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副团长，同志们提出来，你对子弹有特殊的感应，上次就是因为提前发现了日军，避免了全排战士的牺牲。所以，团里决定调你回部队，让于得水负责查奸细的事。”长景说道。
“我听从团里的安排。”麦收心里真有点烦，觉得有劲使不上。一听这话正中下怀，立即表态。
由于暂时没有军事行动，麦收还和于得水等人一起审查突围出来的七个战士。于得水说：“他们中一定有一个人是特务！”麦收愣了一下，自己跑断了腿，都没捞到一点线索，这于得水刚一来就象老猫嗅到了腥味？
于二娃子，是这次突然中受伤最轻的战士，于是成了第一个受审查的人。
“二娃子同志，你是突围出来七个同志之一，组织上想了解一下此次战斗失利的情况。你谈谈好吗？”
二娃子眼睛有点呆滞，仿佛还没从那场血腥的战斗中恢复过来。他说：“我们在永兴庄驻扎，天刚一亮时，突然响起了枪声。连长让我们紧急集合，向村外突围，因为村外是庄稼地，只要一进青纱帐就安全了。但是，令战士们完全没想到的是，我们刚一进青纱帐，就受到了敌人的炮火轰击。鬼子的炮弹好象长了眼睛似的，只往我们头上落，猝不及防之下，很多战士倒在血泊之中。”二娃子苦涩地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那些大炮哦，直往跟前打，声音大得吓人，炮弹打的坑有半人多深……”
二娃子喝了口水，休息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们只好退回村，临时构驻防御工事，敌人在我们面前架起一挺重机枪扫射，掷弹筒集中火力向我军阵地轰击。二排神枪手瞄准对方连发三枪，打死重机枪射手，敌人的机枪成了哑巴。鬼子气得发了疯，用炮乱轰。全连按照连长的命令‘不见敌兵不开枪，敌人不打我就打’的指示，沉着应战，故意让敌人白白消耗子弹，连长还拉出自己的战马，在马尾巴上绑上树枝，让马在庄稼地里空跑，引开敌人炮弹。
一排长丁树森，为了吸引敌人火力，掩护连部西撤，主动要带一排人向西面攻击。连长批准后，一排犹如猛虎插翅，由西面杀去，霎时杀声枪声响成一片，手榴弹在鬼子群里开了花，其中一个鬼子军官当场毙命，但由于众寡悬殊，未能冲破包围圈。最后只剩排长和七八个人回来。战士们全都带了彩，挂了花。返回村口时，连长已中弹挂花，战士也牺牲多人。
这时，东面的一股敌人以为有机可乘，四、五十个鬼子端着枪，野牛似的向村口摸来。我军以突然袭击的办法，打得他们晕头转向，不敢前进。我机枪射手利用时机，跃出工事，扇形扫射，歼敌三十多人。”
于得水打断二娃子的话，直接了当地问：“那你是如何杀出来的？”
“一场混战，我挑死了对面的鬼子后，就往外冲，一路连挑五个鬼子，最后刺刀都弯了，我从鬼子身上拽下几个手雷，拉了弦，冲向鬼子，鬼子吓得直往后退，我扔进鬼子群里，自己趴在地上，接着又拿出一颗，最后终于冲进一块玉米地里，大概鬼子见我只有一个人吧，没有追我，我就跑了出来。”
“好，你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接连问了三个同志，回答都差不多。但是没有人知道，是谁要求让全连进入庄稼地的？为什么不是北面，西面，偏偏是南面？鬼子偏偏在南面布置了炮火。连长已牺牲了，是否是他的命令，还是别人的建议不得而知。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了。明亮的月光把小村照得有如仙境，但麦收等人根本没心情去享受这月色溶溶的美景，他们在总结：“可以看出，敌人是事先得了情报，并在永兴庄周围做了周密的部署。”于得水说，心里也有一丝犹疑，难道我的感觉错了？这七个人全是我们的同志？
三天过后，只剩重伤的丁排长还没有问话，护士二曼说：“哥，丁排长伤得很重，不能说太多的话，要适可而止。”于得水点了点头。
丁排长躺在床上，整个人就象一个纱布包起来的白色茧子。他全身都是伤，没有一块好肉。见于得水等人进来，连忙叫二曼搀着他坐起来，但由于伤势太重，只好由二曼在他腰上顶上一个枕头，左胳膊拄在被子上，就这样半躺半坐着谈话：“我们与敌人肉搏，面对一层层黑压压涌上来的鬼子，战士们舍命拼杀，当时没有枪响，只是听见狠狠地喊杀’声，还有嗷嗷的惨叫声！
战士们都变成了血人，但他们仍然拿着已经没有子弹的步枪、大刀甚至石头，与鬼子拼死搏斗。有时一群鬼子蜂拥而上，一下子就把满是伤痕的战士吞没，平静后再看那个战士什么都动静都没有了。黄昏时分，敌人越来越疯狂，战士们把不多的子弹全部射出之后，闯入敌群，用刺刀、枪托、洋锹、石头等同敌人展开搏斗。“
麦收觉得丁树森的头脑有点不清楚，总是车轱辘话。
于得水忽然觉得哪有点不对头，但是一时又找不出来，到底是哪呢？他看看二曼，又看看麦收，再看看丁树森，一时找不到不对的地方，但是那种感觉特别强烈。
究竟哪不对呢？
几个人往外走，二曼扶丁树森躺平，休息了。麦收见于得水眉头锁得紧紧的，一言不发，不由问道：“得水，你发现了什么？”“我总觉得哪有点不对，可就是找不出来。”
“你是说丁排长，有可能是那个特务？”麦收的眼睛瞪得跟包子似的。如果于得水不给他个理由，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说不好，我总觉他身上或是身边缺点什么……”
“我也负过伤，第一次是脆枝护理我，第二次是二曼，没有什么反常的呀！”
“脆枝？二曼？”于得水突然眼前一亮：“我明白了！马上派人去丁树森的家！他的妻子，儿子在不在？”麦收也突然明白了，对呀，丁树森受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见他老婆孩子前来伺候？！
“我立即派人去丁树森家。”麦收说，他从心底服了于得水，本来长景把他换下来，心里还有点不服气，现在完全没说得了。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不服也不行呀！
派去的人回来报告：丁树森一家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失踪了！据邻居说，那天上午还见到丁树森回家探亲，第二天，就锁了门，都以为搬到部队上去了，现在家由一个远房的叔叔给看着。
“把这狗特务立即抓起来！”麦收大喊一声，就要带人去医院抓特务。于得水拦住他，用力抽了两口烟，才不慌不忙地说：“别着急，这只是咱们的推理，还没有证据。要想不冤枉好人，还得有真凭实证。”麦收说：“八成跑不了他。赶紧把他监视起来。”于得水吸着旱烟袋，默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说：“麦队长，我们再合计一下，可不可以利用这个狗特务，将计就计，把蠡县城的鬼子引出来……”
“得水，我算服你了，真有两把刷子！走咱跟团长合计一个路子。”麦收由衷地说。于得水把烟袋锅子磕净，往腰里一插，和麦收带着人一起来到团部。
外间屋子，王梅一见麦收的样子，意外地问：“这么快就有眉目了？”“团长在不在？”“我在屋子里呢，进来吧。”长景在里间屋答道。麦收和于得水掀起门帘，走进里屋。王梅也跟时来。“你在外面站岗，闲杂人等不许靠近！”麦收对跟进来的干事小王说。“是！”小王走出去了。
“特务就是他！”麦收把三个字写在纸上。团长一见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在我们队伍里竟然隐藏着这样一条毒蛇。“这只是我们的推断，还没有证据。”“你们打算怎么办？”团长多聪明呀，一见于得水和麦收神秘的样子，立即猜到了二人打得什么算盘。“他住了院，最近肯定有人前来看望。我们一定要好好看住他，不能让撞上网的鱼儿再溜了。”
小野这几天心情十分舒畅，几日来，连续消灭几股八路军，虽然只是小股部队，但用八路的说法，积小胜为大胜嘛。他让丁树森查明：“隐在身边的共党间谍是谁？不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他小野吃饭不香，睡觉不踏实。”丁树森受伤了，这是事先安排好的，不如此无法洗脱嫌疑。小野还安排一个人冒充是丁树森的表哥前去探望，顺便把情报取回来。
李佳成终于知道，丁树森是最重要的嫌疑人，现在组织上缺少的只是证据，怎么才能找到证据呢？现在可不比当初，小野对谁都不相信，如果拿不到证据，就无法指证丁树森，特务也不会甘心就缚。怎么办？怎么办？
这天，二曼正在病房值班，忽然有一个人自称是丁树森的表哥，前来探望丁排长。二曼打量着来人，头上箍一块白毛巾，满脸的皱纹，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身上穿着一身家织粗布做的裤褂，脚上一双千层底的家鞋。这个人满脸堆笑，对二曼说：“同志，丁排长是在这住院吗？我是他表哥，来看他来了。”说话嘴里象含着一个大枣，有点不清楚。
“你是来看丁排长呀，我说你们家怎么回事呀？丁排长受伤住院这么大的事，怎么家里也没个人来伺候他呀？”二曼一听就开始抱怨。
“我嫂子和表哥两人感情不好，经常吵架，闹离婚，这不我来啦。”“往里走，第二个门302就是。”这个人谢过之后，拎着一包水果就进去了。二曼在后面不冷不热地说：“没见过这样的亲戚，人都快死了连个面也不露。”
两人进去后，二曼立即走进医务室，给于得水打电话：“哥，丁排长的表哥，来看他来啦。”“是吧？你在一边监视，趁机听他们谈什么？”“好……”
二曼拿着针走进302室，刚一进门，明显感到屋子里气氛并不和谐。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二曼一句也没清楚。她径直走到病床前：“丁排长，该换药了。把你的胳膊伸出来。”丁树森把右胳膊伸出来，二曼把他的袖子挽到头，扎针，拔针，收拾东西，似乎不经意地问：“老乡这是打哪来呀？”“高晃，高晃。”“那的卡子查得很严吧？”“可不是，差点来不了。”这个人一边说，一边点头，额头满是汗水。
二曼走出病房，门嘭一声关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