经黑了。屋内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他喘了几口气,心中不安感觉越发明显。
苏拙起身,也不去点灯,用凉水洗了把脸,便匆匆往光德坊而去。此时已是亥时将尽,坊间已经禁行。苏拙没有通行凭证,在坊门被卫兵拦下。
他急急问道:“光德坊不是应该有巡视的右街使衙役么?他们人呢?”
一个卫兵道:“哦,你说的是他们啊。昨天巡得还挺勤,今天就不行了,这会儿大概找个地儿睡觉去了吧。”
苏拙心里一跳,暗叫不好。突然一声稚童尖叫划过天际,打破夜间的宁静。苏拙一惊,脱口道:“从坊东面传来的!”
那卫兵也吓了一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苏拙对一人道:“你快去右街使府上禀报,十万火急!留两人在此守着,其他人跟我来!”
苏拙吩咐下去,自有一股威严,那五六名卫兵竟自觉听从他的安排。苏拙带着三四人,向东直奔。刚跑进一条小巷,就见迎面跑来一个垂髫小孩儿,边跑边喊。
苏拙一把抱住他,问道:“刚才是你喊的?”
小孩儿哭喊道:“死了……死了……”说着手向后指。
苏拙抱起他,奔进所指宅院。园门开着,院内的清新雅致,陈设简单。院中一个大铁炉,形似香炉,里面还燃着火光。堂屋大开,空空荡荡。一人披头散发,伏地而卧,身下流出汩汩血水。
苏拙放下那小孩,忙上前查看那人。只见那人已经气绝,胸前伤口正不断向外涌血。他心道:“尸体还热,伤口喷血,凶手刚刚行凶,一定还没走远!”
他奔出堂屋,站在院中,环视一周,脑中闪过数条可以逃走的路线:此地位于光德坊东南角,院后墙外就是坊门,有卫兵把守;刚才自己从大门方向而来,并未见人;宅院左侧没有巷道,只有从右侧!苏拙脱口道:“右边是死胡同,快追!”
几名卫兵忙向外追去,正见卓武面色惊惶跑进来,一帮衙役远远跟着。卓武一进宅院,果然见又死了人,脱口道:“完了!”
苏拙追到右边小巷,谁知巷子里空空荡荡,根本没人。他心中一惊,茫然四顾,周边围墙都甚高。凶手若是翻墙逃进别人家院,不会没有动静。而且此处都是大宅院,院内一定有仆从或家犬,怎么一点示警都没有?
卓武带着一众手下,心中惴惴,来问苏拙:“苏公子,凶手哪去了?”
苏拙微微摇头,道:“先散开找找吧……”说着便陷入沉思。
卓武忙喝令众人搜查,自己懊恼道:“都怪我偷懒!本以为白天把姓刘的道士都带回府衙,就没事了,谁知道……唉……”
四周邻里听见动静,都被惊醒了。许多人点上灯,披着衣服出来看怎么回事。过不多时,刘问天也带着一帮人赶来。他一进门,便抱怨道:“不是把所有姓刘的道士都找到了么?怎么还出事了?”
卓武忙上前附和道:“是啊!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问天“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是不是又偷懒了,没有好好巡查?”他对自己手下这帮衙役倒是了如指掌。
卓武支吾两句,说不出话来。苏拙无心理会他们的事,四面打量。只见堂屋里空空荡荡,简单整齐,并没有打斗痕迹。死者身着一件道袍,已被身下的鲜血浸湿。
苏拙将尸身翻过来,那人胸口中刀,粗粗一看,与前两名死者伤口一致。死者右手食指被割了一个口子,指上伤口已经凝固。而不出所料的是,死者身下也有两句诗:
万里长迁夜郎国,
三年归及长风沙!
刘问天站在一旁,倒吸一口气,恨恨道:“这个凶手究竟还是出手了!可是我们都已经把所有姓刘的道士带回去了,这人又是谁?”
苏拙摇摇头,道:“这个人虽然穿着道袍,却不是个真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