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过了冬至,天气有那么点小寒但却又不是那么冷,林二太太正在戏楼里听着戏,唱的是负心汉的故事,那主角的唱功不错,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林二太太脸上也是饶有兴致,只不过她听的却不是眼前这出戏,而是耳边这出。
林二太太听完之后,弯弯的柳叶眉向上一挑,很是感兴趣地问道:“哦?当真如此?那女人当真和童雨田见了面,林家桦还跟那女人吵了起来?”
身旁弯着腰凑在她耳边说话的小桃点点头,道:“错不了,这是千真万确万确千真的事情,药铺里好多伙计都看见了。”
“这敢情好啊。”林二太太把手里的一小把南瓜子往这果盘里一扔,拍了拍手,说道,“这出戏唱得可真好,还真没让我失望。”
“戏?”小桃疑惑地望向舞台,不解这林二太太怎么说着说着就又谈到戏上面去了。
林二太太却是起身细细地理了理裙摆,微扬起下巴,道:“走,我们这就打道回府。”
“回府?可……您刚刚不是说这戏唱的很好吗,怎么不继续听了?”小桃不解地指了指舞台的方向,说道。
林二太太却是别有深意地一笑,“此戏非彼戏。”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这是要……”
“回府,回府去把今儿个的戏文唱给老爷听。”
“二太太,您竟然还会唱戏?”小桃惊讶道。
林二太太不由鄙夷地看了小桃一眼,教训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知道的话就不要随便乱说。”
“可刚刚是您自己说……”
“还说?”林二太太斜睨了小桃一眼,打断了她的话。
小桃脖子一缩,悄悄地噤了声,只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不说了,我知道错了。”
林二太太那是兴高采烈地回了林府,带着小桃一路就直往林老爷的房里去。
见到林老爷,她先是乖言乖语了一番,但对方才所说的“戏文”却是只字不提。
直到林老爷看了林二太太一眼,主动问道:今儿个又有什么事情?
这时,林二太太才扭着细腰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儿,只是……我这不说吧,总觉得心里不够舒坦;但若是说出来,又唯恐惹老爷您生气。所以啊,此刻我这心里那是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是当说还是不当说。”
“若是不想说,你又怎么会跑来我面前?”林老爷反问。对于林二太太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林老爷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对于后院子里的这些事情,他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通常都不会插手处理这些事情。
被林老爷一语点破林二太太倒也不在意,依旧笑着,声音愈发的甜腻,“瞧老爷您说的,难道没有事情我就不能过来找您了?我难道就不能是因为心中挂念着老爷,所以才来看看老爷您的?”
知道若不给一个台阶,这林二太太定然不会轻易说出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于是林老爷也顺了她的意,说道:“好——,我知道你关心我,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其实吧,事情是这样的。今儿个我原是打算去听戏的,所以一大早便就出了门。后来想想,既然都出来了,不如去药铺里看看?这家桦现在不是在药铺里学习做生意吗?我就想着,我这当二娘的好歹也要去关心关心情况啊?结果……”林二太太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语音一转,问道,“老爷,您猜我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怎么,莫非是家桦犯错误了?”
“这错误倒也称不上是错误,只不过……”林二太太原是微蹙着眉一脸的犹豫,但随即却脸色一转笑了起来,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都换上了与刚刚明显不同的轻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倒觉得家桦做的是件好事也未定。其实,我更应该恭喜老爷才是,恭喜老爷您……得了个好儿媳。”
“好儿媳?你说的是雨田?”林老爷原以为林二太太是抓到了林家桦犯错的小辫子所以才跑到他这儿来告状来了,倒是没想到竟会是和童雨田有关。这反而让林老爷好奇了,童雨田一向聪明懂事,很少犯错,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事情竟然会让林二太太刻意跑到他面前来数落一番呢?
林二太太却是脸色一变,忽然就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林老爷看着实在是心里不畅快,便追问道:“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听见林老爷这样说,林二太太仍是再三犹豫了一番,最后才装作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说道:“我、我说的这‘好儿媳’并非是指童雨田。”
“不是雨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林家除了雨田之外,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儿媳?”林老爷不解地问。
“这……这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件事恐怕要问家桦才是。”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全部都告诉我。”林二太太这将说不说欲言又止的态度显然只会让林老爷更加想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禁有些恼了,言语里也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
直到这个时候,林二太太才终于打开了她的“金口”,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今早在药铺里头见到一位姑娘。我从未见过这个姑娘,她穿的很特别,好像不是我们侨城里的人。我呢,原本也没太在意这位姑娘,只当她是来店里的客人。可谁知竟见到她与家桦十分娴熟,从言行举止上来看,两人还十分亲密。正当我感到疑惑的时候,童雨田过来了,那姑娘一见到童雨田便大发脾气,最后还在店门口同家桦吵了起来。说来也奇怪,最后……最后家桦竟然追着那位姑娘就走了。”
言至此,林二太太顿了顿,她拿眼睛偷偷观察了下林老爷的脸色。眼见林老爷铁青了脸色,紧抿着唇,心下不由一乐,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装作疑惑地道,“老爷,这童雨田不是您跟大太太认可的林家儿媳吗?怎么……这如今又多出了一位姑娘来?”
说完,林二太太又笑了起来,自顾道:“不过,我瞧那位姑娘衣着不凡,出身定然不错,人长得也水灵。这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如今这家桦也算是长了本事,出门一趟,竟然还从外面带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回来。”
说着说着,林二太太微叹了口气,又开始抱怨起来:“老爷您说这家桦也真是的,既然是位这么好的姑娘,他怎么不直接把人带回家里来呢?却是养在外面,这像什么样子?这若是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我们林家多苛刻,竟硬是逼得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只能够这样没名没分地养在外面却进不了林家门。”
林老爷终是听不下去了,冷哼了一声,一把将手中的账目扔到桌上,愤然道:“我这林府的门可不是什么人想进都能进的。”
“哟——”林二太太惊呼一声,道,“老爷,您该不会是不想让那位姑娘……”
“这件事情你不许插手,我自有主意。”还没等林二太太说完,林老爷便打断了她的话。
林二太太装作顺从地点了点头,但心底却是早已经笑开了。她知道,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