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房门外,好像是杰森的声音。慕安妮不解皱眉,出了房间,就看到被杰森搀扶着上楼的男人。
“哥!”慕安妮忙去扶,却是男人身上那浓烈的酒味,让她蹙起眉头。
“哥你……”从车祸后,治疗以来,哥哥对烟酒从来都忌,少有的也是谈生意的时候会喝一点,这一次,还是第一次。而慕衍琛,看了眼扶住自己的女人,不假思索,就狠狠甩开她的手。慕安妮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瞳孔中都是不解。
而杰森,眸色深了深。
“回房间去。”
依旧,还是那么冷厉漠然。慕安妮本就愤懑很多事,现在更是不解哥哥对她态度的转变。
“哥你怎么喝这么多!你不知道你的腿还没有完全……”
“滚……”是谁的一声低吼,盘旋在偌大的宅子之中,久久没有散去。
慕安妮整个人都错愕了,这……哥哥竟然,凶她。第一次,对她说这个字,染着莫名的恨意。
“小姐,先生喝醉了,你先回房吧。”
喝醉了?不,慕衍琛的确是喝多了,但并没有醉。因为,他的意识很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
最后,慕安妮只听到关门的声音,拒她于门外,让她无言。
“杰森,哥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筱语才……”
一定是筱语离开了,才会这样的。早知道,为什么不留住她呢!真是,拿自己撒什么气!
杰森这次选择了沉默,于慕安妮看来,就是默认。而杰森知道,刚才无意间听到的,并不是筱语,而是小二字。
小,是乔小姐。
其实,一直都是。
晚上,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感觉到一直温暖的手在轻抚她的发际。不是顾斯城,沐之晚皱了皱眉,好熟悉的感觉。徐徐睁开眼,看着昏暗灯光下,出现在她床前的人……开口,想说什么,但喉头一哽,竟叫不出那个字。
“之晚……”那疼惜的目光,和几年前一样,把她当做宝贝一样。
“妈……”以为,没有了叫这个字的资格。毕竟,她说过,这一生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
温岚心看着眼前憔悴的人儿,眼中都是心疼。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来顾家的路上她都知道了。就是可怜了这个孩子,很多事怪不得她。
沐之晚坐起身子,确认眼前的妇人就是顾母时,隐忍的酸涩涌上鼻间。而后,缓缓抬首,看到了温岚心身后的男人。他,把妈从医院里接回来了。
温岚心疼爱沐之晚,比当初的亲生儿子顾莫臣更甚。就算是顾莫臣死在了沐之晚手中,她也舍不得去记恨。都是长在心里的肉,那么多年的感情了。而现在,儿子并没有死,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冷西爵也死了,什么都过去了。没有人再能威胁到顾家的人,威胁到他们了。总算是,回到从前了。
“你躺着,我去给你煲汤……”想到之晚腹中顾家的孩子,温岚心都是欣然。看着她这么憔悴的样子,太瘦了,让人心疼。
“妈,很晚了。”若非顾斯城提醒,温岚心还真忘了此刻是晚上。
“瞧我,高兴地都忘了时间。那明早,我给你煲。”
直到温岚心回了房间,床上的女人都还在失神。顾斯城将被子为她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她高挺的鼻梁。沐之晚眼睫毛扇了扇,抿唇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刚才,是我的幻境么?”
“当然不是。”吻了吻她的睫毛,他低笑的声音潆洄在她四周……“现在,这才是个家。”
母亲回来了,他也回来了,而她……也完好无损,甚至不久后,会迎来新的小生命。的确,这才是个家。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还能如初么?
“晚晚,我们会幸福的。”
幸福。
是么……踩着别人的生命换来的幸福,何其可贵,却又何其可怕。
良久,沉默的她启唇……“你真的想让我幸福么?”
“嗯。”
彼此相视,她眸中漾起一丝凛然,一字一句,坚定如许……“那你去杀了慕衍琛好不好?”
不是说希望她幸福么,那就满足她所想要的。沐之晚现在,只想要慕衍琛死。
“我怕云一个人会孤单,怕她看到慕衍琛安然无恙的活着会不高兴的。”眸色无光,投下的都是一片灰暗。
“晚晚,”那凉薄的唇吻上她的眉心,顾斯城的声音中染满缱绻疼惜……“不要变。”
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那个模样。
他只想要,曾经被他宠在心间的女孩,依旧如初。这条路,他已满身淤泥,唯一的念想,就是沐之晚带给他的一片净土。
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从什么时候起,她仿佛变成了一个瓷娃娃,让人觉得,一碰就碎,那么的脆弱。
“有时候,人活着,才是一种折磨。”
彼时的她,还不明白顾斯城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很多年后,看到了一个人守在那片花海的慕衍琛,才懂得,原来那个男人曾经爱过。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回美国?”慕安妮听到杰森的话,立刻就失控了。
为什么要回美国,不对,应该说,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去美国?她刚回到自己的家,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先生说,青城并不属于慕家人该留的地方。”
杰森神色不改,声音淡漠。
“他疯了么说这种话!”慕安妮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哥哥该说的话。在美国这些年,支撑他们的就是仇恨,就是要回到青城拿回所有。现在做到了,哥哥却说这里不属于他和她!
难道,这里不是他们曾经的家么?难道,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一场空么?
“先生很清醒。”
清醒?慕安妮冷笑一声,不,这是哥哥一生中最糊涂的时候!
“我要去见他!”
慕安妮要去亲自问问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却是慕衍琛,从傍晚就出去了,现在都还未回来。又是去喝酒是么,这一月来,浑浑噩噩的样子,慕安妮全然不认识这样的慕衍琛。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杰森就拦住了她……“小姐……”
但慕安妮比他快了一步,一眼就看到了,那灰暗的房间里,极为不寻常的一切。
刹那,捂住了唇。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不可能,绝不可能!
慕安妮转身就跑出去了,仿佛那房间里的一切,都让她窒息。而杰森,只是看着那空荡的房间里,除去落满一地的照片,再无其他。那散落的照片上,女孩的一颦一笑,那么动人。像是落入凡间的精灵,一尘不染,而她身边的翩翩少年,唇角扬着的笑,是杰森从未见到过的。
原来,这就是慕衍琛最后的秘密。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出了慕家,就是一条寂静的小路,慕安妮止下脚步,深深喘着气,瞳孔中都是迷茫。
“怎么可能……不是的……”
嘴里呢喃着,却是眼中,都是猩红一片。
一直以为,是筱语,是因为她。却是此刻才知道,哥哥从没有……乔云,全是乔云。小时候的她,成长中的她,甚至是……这几年中,沉睡后的她。都是她的照片,一个死去的人的照片。
为什么,为什么!乔云凭什么,乔家做了那么伤害慕家的事,为什么哥哥还是爱着她?
她死了,一个死人,他还爱么?
突然却笑出了声,只是那笑意中,带着恨意。哥哥爱乔云,可是乔云不知道,那女人死了,死了就永远不存在了。他和她,不会有相守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