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道秋兰撒开衣裙,从那衣裙里滚下一只旧色香囊。上头绣一小黄虎,憨态可掬。寻常人家的香囊,皆是绣些花花草草,绣只幼虎倒是奇特。秋兰“咦”了一声,捡起来细瞧。
台侧的鸨母见到那香囊,只觉得脑内“轰”一声嗡响,身子晃了晃扶住了身旁的春桃。
“妈妈?”春桃见鸨母面无人色,吓了一跳。
“快......快。”鸨母指着场子内的果儿,哆嗦着嘴唇:“快......断了这场子!”
要说青楼点大蜡烛断场子的委实不多,一来是不太吉利,二来失了信誉,往后的生意是不太好做的。
春桃疑心听错,反问道:“妈妈?是要......断场子?果儿姑娘今日的大蜡烛不点了?”
鸨母气急攻心,一巴掌扇在春桃脸上,指甲划出了两道血痕:“小蹄子!让你断了场子,是没听见?!”
春桃委屈地捂了脸,泪已挂下,哽着声音朝正赶来的****喊:“快!妈妈说了......断了这场子!”
众****领了命,伏小做低地请各位爷出场子,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那些原先没竞到价的,嘴里抱怨着,也就散了。这胡老三可不乐意了,一拍桌子,摔了只茶碟,踩在凳子上直嚷嚷:
“什么破玩意!爷有钱了!还不能好好玩个姑娘了!”
鸨母闻言,捂着胸口,便往胡老三跟前冲去,嘴里骂道:“你这地痞!就算有了金屋银屋也讨不着媳妇儿!给老娘滚出去,没的脏了老娘的地盘!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就这模样还想来老娘这儿找姑娘!”
一边骂着,一边招呼****将他打出去。
胡老三被骂得脸红脖子粗,嘴里嚷着“贼婆娘!贼婆娘!”,一时却是还不了口。
众****抄了场子里的长板凳,将他打撵出去。胡老三赤红着眼睛,终究敌不过人多,被逐出了寻花苑。
果儿立在场子内的台上,明眸内光芒愈盛,带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冷眼看着这一片混乱。
鸨母回头见她这幅神情,心里又气又急,疾步上前抓了她的手腕,又抢过秋兰手里的香囊,急匆匆地带果儿上了楼。
二楼鸨母房内。
“说!这香囊哪里来的!”鸨母一声怒喝,将那绣了小黄虎的香囊狠狠摔在两人面前。
“呵。”果儿一笑,拾起香囊摩挲着,曼声道:“妈妈觉得是怎地来的?”
鸨母气急:“你!......”
“我?我怎么了。你当年卷了家里所有的钱财,抛下我与爹爹便走了。你可知我们后来是怎么生活的?你倒是妙得很,开了家寻花苑,过得风生水起。”果儿择了一处椅子坐下了,轻声慢语像在诉说别人家的故事。
原来,这寻花苑的鸨母,早已嫁作人妇。嫁的是一户农户薛老汉。薛老汉穷得叮当响,让鸨母受尽了苦头。生下薛果儿后,便卷了家中所有财物,丢下一老一小,再不回来。一妇人在外头摸爬滚打,也是好不容易才开起了这家寻花苑。
鸨母颤着声,伸手欲拉果儿:“我的儿......我的儿......”
薛果儿朗声道:“爹爹已去,果儿再无亲人!”
这话提醒了鸨母。想起那日薛果儿卖身葬父,难道,难道葬的竟是自个儿曾经的夫君,薛老汉?!
思及此,鸨母老泪纵横。薛老汉虽是个穷困的,却实在是个老实人。自个儿性子泼辣,薛老汉从不与自己争辩,只是“嘿嘿”傻笑,皆顺着自己。因家中困顿,那时自己接了替人浆洗衣裳的活儿,冬日里手上冻得裂口,是薛老汉一晚没睡,给自己浆洗完了几大盆衣裳......
“他!他现在停在何处!我要去见见他!”受了这些打击,鸨母似是有些疯了。一脸的涕泪,让薛果儿嫌恶地撇开了头。
鸨母也不等她回答,推开门,怔怔地走出了寻花苑,往镇北叶氏义庄而去。
孰料,那胡老三鼻青脸肿地蹲在寻花苑门口不远处,瞧见那鸨母出的门来,便招呼了几众地痞,偷偷尾随。
直至镇北荒凉,一干人等上前将鸨母一顿暴打。那胡老三一脚揣在鸨母的心窝上,竟将人踹死了!
地痞们吓得寻了张破草席,用门板抬了扔在义庄,便作鸟兽散了。
一番长篇大论地诉苦下来,鸨母说的是哭哭啼啼断断续续。
小碗早没了先前宝相庄严的仙使大人模样,撩了裙子,蹲在一旁的木箱上,哈欠连连。竟从没觉得三刻钟时间是这般漫长......
“仙使大人!你要为老妇做主啊!仙使大人?”鸨母一个劲儿磕头,却不见对面的“仙使大人”答应一声,便愈偷偷上前瞧一瞧。
“退下!”小碗睡眼朦胧里瞧见了,一个激灵,忙出言喝止:“竟敢窥视仙使真容!”
鸨母吓得又是连连磕头,嘴里嘟囔着:“岂敢岂敢......”
“我已听明白了。你这是卖姑娘卖到了自家姑娘头上,实是自作孽不可活。”小碗犹记得当日被她和一众****追着跑,委实是个记仇的:“你啊,如此这般。将你心头血祭出予我,我便将打死你的那些地痞惩治一番,如何?”
鸨母心里甚是疑惑,从不听得死后还有的做这般交易的。
一面恭恭敬敬地答道:“老妇愿意,老妇愿意的。只是,惩治那些地痞对老妇这已死之身来说,并无什么益处。求的是,仙使大人将我那姑娘好好安置了,莫让胡老三再打她主意。呜......我那可怜的......”
说着说着竟又要哭。
小碗心里对这鸨母这般记挂女儿,很是心软。借着月光抹了抹手心的血迹,已消失殆尽不可见了,怕是时辰要到。
“好。我应了你。那便速速交了心头血来。”小碗扔出一把宽刃,瞧着很是眼熟,大约是从苏逆那顺来的......
鸨母颤颤巍巍拾了那把宽刃,自去取血不提。
叶氏义庄外月光甚好,照的地上一片银白。小碗眯眼瞧了瞧月宫,并不见广寒仙子,大约又去见了甚么情郎。只剩玉兔一窜一跳捣着药,却从未见它制成蛤蟆丸[1]。
月影偏移,谢必安踏着亥时,准时来接引亡魂。
远远瞧见小碗,咧了嘴和气一笑,道:“你也来了。”正是与他白帽上那四字一样。
小碗也展颜一笑,恭敬道:“白爷。”手里握着那管刚得的心头血,甚是安心。
告辞了谢必安,小碗匆匆往山丘上去,好趁着这血还未凉,赶着去摘无根花。
那几日皆是如此,忙活一晚,摘得药后,便寻个山泉沐浴更衣,免得被苏逆闻见自个儿一身腐味。所以日日到了正午时分,苏逆才见得她。
小碗走在山丘林间,嘴角上翘,身影轻快。这般劳累,其实自己也不知为何。只是想到能为苏逆做些什么,心里是好生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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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传月亮里有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唤作“玉兔”。它每日拿着玉杵,跪地捣药,捣成的蛤蟆丸能长生成仙。在道教中,玉兔常常与金乌相对,表示金丹修炼的阴阳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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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扇子第一篇文,可能文笔略为幼稚~只希望能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