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一瞬间，备战军的人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震耳欲聋的机枪扫射之下，陈诚三个人在人群之中四处流窜。“这群人疯了！”杨山大声骂道，一边推开前面的人，往更远的地方跑。
“******都是疯子，一群没头没脑的疯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和备战军冲突？那群备战军也******都不是人，早就想好要动手了，故意制造的混乱！妈的，滚开！”一个人冲到前面，杨山直接把他推开了。“走，快走！这个地方不能留。”
陈诚和艾青跟在杨山后面，前面有人中了子弹，直接倒在血泊之中，没有打中要害，在地面上踌躇，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看着前面，写满了怨毒和不甘。
魏天站在高台上面无表情，他挥手把旁边一个人叫了过来。“去把那几个我上次说的人带过来，护好他们，不要受伤。”
旁边的人点点头，很快去了。
扫射进行了十五分钟，五万多的人一瞬间少了三分之二，只有一万多人还能站着，其中一部分还受了轻伤，他们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盯着高台上持枪的人，大部分人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了，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缓缓地后退。
“停！”魏天挥了挥手，所有人把抢都收了起来。
“一部分人站在这里继续观察情况，两个小队下去收拾尸体，还有，尽量不要再杀人，这样的人数，差不多了。”他叹了口气，回身往后走去。
……
陈诚三个人不知道跑了多远，后面没有拉起警戒线，倒不是没有戒备，只是这本来就是没有必要的。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想主动离开，在这片灾区中落单只能死，所有的物资等等都几乎被备战军收刮干净了，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在这座死城里走不出十公里，就会被涌现上来的恐惧和孤独狠狠撕碎。
车子是从后面赶来的，两辆车，上面是备战军的人。
“完了。”陈诚闭上眼睛，他直接跪到了地上，心如死灰。
“他娘的，拼了。”杨山掏出手枪来，上了膛，“几发子弹就送他们几个上天！妈的，这还穷追不舍。”
艾青遥遥脑袋，她直接跌坐在地上，眼泪涌了出来。这一段日子她流尽了所有眼泪，见惯了生和死，但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恐惧还是毫不留情地包裹了她。
“前面的，放下武器！我们不是来抓人的！”
“重复一遍，前面的人放下武器，我们不是来杀人的！”
杨山看到他们站在车上，但的确没有拿着武器，而是收起了步枪，车子绕着他们兜了一个大圈，没有停下来。
“放弃吧，杨山。要杀要剐，遂了他们。”陈诚说道，他嘴角苦涩无比，丛林法则里的牺牲品只能这样去世，在武力面前，生命是何等脆弱，不堪一击。
杨山把手枪反转过来，挂在手上，双手高高巨起，跪了下来。
“扑通”一声，像是一个重锤，砸到了陈诚心上。
那头的车子看到三个人都没有什么反抗的心思了，才缓缓地把车靠过来，停在旁边。
“三位，我们说了，不是来抓人的。快起来。”
陈诚睁开眼睛，看到有两个人过来，把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陈医生，我们不是来抓人的。”一个分队长模样的人走过来，拍拍陈诚的肩膀，“我们先回去？”
陈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看了看被扶起来的杨山一眼，后者冲他点点头，陈诚才说：“走吧。”
三个人都被扶上了车。这是部队里的军用卡车，地盘很稳，在废墟一样的路面上开的飞快，三个人刚才疯狂跑动的距离，不到一会儿就回到了营地。
陈诚愣愣地看着眼前令人震惊的一片场景，那是一群人倒在血泊之中，清理尸体的人把一个个人叠起来，用不知道从哪里接过来的水管冲洗地面，血腥味浓厚得像是在空气中翻涌，陈诚和杨山还好，艾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她一转身，翻天覆地地吐了起来。
陈诚拍拍她的肩膀，遮住了她眼睛，车子缓缓开过这一片惨绝人寰的景象，开到了备战军的营地内。
“陈医生，我们又见面了。”魏天第一个出现迎接他们。
“怎么，没有伤到吧？”
杨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站到了后面去。艾青脸色苍白，依靠在陈诚身上，看到魏天的一瞬间，恐惧感涌上来，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没事。”陈诚的语气很冰冷。“不知道魏队长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哈哈，没啥事。”魏天帮陈诚拍去了灰尘，“就是问问，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备战军，和你这两个朋友一起？现在的局势，可不比以往啊。”
他转而看向陈诚的后面：“你说是吧，杨山？”
“杨山？！”
陈诚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对吧，杨警官？”魏天意味深长地笑笑，“早些时候真是多有冒犯。”
杨山没有说话，他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
“杨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烟。”
“陈医生可没答应我呢。”
“怎么？不答应你的话。”杨山示意后面，“跟外面那群人一个下场？”
这一次魏天没有说话，他摸出一包烟，递给了杨山。“杨警官烟瘾大，我这地儿庙小。”
“我走，他们跟我走。”杨山拿出之前用剩下的火柴，点着了烟。
“陈医生？”
陈诚看了看艾青，又看了看杨山一眼。他点点头：“好，我加入你们。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不急不急，先找个地下室安顿一下。”魏天捏了捏陈诚的肩膀，他手劲很大，陈诚差点没能站稳。很快有人上来，示意他们跟着往下走。
地下室的很干净，这里应该是那些备战军呆着的地方，陈诚四下打量一番，这里应该是先前武警部队的所在地，底下有防空洞，几年前新建的，本来是做给上头看的样子工程，谁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带路的士兵很快走了，留下他们三个呆在这里。没有电力供应，这里很暗，但角落里有蜡烛。
“他们到底要我做什么？”见人走远了，陈诚才发问。
“老弟，这很明显嘛。我就说你得多点观察。”杨山把吸进去的烟都吐到了陈诚脸上，“这里的人好吃好喝，最怕的情况是什么？看看那群送进铁门后的人就知道了。”
“心理疾病？”
“答对了。”杨山又点了一根烟，“他们缺的就是你这种人。这么多人的备战军，一定会出现各色各样的情况。等着吧老弟，有你事干的！”
陈诚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艾青脸色苍白地蹲在角落里，他走过去安慰她，好一会对方才从膝盖里抬起头来，嘴唇抖动，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那样耸动肩膀，对所有人的靠近都表现了一定程度的恐惧。
“让她休息一会吧。”杨山说，“再受些许刺激说不定就精神崩溃了。”
陈诚把她扶到床上去，很简陋的床，地下室虽然干净，但除去床铺之外什么都没有，如今这样的条件下，洗澡都是一种奢求了。
直到艾青安静下来后，陈诚才问杨山：“你跟魏天早就认识？”
杨山点点头：“那天胖子走后，我们确认过尸体走出来那会，记得不？对，我认出他来了。”
“他认出你了？”
“废话，那王八羔子。”
“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就是个土坯头子，跟着上头做事的。你知道有时候破案需要这些混混打下手，潜入当卧底——别以为这是电影里才能出现的扯淡环节，这些都是我们干缉毒警察干刑警必备的技能。他就是一个能打下手的狠角色。”
“干过犯法的事？”
杨山把烟头弹了出去，在空中经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地面上。“他是个狠角色。”杨山说。
“其他的，别管太多了。任何人在这个地方，都是平等的。拳头大就是老大，就你说的那个什么来着……”
“丛林法则。”
“对！就是这个，丛林法则。”
杨山说道：“你得有一个觉悟，在丛林里当不了猎人，但尽量别当傻子。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装作同伴。不过这种之后你得小心翼翼的，老兄，听我的准没错，你得比任何人都要小心，因为与狼群同伙，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被暗中窜出来的利爪扑到在地上，咬你个一命呜呼。”
他话里有话，陈诚听得出意思。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今天是几号？”
陈诚看了看手表：“2016年2月21。”
“记住这一天。”
“我会的。”陈诚说，“谁能够忘记一个新年是在这样的地方度过的呢？”
他闭着眼睛，长吁一口气，把所有在脑海里盘旋的东西都吹散出去了。他舒展身子，全身酥麻，四肢胀痛像是经历过大浪淘沙的一叶扁舟，在靠岸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