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口哨,一匹战马由远而近跑了过来,从鬼子的头上就跨了进来。麦收浑身上下跟血葫芦相仿,他飞身上马,一拍马的后鳅:“伙计,快走!”那匹马一声长嘶,扬起四蹄,嗒嗒嗒嗒地突出鬼子的包围,向远方跑去。
后面子弹象狂风暴雨一样就刮过来,麦收紧紧趴在马背上。啾啾啾啾!有几颗子弹打在麦收的背上,胳膊上,鲜血染红了衣衫。麦收咬紧牙关,拼命地催动坐下马:“伙计,快!快!快!”
长景带着众人正往前赶,只见从远方飞来一骑战马,正是麦收背着一队鬼子的枪弹飞马而来。众人让过麦收,迎着鬼子,仿佛猛虎下山一般,向敌人冲去。鬼子遭受突然阻击,倒下一片,这群鬼子已成惊弓之鸟,又没有指挥官组织有效地反击,顿时大乱,一个个慌不择路,四散奔逃。
麦收再次负伤了,这次虽比上次轻得多,但是也在炕上躺了十多天。那一场战斗,他一个人足足杀死了三十来个小鬼子,县大队也是虏获甚丰。
这天村子来了一支国民党部队,有二三百人,暂新的军装,清一色的中正式步枪,还有四挺马克泌式重机枪,一门小钢炮,真是装备精良呀。他们的联络官来和长景联系,自称是奉了河北自卫军司令张荫梧的命令,和八路军合作,一起打鬼子,司令徐三胖!
徐三胖?长景一时没明白过来,他不是土匪吗?不是我敌工部的同志要争取他们抗日吗?前者还帮助县大队消灭了河套村的土匪呢,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国军?原来,徐三胖在河套据点受伤后,损失了五个弟兄,手下兄弟十分不满,又因为八路军不发晌,一切都是自已筹备,纪律又严,不如干土匪自由,所以一直徘徊观望。这种情况被军统的刁三槐知道后,认为是争取徐匪的好机会,立即带着委任状上门。
刁三槐是国民党军统局的特派员,他答应给徐匪拨发枪枝弹药,并委任徐三胖为司令,月月发晌。徐三胖召集各个头领开会,大家一致同意,接受国民党的改编。于是这股土匪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的冀中抗日救国军。
他来的第二天,忽然给麦收写了一封信,说:“自河套村一别数月,恩公的救命之恩一直不敢忘记,现在听说恩公受伤,十分挂念,想要前去探望,不知是否有空?”麦收一想,人家前来看我,咱也不能失了礼,那就来吧。他让护士二曼拿来笔,在其信尾刷刷刷写道:“明天上午10点,地点白河医院,病房:530。恭候徐司令大驾!麦收。”
第二天徐三胖真的来了,还带了好多礼品。两人见面,都挺高兴,麦收坐起来,与其寒暄问好。徐三胖,长得肥头大耳,一脸的和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呢,此刻他衣冠楚楚地站在病床前,挺着胸,风纪扣系得紧紧得,呢子军装也一尘不染,他装出一幅吃惊的样子说:“我以为小枪王是谁呢,原来就是恩公你啊,真是年轻有为!久仰,久仰。”其实他早就知道小枪王是麦收,这样说不是更显得亲热嘛。原来他带着人一进门,就听护士们说:“还是人家麦收,小枪王不是白叫的,连友军的司令都来看望了。”“徐司令,那是别人在我脸上贴金,让你见笑了,咱不提他。”徐三胖道:“不瞒恩公你说,本司令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种铁血汉子,想当初听说你被日本人抓起来,在监狱里受罪,就想带人去县城救你。”
这时候伙房给炒了两个菜,一个炒豆角,一个小葱拌豆腐,拿出半瓶老白干,两只酒杯,用一个条盘端上来。徐三胖一看,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这带着吃的呢。”于是冲手下一挥手:“抬进来!”勤务兵抬进一个食盒,打开,里面鸡鸭鱼肉全有,拿出来满满摆了一桌子。一边摆一边说:“恩公,我知道你这清苦,这不早准备好啦!”
麦收也不客气:“徐司令,你就别‘恩公恩公’地叫了,听着生分,你若瞧得起我麦收,叫声‘兄弟’就行了。”“好好,我比你大几岁,就厚着脸称你兄弟啦,麦收兄弟,哈哈”“这就对啦,满上!满上!我和徐司令相见有缘,来,干了这杯!”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吃菜,吃菜,徐司令,兄弟这穷,借花献佛啦!”“诶,不要叫司令,叫大哥!”“大哥!”“这就对啦,兄弟,一家人怎么说开了两家话啦,干,干!”两个人越说越近乎。接下来,就开始谈天说地,谈得十分投机。最后徐三胖说:“兄弟,现在国共两党合作,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哥哥愿效犬马之劳!”“是吗”,麦收半开玩笑地说:“兄弟犯了错误,家伙式被上边没收了,大哥,我现在最想要一杆狙击步枪,二百发子弹。”
徐司令道:“包在哥哥身上!回头给你送来。”然后两人握手而别,麦收本是开个玩笑,谁想,当天下午,徐三胖真的让人送来一杆狙击步枪,二百发子弹。
这是一个晴天,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照着村子里唯一的一座高大的门楼,这原是地主王东兴的院子,兵慌马乱的,为了防止乱兵、土匪抢劫,围墙修得特别高,特别厚,四个角上还修了岗楼,整个就是一个紧固的城堡。鬼子一来,王东兴进了县城,这所院子就成了县大队的队部,满院子的树,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发出尖锐的哨音。
麦收在前面走,不知道二曼子就在他后面跟着。“麦大哥,你站住,我怎么喊了几声,你都听不到呀!”麦收站住扭过身,笑咪咪地:“二曼妹妹,今天老爷(太阳)挺好,暖和和的,没忙啥事?”“麦收哥,你的伤好啦?”麦收一拍自己的胸膛:“全好了,谢谢你这十多天的照顾。”二曼子的心忽然往下沉,感觉飘飘地说:“你的枪,好像变新了?”“那杆还在咱队长那睡大觉呢!这是徐司令送的。”“活阎王,他干吗送你枪?”“岂止送枪,他还要让我当营长呢!”麦收信口吹道。二曼一下子懵了,望着麦收发呆……一刹那,心里涌起了失落,伤心,无奈和痛苦。人都说日久生情,她护理了他十多天,可是他好象一点也没在意她的感情,头脑忽然一阵晕旋,泪水漫漫蓄满了她的眼睛。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要听指挥。”麦收唱着歌,义气风发地走了。二曼不知道,麦收何偿不想接受二曼呢,但是曾经沧浪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麦收想,娶老婆的事,过几年再说吧。他现在实在没心情。等过一段时候后,也许他会忘了脆枝,那时候,他可能会接受二曼……
麦收背着狙击步枪,大踏步地走进队部。队部里,长景、王梅、徐三胖正在商量两军合作的事情。徐三胖说:“我们虽然现在是国军,希望我们还跟过去一样,相互配合,共同抗日。”“徐司令多虑了,我们都是中国人,司令的为人,我还不清楚?”“贵军抗战数年来一直战斗在最前线,披头颅撒热血,立下赫赫战功,打得小鬼子闻风丧胆,是令人尊敬的抗日队伍,徐某真是相逢恨晚。”长景笑道:“都是一家人,就别说那些客套话了。徐司令顾及民族大义,不做日本人的汉奸走狗,今后我们一定精诚合作,共同抗日。”
“报告队长,麦收请求归队。”长景扭头一看,一眼看到麦收肩上背的崭新的狙击步枪。不由绷紧了脸,皱起了眉头,厉声说道:“枪哪来的?”“报告队长, 这是徐司令送给我的礼物!不收下徐司令会说我不识抬举。”长景对着徐三胖说:“司令,你看!”徐三胖说:“大队长,麦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送他条枪,还有错嘛?再说啦,我徐三胖虽然是个土匪出身,但我也是中国人,现在国难当头,打击日寇,人人有责。我敬重麦兄弟是条汉子,是神枪手,诚心诚意送他条枪,叫他多杀鬼子,没有别的意思。”
送走了徐三胖,王梅说:“你就那么相信麦收?”长景道:“麦收在日本鬼子的大牢里,面对敌人的枪口,从容赴死,毫无俱色,现在闯出了小枪王的名声,敌人闻风丧胆,他怎么会投降敌人呢!”王梅想想,深以为然。
长景说:“徐三胖来到根据地,说是与友军合作,一起打鬼子,我看没那么简单,徐三胖这个人虽是土匪出身,难得有一身的正气,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是我们得多提防他手下的那个刁参谋搞破坏,村子里的地道口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我们立足的根本呀。”“好,我立即去布置。”“告诫我们的战士,一定不能麻痹大意,否则会付出血的代价。”长景沉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