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小雪。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初冬之象十分明显的显露出来。
琇莹疲态尽露,即使刚刚起身,但还是不耐活动,面色无华暗淡,像是干干的花朵失去了露水。
怀瑾担心的抚摸着半睡半醒的琇莹,水岸之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她只是血虚。”
“无法改善吗?”怀瑾问道。水岸之有些为难的说着:“原是可以正趁着小雪节气,多服些龙眼肉进补。但是如今她怀有身孕,又是前几月,自然是不能吃龙眼肉的。。。不过姜糖红枣枸杞之类的,可以慢慢温补,倒也可以。”
怀瑾皱着眉看向琇莹,心里纠结得紧,‘没想到,怀有身孕竟是这般累人的吗?’正这般想着,唐母的声音便传来,“怎的又出了毛病?定是怀孕时,出了颇多事端,才会这样吧。。”
怀瑾疑惑地问去:“母亲,你当初没有这些症状吗?”
唐母摇头,说着:“有虽是有,但是没有这么频繁,也没有这般严重。”怀瑾多想了一些,水岸之见他愁眉不展,宽慰道:“你便放下心来,有我时时盯着。”唐母听见后,奇怪地看着水岸之,似乎是没想到这府医跟怀瑾关系那么亲近,语气熟稔。
怀瑾察觉异状,忙说道:“劳烦水兄了,我自然是相信你医术和人品的。你肯为了兄弟来唐府,我已是十分高兴的。。”
“怎么?怀瑾原来与水大夫早就相识?”唐母问道,怀瑾点点头,自然地说着:“儿子出外行商,曾有些意外,他救过孩儿,后听闻是那一块闻名的神医。我曾招揽过水兄,彼时水兄脱不开身子,就耽搁了许久才来。”
唐母深信不疑的说着:“怪不得呢,我见水大夫就不像是普通的大夫,原是早就扬名的神医呀,当真是少年有成。”
怕水岸之又要嘚瑟,怀瑾看了一眼马上就要笑开花的水岸之,打断道:“母亲,您怎么突然来了?”
唐母被一提醒,想起来时目的,说道:“明日宫中要办宴,邀了唐家,你和琇莹能去吗?我看琇莹身子。。。。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那公公透露,皇上可能会奖赏琇莹。”
“为何无缘无故奖赏琇莹?”
唐母听着怀瑾问话,也是回答不了,怀瑾无奈的叹气,说道:“母亲,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唐母听到后,便离去了。
琇莹醒转后,怀瑾并没有走,而是一直伴在她的身边,见琇莹醒了,便让梦娘拿来一直热着的红枣汤,琇莹还迷糊着便喝完了汤,待醒来后,只觉厌恶,她不太喜欢这红枣甜腻的味道。。。
怀瑾看她皱眉,带着嫌弃的看着空碗,弹了一下她的脸颊,说道:“你倒是别嫌弃,若是你多注意些身子,如今便不需要补血气了。”
琇莹不说话,赖在怀瑾怀里,现在琇莹青丝披散,怀瑾尽情的揉着她的秀发,揉乱了,琇莹才懒懒的抬眼,将他手一压,感觉到手上的柔嫩力道接近全无,又懒懒滑下,怀瑾心中有些恐惧,他看着琇莹虽慵懒,气色不算好,但还是气息稳定,才压下心里的不安。
他紧了紧手臂,让琇莹更贴近自己。琇莹这才出声道:“什么时辰了?”
“已是巳时三刻(上午十点半)了。”怀瑾回答着,他帮琇莹理好头发,说道:“你睡着时,母亲来,说是明日宫中有宴席,我们两要去,你觉得身子可好?”
琇莹觉得四肢乏力,但是并不困倦,便回答道:“只是懒得动,又不是什么病症,放心吧。”
怀瑾的白皙的十指穿过琇莹乌黑柔顺的秀发,像是黑色绸缎里夹带着的白玉。琇莹喝了汤,脸色好了许多,戴上了绯红,像是初春的樱花,纯洁美丽,但是,她眉目间的疲态,让这份美丽大打折扣,琇莹偏头,从铜镜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心里一沉。。。她将头埋下,怀瑾察觉到她的失落不安,忙叫疏影进来,又对琇莹说道:“如今初冬,明镜湖那里更显清幽了,可想去看看?让疏影为你梳洗吧。”
琇莹顺从的点头,她被半扶着走到梳妆台,更衣打扮。她站起身,再看向铜镜里,自己眉目如画,睡凤眼本就显温顺,她的疲惫,更让眼睛的弧度明显了,但是好歹,不像之前那样了。。
她穿着袄裙,又被穿上了烘暖的斗篷,梦娘还准备了手炉塞进了琇莹的手里,怀瑾打开房门,牵着琇莹出去,清新的空气袭来,夹杂着冷冽的风,琇莹穿得暖,倒没觉得什么,怀瑾见她不显冷态,才放心带她出去。
。。。。
宫中,才短短时日,情势便是翻天覆地了。原先承宠的秀女们,如单珞珞,慢慢失了风头,无人问津,一直默默无闻的杜夕湄和林绮绣通通都承宠,并且风光无限,杜夕湄已被封为昭媛,属于嫔级较高的,而林绮绣也被封为了修媛,稍逊于杜夕湄。
杜夕湄被召进韩妃宫中后,又不知发生了什么,第二天,她如单珞珞所料,遍体鳞伤,但是,并不是被卷席包着丢进了井里,而是被皇上心疼的抱出来的。后来,没多久,就封了昭媛。
林绮绣的升位,活脱脱是一个笑话,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林绮绣还是那样发疯,还穿着白裙子跑到夜晚的花园,吓到若干个宫人,最后反而惊艳了夜游的皇帝,没多久,被封为了修媛。
杜夕湄还是住在那个稍微偏僻的玉锦苑里,林绮绣迁了宫殿,住进了离婉瓷宫最近的同心殿里。
将近用午膳之时,端木既明进了玉锦苑,房内,夕湄正在调香,她美眸半敛,螓首稍低,手上正拿着玉杵磨动着,皓腕微露,轻轻转动,是半露不露的含蓄风情,只是半截晶莹,带着些许丰腴,便是让人浮想联翩,她的指尖无意中沾染上了一些粉末,但是专注的她并没有在意。
就连端木既明不得不说,这一幕是十足十的赏心悦目,他很少见宫中妃嫔调香的,偶有,也没有给他如此惊艳之感,杜夕湄抬眸,见皇帝到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礼。
端木既明执起她的手,轻轻摩挲,上面带着些许薄茧,他问道:“这茧?”
夕湄轻轻笑着,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怀念的说道:“是臣妾在庵堂里时,留下的。庵堂里尼姑很少,有时忙了些,我也会搭把手。”
端木既明饶有兴趣的听着,抚摸她的手,感受茧的位置,猜测到底是做了什么才留的茧,是否如夕湄所说,夕湄见端木既明没说话,便继续讲道:“比如这调香。。庵堂里多点沉香,妙空姑姑怕我不喜,嫌沉香多闻枯燥,不鲜活。便给我寻了调香的书,我也乐得有事情做,我手上的茧大多是这般而来。”
端木既明感受了一下,的确是,按照刚刚夕湄拿着玉杵的姿势来看,的确是那些地方有薄茧,其余的地方却是几乎没有。皇帝放开她,让夕湄去继续调香,又问道:“以前宫中也有嫔妃善调香,为何手上无茧呢?”
夕湄不好意思的笑笑,说着:“臣妾在那山野之中,自然是没有多想过要在调香后注意双手是否有茧的。皇上可不要见怪。”
皇帝摇摇头,他注意去闻,隐隐闻到调香处传来的醇香,浓厚,却不是甜腻的,有些像婉瓷宫的那香味。。。却又是不像的,闻过以后,不像婉瓷宫的那个忘却不了,反而捉摸不到。。。。
夕湄若是知道皇帝心中的想法定会浅浅一笑,说着:“这香在皇帝心中的模样,倒是跟人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