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雨田跟着童氏夫妇一起来到了童婶所说的东家。关于这个东家,童雨田经常听童氏夫妇提起但是从未见过,只知道姓林,是侨城的大户人家。
到了门口看着眼前那扇门,一路上都低着头安静乖巧的童雨田却突然拉着童婶的手停了下来。她仰着小小的头望向童婶,问道,“娘,我会去找工作,我会去赚钱,可……可不可以不进去?”
童婶一愣,正欲开口说话旁边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什么不进去?为什么不进去?”
说话的是一旁的童大顺,他激动地看着童雨田,拧着的眉毛皱着的纹路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接近狰狞的地步。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童大顺的影响,童婶竟然也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她紧紧地盯着童雨田看,然后突然就对童大顺发起了脾气,大声喊道,“长生爹,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童大顺想要替自己争辩几句,可是他在说了一个“我”字之后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了。盯着童婶看了一阵之后,童大顺突然把目标转移到了童雨田身上。
童大顺一把将童雨田拉到自己的身边,说道,“田儿,乖,你告诉爹,你为什么不进去?你刚刚……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我只是不想进去,我可以去工作可以去赚钱,可以少吃一点,我只是……不想进去。”童雨田再一次说道。
童婶听着童雨田的话也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还在家里的时候她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感觉童雨田好像知道了什么,知道了他们要……
一想到这种可能,童婶也跟着紧张起来,她在童雨田身边蹲下,说道,“田儿,来,你告诉娘,你为什么不想进去?是不是担心东家的人会很凶?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他们是不会凶你、骂你的。”
“娘,我知道……我知道家里面的情形很不好,但是我会努力工作。虽然我年纪小,但是我可以做很多事情。难道……难道一定非走这一步不可吗?”
“这一步?这一步是哪一步?”童婶追问道。
童雨田看了看童婶,又看了看童大顺,其实她心里面都是清楚的,她知道今天她被带到林家并不是像童婶、童大顺所说的那样过来到东家家里面玩,而是……
犹豫了片刻,最后童雨田还是开口说道,“我知道今天并不是来这里玩,爹娘是想把我给卖了,对不对?”
童婶惊讶地看着童雨田,颤抖着问道,“你……你说什么?”
“那一晚,娘跟爹的谈话,我都听到了。”童雨田低着头回答道。
童婶因为童雨田的这一句话而彻底愣住了,她没有想到童雨田竟然一早就知道了她和童大顺正在盘算着把她给卖了。而更让童婶感到震惊的是,童雨田竟然在知道了这样的事实之后还能够忍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童大顺更是吓的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嘴里喃喃地念着,“都知道了……田儿已经知道了……她知道了……知道我们……我们……”
看着这样的童婶和童大顺,童雨田心里也同样感到不好受。她是知道的,她全部都知道,她不仅知道童大顺和童婶打算把她卖到林家当丫头,她也知道虽然她的养父母打算卖掉她,但其实他们都是好人,也是真心喜欢着她想要对她好的。只可惜,家境不济,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养活她。
“真的……真的没办法了吗?一定要这样做吗?”童雨田再一次问道。
说实话,童雨田其实并不恨童大顺和童婶,她知道他们是被逼无奈,这也是她在知道童大顺和童婶的计划之后却一直保持沉默什么话都没有说的原因之一。
只是,如果可以,童雨田还是希望能够替自己争取最后一线机会。虽然在童家的日子过的很苦,几乎没有那一顿是像模像样地吃饱过,但童雨田依旧还是很珍惜在童家的日子。一旦当了丫头,那便是一个下人,就算吃的比以往饱,恐怕日子一定不会像在童家那样温暖、自由。
“田儿……我……我跟你爹……我们……”童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童雨田的这个问题。她知道是他们对不起童雨田,他们虽然收养了她,可是他们并没有为她做什么,反问还典当了她的衣裳,现在甚至还……
童婶突然就抱着童雨田哭了起来:“田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不好……是我们不好……田儿,你要恨,就恨我,不要恨你爹。”
童雨田摇摇头,说道,“我不恨你们,真的,一点儿也不恨。”
如果那一晚童雨田没有听到童婶和童大顺之间的对话,她心里或许还会有那么一点难过和介怀。
但是……
那一晚童婶和童大顺所说的话却让她无法从心里恨起来,她甚至很感激这对养父母能够这样为自己着想。
因为童氏夫妇之所以会卖掉她,一来是因为他们实在没有能力抚养她,如果再这样下去,也许他们之中迟早会有人饿死。至于另外一个原因,说出来,可能有些自私,那个原因就是童长生。现如今童长生也到了要长个儿的时候,饭量也大了。一直这样吃不饱,让童长生看起来几乎是面黄肌瘦,哪有亲生爹娘看见自家儿子这样还不心疼的?童雨田很懂事,而且很聪明,甚至还识字。
童氏夫妇觉得如果一直让童雨田这样呆在他们身边便是害了她,他们希望童雨田能够有个更好的去处。
虽然到林家之后只能当个丫头,但至少吃得饱住得好,如果可以……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够找个好人家给嫁了。
这个想法有点冒险,当下人的日子并不好受,但是饿肚子的日子同样也不好受。
虽然林家是侨城的大户人家,是童家的东家,但是林老爷的心肠却很好,对待下人也都还不错。正因为这样,所以童氏夫妇才放心将童雨田卖到林家。
看着童婶的眼泪,童雨田突然就放弃了挣扎,她抬手擦干童婶脸上的泪水,说道,“娘,不要哭,我知道了……我全部都知道了,我进去,我会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