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真看到他们俩回来,笑吟吟出来迎。云筝的心情好像不错,可她后面的人就……陆九真看他牵马去喂食的落寞身影,匆匆跟云筝打了个招呼,然后去追祈云城。
祈云城把马栓起来,有从先他一步把草铲进马槽。他看着陆九真,并不感谢她的“举手之劳”。
“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来变成一副苦瓜相?”
祈云城转过脸,无意满足她的好奇心。陆九真绕到他面前来,还是笑眯眯的老样子。
“呐,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呗。”
他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他这么明白表示反感,她居然还好意思粘过来。祈云城没心情跟她废话,绕过她就走。
陆九真岂是让人拒绝就打退堂鼓的人,她跟上去,友好的想碰碰他肩膀,谁知他一道掌风扫过来,他二话不说就真跟她干上了。陆九真的反应要是不够快,就让他打吐血了,好家伙,他出招一点情面也不讲,简直是杀人的架式——陆九真跟他过了几招,他突然又不打了,拂袖而去。
怪了,这是为啥闹情绪呢?
陆九真想跟云筝打听,可想想又算了。祈将军抑郁八成跟云筝有关系,她去问当事人那不是揭人伤疤么?她可是正人君子。
陆九真去找云筝,云筝把写好的军令给她,让她代为转达。陆九真奇怪问:“不是还有三天吗?”
“我答应云城多等十日,可没说等十日后才开战。”
“那你的意思是……三天之内退兵?”
祈云筝扬笑。“五天。”
“五天?”她认真的啊!人家好歹拥兵百万,她五天就想把人家打回老家?干嘛这么着急……这就是祈云城心情不好的原因?“我的姑奶奶,人家祈将军再勇猛也受不住你这么个使唤法,兵法大忌摆在那儿,欲速则不达啊!”
祈云筝挑眉。“我决定的事你从来都不反对的。”
“那是因为你以前的决定都是对的。”
“现在就错了么?”
“反正我觉得不妥。”
祈云筝端详她,似乎想从她的反常里头找到原因。“你跟云城不是死对头么,怎么会关心起他来?”
陆九真哑然,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哪……我哪有关心他!”
“你说的,祈将军再勇猛也受不住我这么个使法。”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祈军,不是祈将军!”
这样对付也行?祈云筝越发觉得有意思,名满京城的陆公子,意气丰发的少将军,竟然也有心虚的时候。“陆九真。”
“干嘛?”
“祈将军没有婚配,你有机会。”
陆九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她她她,她说什么?
祈云筝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淡定。“男欢女爱不是丢人事,你这个年纪情窦初开是有点晚,不过不要紧,后来者居上嘛。”
“你别乱说好吧!”陆九真刚吼了这么一嗓子,祈云城进来了,她赶紧闭上嘴,给剩下的半口气噎的够呛。
祈云城看到她也在,明显摆了个不高兴的表情。
“云城,你来的正好。”祈云筝亮出招牌的坏笑,神神秘秘。“我刚才和少将军在说……”
“我去传令!”陆九真一溜烟跑没影了。
溜的这么快,不就是心虚嘛。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感情的事在旁边煽煽风点点火就好,不宜干涉多过。祈云筝这么想想,觉得自己也不能说完全不懂感情这档事,起码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陆九真对云城有意思。
这算不算悟性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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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好些日子没有新消息传来,宫里倒是发生了件蹊跷事——先前在栖凤宫任差的宫女死了。
这本是一件小事,宫里地位低下的婢女常常沦为妃嫔们泄愤的对象,有的婢女受不了折磨就寻短见,有的则是被折磨至死,宫里的管事给死人家里塞银子封口,大多都不了了之。
死人的事,宫里的人都见怪不怪,可这一次死的是栖凤宫的宫女,祈王驾崩,栖凤宫只剩下几个宫女清洁洒扫,无缘无故的死了人,宫里又不给说法,难免让人觉得奇怪。
孙以倩在宫外,这些事她原本没机会知道,死去的宫女恰好是书院一个同窗的表妹,孙以倩是听她说才知道的。
“宫女的家人到皇宫去闹过,让人打了出来,之后的事好像是陈公公处理的。陈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从来不过问外廷的琐事,大概是皇上授意他去办……”孙以倩正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对封王说一件无聊小事,怕他生气,偷偷看了他一眼。
封凌霄并没有不耐烦的神情。“你说的这件事发生在哪一天?”
“前天早上,好像正是早朝,所以皇上才会知道。”
“前天退朝不久,白竞天传了一道旨意,加封贤妃为皇贵妃。”
孙以倩愣了下。“这两件事莫非有关?皇上因由宫女的死加封贤妃,难不成宫女的死是贤妃故意闹出来的?”孙以倩向来聪明,摸到细微末节,很快就能整理出清晰脉络。“为什么皇上会因为一个宫女的死讨好贤妃?难不成栖凤宫里有什么秘密……难道与皇后的死有关?”
封凌霄的眼神厉变,周身的气息冷了许多。
孙以倩专心想着这些事,没有察觉他的变化,更不知他对祈云筝的感情,也就把自己的猜测顺口说了出来。“其实想想,皇后驾崩确实有些蹊跷,说上天预先示警有点玄,祭天大典应该是有人动了手脚……这么想来,有人早就知道皇后已死,只是在那时公布了这个消息。”
孙以倩仔细回想,吃惊的发现一件事。“早在皇后临产前就未曾再露过面,会不会那时就已经……”
满月之宴前夜,他与云筝在栖凤宫相遇,她催他离开,告诉他祈云筝已经死了,那不是谎言。
她为什么会知道。
“难道贤妃也早知道这件事?她拿这个来威胁皇上,借以隐固她在后宫的地位……”孙以倩想到这里,思绪全然乱了。她居于内宅,所见所闻毕竟有限,推敲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极限……不对,她还想到一件事。“于城楼之上领祈军逼退诸王的人莫非是……”
如果皇后早已驾崩,那么当时出现的人只能是云筝——这才是皇上信任她、格外偏袒她的原因!
孙以倩越想越心惊。
皇后不在了,皇上用云筝做替身掩世人耳目,倘若祭天之时不出岔子,今日在荆峡关领军的主帅就是“皇后”!
“云筝一直隐瞒着这个秘密……她主动做替身换取皇上的信任,莫非是想取而代之?”孙以倩极自然的做出这样一种猜测。如果皇后驾崩的消息没有走漏,那她将有很大机会,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她与皇后的死有关吗?
如果有关,云筝如何能操纵祈军,让祈云城帮助她这个杀害他祈国国君的同谋?如果无关,云筝一个乡县出身的秀女如何得知皇后的死讯?
孙以倩还在纠结理不出头绪的诸多疑惑,只听一声惊响,两人面前的这张大理石桌碎成了两半。孙以倩惊讶的看着他站起来,漠冷的表情只能用阴鸷来形容。她看着他走出花园,直到人远去,她才发觉方才自己发不出声音的原因——
那是瞬息将人心脏捏碎的杀气!
祈云锦坐在月牙凳里,乐呵呵的一件一件清点皇上的赏赐。其实这些珠串首饰她早都已经看腻了,再精巧的饰物也没有权势来得吸引,但是这些都是她的战利品,是她喜悦的由来,她怎能不借机多享受一下?
“贵妃娘娘,旧制的衣裳都不能穿了,内务府送来了新料子,请您过目挑选。”
贵妃娘娘这个称呼简直不能再顺耳。祈云锦心情大好的抿着笑,这只是刚刚开始,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晋升为皇后,然后登基为祈国新王……只是那么稍稍想上一下,她都快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叫人都拿进来吧。”
“是。”
宫女退下,内务府的人抱着一匹匹布料进来,按顺序跪在祈云锦面前。
祈云锦手捏成花,轻轻搭在腿上,矜傲的慢声说道:“以前有人用过的料子拿下去,本宫可不想跟其他低贱女人穿一样的衣服。”
几个人遵命退下,祈云锦瞧着布匹,看着哪样都挺喜欢。她站起身,走过去仔细瞧,侧面的窗子突然被一阵风吹开,祈云锦望了一眼,眼前飞快晃过一个人影,救命的救字没有喊出口,她就被来路不明的人掳走了。
光天化日,戒备森严的皇宫闯进了贼人?
祈云锦惊魂未定,也不知这人把她带到了哪里,只感觉身子悬空,下一刻便跌落在地面的石板上。“哪里来的大胆——呃!”咬牙切齿的狠话没有说完,她的喉咙就被那个人掐住。
“祈云筝是怎么死的!”
祈云锦惶然看清楚他的面容,当即吓掉了两魂。她是有想过,祈云筝的死讯传开之后,封凌霄会来质问她,可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胆,孤身闯进白国皇宫里来!“我……我怎么知道……”
封凌霄眸色沉冷,毫不留情的收紧五指。祈云锦让他勒的喘不过气,拼命拍打他的手让他松开。“我要知道真相。”
她只要说错一个字,封凌霄就会捏断她的脖子。祈云锦身上冒了冷汗,虽是命悬一线,头脑依然清晰。“白竞天和云筝串通!他们杀了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