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馆外面打成一片,祈云筝走到门口的时候,张文远已被云城当沙包扔了出去。白国士兵见主将被打,撂话回去搬救兵。祈云城不是怕事的人,白国的地盘又怎么样?张文远就是把整个京北大营的人都带来他照样给打回去。
祈军围着他痛快欢呼,云筝眼底一抹忧虑。祈云城看到她出来,立即迎了过来。
“你出来做什么?”
“祈军在城内一共有多少?”
祈去城愣了愣,答道:“八千。”
“把人召齐,时间不多了。”
“为何?”他的话音刚落,城外轰鸣一声,天空映现诡异的颜色。祈云城皱眉,刚才的方位……祈军大营?
“将军!”
“召齐所有人,随我出城!”
“是!”
祈云筝拉住欲走的他。“带我一起。”
她的伤未痊愈,怎经得住颠簸?祈云城本想拒绝,但见她坚决的态度,只好答应。
祈云城带她上马,领兵直奔城门而去。出城十余里,就见大营方向燃起浓烟,祈云城大怒,纵马疾奔。就在即将过河之迹,大队白军杀到,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祈云城这边总共八千余人,对方却是数以万计,转眼便将他们包围。“将军,末将带人杀出去!”
祈云城勒住马绳,看着怀中的人,半晌,解下颈上的玉牌扔给副将。副将会意,叫了十余名好手,准备突围。
兵符是她重托,云城视之如命,什么情况下,他会心甘情愿交出兵符?祈云筝眸中浮过一丝凛光,宇文卓这招诱敌之计果然高竿。“不必冒险突围。”祈云筝望着混战的尽处,傲笑。“将军征战沙场什么险情没有经历过,区区乌合之从,何足为惧?”
祈云城听完,放声大笑。“说的是!遇着这么点小阵仗就要搬救兵,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以寡敌众又如何?教这些熊兵熊将瞧瞧咱们铁血之军的厉害!”
“吼!”
将士们高兴手中兵器,士气大振。
同样的兵力,不同的将领,可以发挥出不同的威力。祈军人数虽少却个个勇不可当,白军初时形成包围之势,但对恃不久便露出了溃散的迹象。张文远在远处观望,久等却不见有人突围,眼瞅着包围就要被破,他再也耐不住性子,带人杀了过去。
云筝看到了张文远,从马鞍一侧解下长弓,交给他。祈云城勒马,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聚精会神追着远处的目标。
杀气到,马儿先惊。
张文远慌忙稳住坐骑,惊见祈云城拉弓瞄准了他。傲立威武身影,纯白如雪的铠甲凛凛生辉!
张文远第一反应便是拉转马头逃跑。他和祈云城同为大将军,身份相当,自然也就从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一直以为祈云城的名号不过是被捧出来的,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他错的多么离谱!马上之人这一身经无数生死洗练出的杀气有如索命的死神!
看见他逃窜的怂样,祈云城鄙夷至极,当即松指放弦。羽箭稳然射出,箭啸以雷霆之势破空,正中张文远的后脑,箭头穿出他的眉心,张文远从马上掉下,尸体被马蹄踩过。
“杀!”祈云城一声厉喝,全军高声附应,白军吓破了胆。
主将阵亡,白军成一盘散沙,相持不久便溃逃了。副将交还兵符,率先带着一队人马前去大营汇合。祈云城握着冰凉的玉牌,目光深沉。
白竞天对他下手只能说明一件事——皇姐不再对他构成威胁。
“你不能回去了。”
祈云城转身,看着她。出事之前,她已预料到会发生,她不顾自身安危随他而来,为的是在关键一刻识穿白竞天的阴谋……她知道,白竞天的目的是兵符。“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假如她安然无恙,白竞天要兵符做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可能想不到。云筝的沉默应证了他的猜测,祈云城激动的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肩。“皇宫里面发生了什么?白竞天为何不让我见皇姐?你为什么会知道……”
终于,祈云城想通了关节。他放开了她,不敢置信的摇头。“那日在城楼,我见到的人是你……”
云筝静静望着他,微闪的目光幽然黯淡。
还需要问吗?她的反应足以解答所有问题!“你是白竞天的人!”祈云城像避蛇蝎一般后退。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她骗了他!
云筝看到他眼中竖起的防卫,心微微刺痛。她不能告诉他,她复生在这个身体里面,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千方百计带她离开——她不能走!
祈云城握紧腰间佩剑,转身上了马。云筝大惊,跑过去挡在马前。“你要去哪?”
“与你无关!”祈云城调开马头,面对京城方向,冷冷睨视她的眼眸只剩漠然。
他的眼神瞥像把刀子一样插在她心上。祈云筝跑到他前面,再一次拦住他。“你不能去!”
“让开!”
云筝目光冷凝,与他的愤怒相对,也是丝毫不让步。
皇城近在眼前,他想知道的答案就在那里,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他一定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见到皇姐!祈云城急拉开缰绳,马蹄急奔,仰身飞跃而起!
马蹄在她面前高高抬起,祈云筝面不改色,不畏不惧。祈云城到底狠不下心伤她,在半空转了方向,从她身边急驰而去。
云筝没想到他会如此执扭,急转过身怒声斥道:“祈云城!你为逞一时之快不顾十万将士安危,不顾祈王委以重任,枉为人臣,枉为人弟!”
骏马嘶鸣,强行停住。
祈云城扯回马身,惊讶的望着她。沙尘远扬之处,白影纤弱如一缕游魂,然而自她身上散发出的威仪却有万钧之势,令人胆颤。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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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兵变在白国的缄默下并没有引起太大风浪,百姓们只听说张大将军死了,祈军也撤出了天京城。事实上,祈云城离开时还带走了祈王的亲军。
白国将士一直反感祈国插手他们的地盘,祈军撤走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不明就里的人都当这是祈国妥协,可他们不知道,皇上一点也不高兴。
祈云城把祈云筝的安危看的极重,守护之责绝不假以他人,他带走祈军只说明一件事——他认为祈云筝已经不需要被保护。促使他这么做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信任白竞天,二是祈云筝出事了。
想当然,第一个可能根本不可能。
祈云城走的突然,白竞天措手不及,他本以为依祈云城的性格就算识破圈套也一定会闯宫探个究竟,谁会想到他连夜调兵离京!计划如此周详,还是让他逃了。他不但逃了,还折损他一员大将!白竞天怎么都想不明白,接连失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器重的文臣已不能信任,诸国倒戈相对,再失去祈国的助援,他就只能孤身与天下为敌……明明只差一步就能问鼎江山,冥冥之中却有一双手将他导回原点。
“姑娘又来买药啊。”
“嗯。”
“还是跟原来一样吗?”
“嗯。”
徐掌柜给她把药包好,笑着接过银子。“多亏姑娘要的这些药材寻常可见,不然小店就要供不应求啦。话说,前两天一个姑娘来寻断肠草,甩下一大锭银子说有多少要多少。断肠草这东西性毒,入药也只是用一小点,真不知道那位姑娘要那么多来做什么用。”
祈云筝淡淡道:“姑娘家爱美,自然用的多。”
“断肠草还有美颜的功效?没听说过啊……而且我瞧那姑娘怕见人似的遮着脸,肤色青黑,一点也不美。”
身体还没有适应蛊虫就开始服断肠草,芳华也太心急了。祈云筝向掌柜道谢,拎了药回去。街上,一个骑马过去的人看到她又折了回来。
“云姑娘。”陈福用袖子擦去额上的汗,笑着揖了一个礼。“皇上想见姑娘,特命奴才前来请姑娘。”
白竞天见她?祈云筝不动声色道:“有劳公公。”
“姑娘客气了,车轿就在后面,请。”陈福是第一次见她,皇上虽然事先告诉了他,他也知道她不是祈王,可对着这么一张相像的脸,心里还是怪怵的。陈福把尾随而来的轿子拦下,请祈云筝坐进去,这才把轿帘放下命人返回。
轿子一直把她送到栖凤宫,陈福散去了闲杂人等,重掀轿帘请她出来。“云姑娘,皇上在里面等您。”
祈云筝上了台阶,门敞着,她就直接走了进去。白竞天听到她来,从内室出来,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云筝未能达成使命,望皇上恕罪。”祈云筝服身,唇边挑着抹讽刺。她的污名在京城传遍,他不闻不问,现在又郑重其事把她请进宫来以礼相待,视若上宾……他打的什么主意,她会不知道吗?
“不怪你。”她不顾安危跟在祈云城身边已是尽力。白竞天打量她,柔声问道:“倒是你,可有怪朕?”
“为何怪皇上”
“愚王对你不轨,朕非但没有替你讨公道,反而把你送出宫……”白竞天熟练的换上痛心的模样。“朕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皇上的心意,云筝明白。”祈云筝低首,话语温柔。论说作戏,他未见得就比她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