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凌霄沉默了片刻,冰冷的光芒在眼中涌动。“你把我当傻子耍?”
“你做的到,我一定也做的到。”
“我不会再相信你。”
他把这句话说的狠到了骨子里。
祈云筝蓦然笑了出来。
不好笑吗?信誓旦旦说信她,不会再疑她,转眼就变了卦。这也算承诺?“也对,在陛下心里,我是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从来都是拐骗别人的信任达到自己的目的,尤其起死回生这种事是人都知道不可能。”
祈云筝站了起来,神情已不似方才那样温柔好脾气,冷下来的眼神,漠然中带了些许愠色。
她放下身段主动与他交换条件,他不识趣,难道她还要哄他求他答应不成?不是只有他有脾气,她也会生气。
够了。
他想怎么样都随他吧,醉死也好,变成废物也好,被白竞天赶尽杀绝怎么都好,与她何干?她何必低声下气做这些不讨好的事。
祈云筝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啪啪几下断裂声,转身的功夫,封凌霄已逼至她面前,将她擒住。
“我有允许你走吗?”
祈云筝看着自己落在他手上的手,尽管他拿捏了力气,但仍然弄疼了她。“陛下不是说过,很讨厌我这张脸,让我滚远吗?”
封凌霄低凝着这张因怒火而愈加迷人的容颜,一样的神态,一样的锐气,像极了他日思夜想的人。怎么可能讨厌?她们这么像……封凌霄眼底擦起灼亮的欲,火,燃烧的火焰又凶又急,焚尽了理智!
他凶狠的吻她,手绕到她的后颈,逼她仰起头承受他全部的欲,望。祈云筝不舒服的捶打他,可她这点力气对他算得了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的亲吻或许她不至于这么反感,可他这哪是吻?唇舌极尽缠绵,双手却不遗余力的弄疼她,他分明是拿她在缅怀祈云筝,却又不忘提醒自己她是谁,下手狠狠伤害!
祈云筝曲膝往他裆下踢,封凌霄向后避开,暂时放开了她。祈云筝解开门栓,还没来得及开门,被他从后面横抱起来,弄到床上去。
“封凌霄,你——”未竟的话语被他全数堵在口中,祈云筝挥手打他,让他抓着手腕死死按住。这男人温柔的时候她怀念他的野蛮,可真亲身体验他的野蛮,她又把他恨到骨子里。
他吻着她,手向下移,摸到她腰间,突然停住了。
五个月的肚子,鼓起已经很明显,平时穿着衣服兴许看不特别仔细,可是用手摸到仿佛可以触摸到这个生命。
祈云筝看到他表情一瞬间的空白,口中没来由冒出一味咽不下的苦涩。他再狠,再绝情,还不至于泯灭人性。所以,她敢冒险,她愿意冒险,把她就是祈云筝这件事告诉他,她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他和白竞天终究不同。
祈云筝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封凌霄微怔,眼中急速闪过什么,看着她,忽然挥开了她的手。再看他的表情,又变回了愤恨的模样。
捂暖一个人的心就这么难吗?
她不禁自问,她和他相处的时日比祈云筝长,她对他也许不够体贴不够温柔但起码时刻伴在他身边,她吻过他,抱过他,与他在一起有过温馨时光,还怀着他的孩子,难道这些都比不过他一个人空相思?
秘密,哽在心里再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这么想十分奇怪,但他到底没有爱上她。她道破自己的身份,证明自己是祈云筝,他必定因失而复得欣喜若狂,可这段时间以“云筝”之名存在的她又算什么?
“把孩子拿掉。”
祈云筝怔然,长长的睫毛仿佛静止,一动不动。她没有听错吧?他刚刚说了什么?他是认真的吗?“孩子是我的,你凭什么做决定!”语气,是生气的语气,但其中微颤的音调是无以名状的心酸。
“我不愿意让你生下我的孩子。”面无表情的脸庞有股说不出的冷,说不出的狠。
他一个不愿意就让她打掉孩子?荒谬至极!“孩子是我的,跟你没有关系!”祈云筝推开他起来,封凌霄猛地把她按回床上,不让她离开。
“你不拿,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也会杀。”
“你说的还是人话吗!这是一条人命!”
“死在我手上的人命不少,不在乎多这一个。”
祈云筝真的想笑,可她实在笑不出来,封王的作风出人意料,简直惊奇,她都快要不认识他了!她以为他比白竞天有人性,但没想到他们都一个样,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毫不手软。
祈云筝侧过脸,第一次觉得面对一个人会让她如此疲惫,哪怕多看他一眼都会力竭而亡。“陛下这是在拿我撒气吗?”
封凌霄静默不语,强硬却未有丝毫软化迹象。
“你得不到祈云筝,就让我失去孩子。”祈云筝转脸,冷冷瞪着他。“封凌霄,你一国之君的风度都被你拿去喂狗了吗?为难我是能让你心里痛快,还是能得到快,感?你对我哪来这么大的怨气?”
“如果不是你用迷药算计我,我根本不会碰你!”
呵,所以问题又绕回来了?祈云筝的死让他痛苦的同时,勾起他无限遗憾,他突然想起他没有对她从一而终,愧疚无颜面对她,所以就恨上了她这个罪魁祸首!
这个逻辑好像也没错。
但他这种不计代价的报复手段会不会太幼稚了?
“你一个男人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还迁怒到我的身上来,你就不觉得幼稚?祈云筝又不是你的女人,她和白竞天贪欢享乐的时候也没有为你守身——”
她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闭嘴!”
祈云筝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的耳朵里全是嗡嗡的杂音。这一巴掌打的真好,算是让她弄个了明白。跟他睡过又怎么样,怀了他的孩子又怎么样,他给她的温柔,照顾,承诺,全部都有一个前提——他虽然并不承认,但他的确是将对祈云筝的感情移嫁到了她的身上。
现在,祈云筝死了,他的感情也死了,他曾对她的好全化作乌有。
这样还不够明白吗?
她不是祈云筝,对他来说,她的存在不过是一时的慰藉,她记忆里所有的好都是他自欺欺人构建出来的幻象。
“封王不打女人这条原则对我好像没效。”她没有看他,完全避开了他的眼睛。她的心里破开一个洞,她连填补都来不及,怎么还敢再去寻求更大的伤害?
原来世上真的有一种穿心不见血的痛,她总算见识到了。
“我活不到生下这个孩子了。”他说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不管她怎么逃怎么反对都没用。现在她,指望什么反抗他?
她最恨的软弱,是如今的现实——他让她意识到的现实。
祈云筝幽幽静静的轻语,凝着空气中的某一点,眼中空漠寂冷。“你不必逼我拿掉孩子,用不了两个月,我和孩子都会死。”
封凌霄微微一怔,方才想起她中毒一事。
“这总不会是骗你的吧?”胸口的印迹就在,骗不了人。
封凌霄想也没想就说:“你可以解毒。”
祈云筝看着他,失望极了。她在他心里就这么不可信?她说的每句话都有企图,每句话都不是真心,他疑她不信她,岂非是在逼她死?他就不怕她为了证明他是错的当真死在他面前?“封凌霄,你比白竞天更狠。”
她撑起身来,这一次他没有再挡住她,由她下床离开。
祈云筝走到一半停下来,背对着他,声音遥远。“还记得我警告你不要爱上我,现在来看根本是多余的。”
封凌霄望着她的背影,深晦的眼眸被一团迷雾遮住,任谁也无法窥视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发兵的日子定下来,白竞天于当日午时为众将饯行。
祈云筝随军一同出发,小橙子听说这一趟至少要去两三个月,把可能用到的东西全装进箱子,生怕漏了什么。柳月兰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带着丫头一起来帮忙,全收拾好了让人提前都送到京北大营去。
说起来,打从云筝进门,柳月兰就没对她有过好脸色,可这段日子风风雨雨过来,她对她的看法也有所改变,她嫁进来,毕竟是一家人。“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放心。”
柳月兰回去了,小橙子跟着管事出去送箱子,可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喘着粗气。
“姑娘……”小橙子怕人听见,用口型比出“皇上”两个字,才接着说:“回来了。”
祈云筝出了房间,果然看到了封王。他披着斗篷,步履稳健,已不见前几日醉极颓废的样子。
有心振作,不见得有多难嘛。
封凌霄走到门口,看看外面堆着的箱子,一声不吭的进了屋里。祈云筝让小橙子把人都打发走,进屋关了门,回头再看,封凌霄已然摘了斗篷,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说了那么多不见有用,他这会儿突然想通了,莫不是因为拿她撒了顿火所以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