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独孤晔忍受不了百里初颜这陌生的目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百里初颜却先他一步说道：“独孤晔——你前天不是还在问我为什么不记得这个名字吗？你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吗？”
独孤晔有些不忍，他分明看见了初颜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痛苦，他不想她承受这些本可以不必承受的痛苦，于是，缓和了语气，温柔地说道：“颜儿，不要胡思乱想，你被寒诺下了药，又被他封印住了记忆，所以才会……”
“独孤晔！”百里初颜提高了声音，笑着说，“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初颜这话，是说给独孤晔的，但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我是不是？！一万多年了，你难道会不知道我最喜欢叫你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了，我根本就不叫你——独！孤！晔！”百里初颜咬牙切齿地说着，此刻，没有人能够体会她心里面的伤痛，一万年——整整被骗了一万年！
“初颜，你听我说，我其实……”独孤晔有些着急地看着百里初颜，他开始慌乱，不知所措起来，平生第一次有种无力感，很挫败！
“说啊，没有不让你说，独孤晔，你说，我听着呢！”
独孤晔愣了一下，他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百里初颜，从前的她都是没什么脾气的，很好说话，虽然独孤晔并不想承认，但是，的确也很好……欺骗。
独孤晔倏地转过身来，金色的眸子里一片寒凉，他凌厉的眼神落在钟离身上，“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指的是方才？
钟离笑了笑，面上不无得意之色，“我能做什么？并不像某人有那个城府去算计，只不过是让初颜早点醒过来罢了。”
独孤晔脸色微变，“你！”
百里初颜见独孤晔一副被抓包了，然后又没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只当他是因为被自己‘发现了’，所以，就觉得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初颜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因为不想告诉我，怕我伤心？”
百里初颜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像个傻子一样被独孤晔欺骗至今，一万年啊……呵，这真是一场漫长的欺骗呢！
“我……”
“那么，事到如今，我怕是要问问你，你究竟是因为怕我伤心，还是因为怕我知道了真相以后逃离你的控制？”初颜现在是——哀莫大于心死，所以，很多话都已经无所谓了。
当你发现你曾经豁出生命去爱的那个人接近你只是在欺骗你，只是装作爱你，骗取你的信任，甚至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之后，你一定会觉得很受伤，甚至，很恨他，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
百里初颜就是这样的感觉，她现在觉得待在独孤晔身边一秒钟都是煎熬，让她觉得她真的一文不值，根本不会有人来喜欢她。
“不！不是这样的，初颜，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你就真的以为我只是在欺骗你吗？你难道——就这么不信任我？”独孤晔艰难的说着，“你不要中了他们的计谋才是！”
“呵……计谋？”
百里初颜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干笑两声，一双澄澈的眼眸就这般平静的看着独孤晔，好像再也不会为眼前这个人起一丝波澜一样，“究竟是谁在使用计谋？独孤晔，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还需要让我来提醒你吗？”
“独孤晔！你莫要再纠缠，既然初颜已经这样说了，你还在期待什么？初颜亲自奉上自己的眼泪吗？不要欺人太甚！”
不知什么时候，寒诺已经站在对面了，百里初颜抬头看过去，依旧是那个萧瑟的身影，又恍惚记起，似乎记忆中的寒诺一直都是有些落寞的，突然就有些心疼他——
“寒诺，你怎么来了？”百里初颜忍不住呢喃着，“你不该来的……”见了我只会让你伤心、难过。
自小到大，每次都是你在护着我，可是，每次，你都会惹祸上身，好像是只要一跟我呆在一起你便会倒霉。
——百里初颜看着寒诺的身影出神的想着，恍然间才发现，原来她醒来才不过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该来的都已经来了呢！
“初颜，你在这儿，我怎么能不来。”寒诺与百里初颜对视着，眸子里的神情已经险些流溢出来。
独孤晔简直气得不行，只想把寒诺揪过来狠狠地揍一顿，他这是什么眼神，再看初颜，他心里的火气更盛，这女人就在自己面前与另一个男人含情脉脉地对视？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三位长老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不再瞻前顾后，反正百里初颜正有要离开的意思，想要带她离开就好办的多了，至于离开以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那时候——恐怕，就不由他们这三个男人说了算了。
“百里初颜，现在你还要继续跟着独孤晔会龙族吗？若是你现在跟我们回人鱼族的话，或许，还来得及……”来得及毁灭百里初颜这条人鱼，来得及阻止独孤晔！
独孤晔听到这话心头一紧，他慌了，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变得心慌、不安，他看着初颜，真的害怕她会离开自己，会选择跟面前这几个人离开。
而百里初颜却只是很坦然地看着三位长老，“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谢谢你们的好意，只是——对不住，我并不想回去……”
独孤晔听到初颜这样说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只是，下一刻，初颜的话又让他一下子跌入了低谷——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离开，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修仙，虽然初颜资质不高，也很愚笨……”说到‘愚笨’二字，初颜似乎感到耻辱，顿了顿。
是啊，愚笨……要不是她不够聪慧又怎么会被独孤晔耍得团团转，最后被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但是，我想，只要认定了一条路，然后风雨不顾地走下去，路再长总会有个尽头，只要一直走在路上，总有一天一定会到达。所以——”
初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大长老打断了，“想修仙？百里初颜，你总该认清现实才是，若是没有人鱼族的庇护，你信不信只要你前脚离开这里独孤晔就能派人把你抓回来，”
独孤晔瞪了老头一眼，目光中透着浓浓的不善。
长老并没有在意独孤晔的目光，“就算是没有独孤晔，你能保证不会有别人？百里初颜，你也不小了，是不是，总得认清现实才是！你以为你的父母是怎么被害的？”
听到长老这样问，百里初颜目光紧紧追随着长老的举动，而独孤晔听到这人鱼族长老这样说却是瞬间慌了，他那时候是根本不知道，可是——
“老头儿，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独孤晔的身后就是火山，他原来没有感觉，现在真的是觉得很热！不知道是不是急的，他真的不能让那人鱼族的老头说出来啊。
不然，就真的没法挽回了。
一掌劈过来，便是用了十分内力，长老招架不住，况且也没有想到独孤晔会突然出手，饶是人鱼族的大长老也连连后退，招架不住。
“大哥！”另外两位长老见状连忙上前来搀扶。
他们抬起头来看着独孤晔，目光中多了几分不屑，“独孤晔！你为什么不让大哥说下去，是不敢吗？哼！没有想到你独孤晔也有不敢的事情呢！真是稀奇！”
而此时，百里初颜也是很奇怪，独孤晔为什么不让大长老说下去，不过，长老要说的正是自己想听的，于是百里初颜就问道：“独孤晔，就不要胡来，长老们向来仁慈，你怎么可以这样！而且，就像二长老说的，你为什么不让大长老把话说完？”
独孤晔这个时候却说不出话来，仁慈吗？倒也并非不是不仁慈，只不过，这份仁慈怕是要毁掉她百里初颜，来保全他们整个人鱼族。
独孤晔不知道这是否叫做仁慈，但他却知道这意味着初颜会有性命之危。
他并没有说什么，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他仅是沉默的看着初颜，这种感觉真的很——无能为力。
也是直到这一刻，独孤晔才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他又有什么理由来阻止她知道这些事情呢？
没有任何理由。
在初颜的眼里，独孤晔现在的行为根本就是可疑得很，而且还很是无理取闹，他万般无奈，只能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你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
初颜更加疑惑，甚至怀疑事情是否与独孤晔有关，不然，他为何一再阻挠，她看着独孤晔金色的眸子，希望能够找到什么，但却只从中找到了她自己的身影，依旧是那样邋遢地、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的她——一如初见。
可惜，时光从来都不会问过你的意思，一旦认定了，便私自将未来带到你的面前，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时隔这么久了，这许许多多的人和事，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不是么……
良久，谁都没说话，初颜只是静静地看着独孤晔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金色的眼睛，却也只是看着，已经不再有任何的悸动，曾经，她最喜欢他的这双眼睛，一直觉得，和阳光一样的颜色，里面一定有着阳光那般的温暖。
却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她喃喃，“胡言乱语吗？那么，你来告诉我——什么才不是胡言乱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