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眼欲穿里，抽到第五根烟的时候，何东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里。
林晓森丢下手中的烟，用脚湮灭了烟头，小心的把几颗烟头往旁边更暗的角落踢了踢，迎着手掌哈了口气，确定嘴里的烟味不是太浓，才抬起头，冲着何东挥着手，喊了声，“东哥，这边。”
借着灯光，远远的能看见顶着一头方便面的男子也冲着这边挥了挥手，然后不待林晓森做出反应，转头走进了一家营业中的便利店。
林晓森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站在原地等着，约莫过了三五分钟，何东才从店里走了出来，手中领着两个塑料袋，站在门口，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深吸了口，又长长的呼出来，挪着步向这边过来。
距离更近的时候，林晓森看见了何东深陷的眼窝和唏嘘的胡渣，和印象中的他有很大出入，有心想要询问，又怕唐突，许久不见，好像变得有些生疏了。
“等久了吧。”何东略带沙哑的嗓音很有磁性。
“还好，没到天亮。”林晓森撇了撇嘴，接着说道，“幸亏你能找到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们什么关系，只要你还在这座城市，我就能感应到你，逃到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何东笑着说道，那语气还像从前一样，他把手中的奶茶递给林晓森，继续说道，“喝杯奶茶暖暖身，这城市的夜里有点冷，可别冷了心。”
“呵呵…”林晓森笑着，喝着奶茶，好像又回到了刚跟何东认识时候的场景，一切都似没变化。
“对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何东接过林晓森背着的包，问道。
“不知道在哪里丢了号码。”林晓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是因为我长的不漂亮吗？”何东挑了挑眉毛，继续说道，“听人说你恋爱了？藏的可够深的，连我都没告诉。”
“已经是过去式了。”林晓森有些沮丧的耸了耸肩，两人并肩前行着，夜凉如水，林晓森不自禁紧了紧衣服，好抵御这天气。
“那也好，一次就成毕竟是极少数，需要很大的运气，失败权当是为了成功积累经验吧。”何东咧嘴笑了笑，唇角有些干裂，他把包背在身上，一手握着奶茶，用另一只手熟练的给自己点了根烟，习惯性的用指背摸过鼻子，低头猛抽了两口。
“这些事情不说也罢。东哥，我给你带了条烟，你上学时最喜欢的那款。”林晓森紧跟两步，说道。
“呵呵…你还记得。”何东有些诧异的看着林晓森，接着说道，“不过我已经不喜欢那款了。”
“怎么会，疯狂的热爱也会冷却嘛？”林晓森有些难以置信，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许多的关于何东夸赞这款烟的画面，不是因为过于喜欢才会一直挂在嘴边嘛。
“…现在才觉得当时太傻了，明明那么苦嘴上却说着甜，或许真是喜欢标新立异的年纪，总想做一些让自己特立独行的事，好跟别人区分开来。”何东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徐徐说道，“其实，生活在人群中也不错，虽然不那么起眼，但真实了很多。”
“是这样嘛，我还以为烟都是一个味。”林晓森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你也抽烟了？”何东停下了脚步，看了眼林晓森，问道。
“就偶尔无聊抽两根，”林晓森迎着何东的眼睛，继续说道，“周围很多人都抽，一直很好奇他们为什么喜欢抽烟，味道也不好，就想尝试下…不过真的很少抽…”
“能不抽就别抽了，不是什么好事情。”何东灭了烟，一手插兜，一手扬起端着的奶茶，喝了口，接着说道，“到宿舍把烟给我，突然有些想念以前的味道。”
“好，东哥你也少抽点，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老了很多。”林晓森有意落后何东半步，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有些多，熬过这阵子就好了。”何东不以为意的说道。
“嗯，东哥可不能那么早退休，我还等着你带我呢。”林晓森玩笑道。
“好呀，你小子，我还当你关心我，原来是关心你自己的远大前程，”何东也跟着笑道，搂着林晓森的肩膀，继续道，“怎么会想来这边发展，在学校的时候，你可一直说想留在那边发展的。”
“因为东哥你在这边啊，我想靠着大树。”林晓森打趣道。
“你小子还是一样贫嘴，”何东拍了拍林晓森的肩膀，想了想，接着说道，“看到你突然有些想念以前的校园生活呢，要不是你来，那些画面都快慢慢的从我脑海中被抹去了，消失的不留痕迹。”
“我也没想过会这么快离开学校，好像做梦一样，忽然就梦醒了，忽然就来到这边了，还好，还有东哥你在，让我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真实，”林晓森有些感慨道，“不过东哥你变化真的有点大呢，看上去多了些忧郁的气质。”
“呵呵，忧郁，那我以前是什么气质？”何东有些好笑的问道。
“以前…猥琐…”林晓森想了半晌，继续说道，“还记得有天下午，你非拉着我跑去个小山头，躺在那看蓝天，幸亏当时不流行搞基，不然我怕我被吓傻了。然后，你叼着根狗尾草，给我讲了小半天黄色故事，我真的快疯了。”
“那有什么，少见多怪，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腻了，”何东笑着说道，“不过你能听下去，证明我还是讲的很生动的，是想继续听吗？”
“啊…”林晓森愣了下。
“怎么分的？你主动还是她主动？”何东忽然问道。
“忘了。”林晓森苦涩的笑不出来。
“那就是她了，有什么丢人的。”何东说道。
“没觉得丢人，就是不想多提了。”林晓森狡辩道。
“随你啦，反正你自己清楚就行，有什么小目标吗？”何东又问道。
“还没，不过东哥你说这里面朝大海，我想过段时间我就知道有什么小目标了。”林晓森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我听别人说起，你女朋友之前在这座城市待过？”何东又点了根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东哥，还能聊嘛？你这是在我身边埋了眼线啊。”林晓森借机拉开了跟何东之前的距离，说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先立个小目标吧，争取两个月买部手机。”何东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那也不错，到时候不够钱，东哥你可得挺我。”林晓森说道。
“那是必须的。”何东丢了奶茶杯，加快了脚步，边走边说道，“要快点了，不然瘦子跟矮狼该等急了。”
“他们都没名字嘛，东哥你总这样叫，他们该生气了。”林晓森说道。
“不会生气的，叫外号不是比较亲切嘛。”何东回答道。
“东哥你女朋友呢？”林晓森问道。
“…在这边等我，我去把电瓶车开过来，”何东没回答，把背着包摘了下来，递给林晓森，叼着烟走向了不远处有些昏暗的小车棚。
…
少了白天的喧嚣，这条路空旷而安静，林晓森坐在后座，缩着身子，两手后背着，握着行李箱，背上的书包被托在行李箱上。
何东开着电瓶车绕了几个弯，林晓森便已经不记得走过的路线了，疲劳与凉风交织着，困倦却无法安睡，煎熬着身心。
恍恍惚惚里，大概是经过一段不长的喷着红漆的围墙时，何东一个急刹车，驱散了林晓森燃起的睡意。
“怎么了，东哥？”林晓森艰难的睁开眼，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
“没事…你还好嘛，要休息下嘛…”何东掏出根烟抽了起来，烟头那点光亮在黑暗里忽明忽暗。
“犯烟瘾了啊。”林晓森小心翼翼的把行李箱放了下来，双臂已经僵硬的失去了知觉。
“嗯，再抽根就走。”何东说着又续了根。
“少抽点。”林晓森关心道，见何东不回答，便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昏暗灯光下，模模糊糊的看出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正和一名略显矮胖的男子亲密着，林晓森揉了揉双眼，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却发现已经是视力极限，没办法更清晰。
“走吧。”何东把半截没抽完的烟丢在地上，拿脚狠狠的碾了几下。
“好。”林晓森默默的将行李箱又提上了车，再回头去看那对男女时，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身影，忍不住欲言又止，问道，“认识？”
“不认识。”何东有些生硬的回答道。
“哦，时间不早了，还要多久到，我都困了。”林晓森知趣的没再问下去。
“快了，也就几分钟的路程了。”何东答道。
“想不到这边离车站还挺远。”林晓森听何东有些兴致缺缺，心中不免有些异动，猜测着方才看到那对男女跟何东之前的关系，不过死来想去都想不出一条好的理由，不禁有些沮丧，看着何东的后脑勺，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关怀。
两人谁都没说话，不多久林晓森远远地便看到了一片灯光，隐约能听见人群的哄闹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