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颜拭去眼泪,勉强露出个笑容,这个时候了,就算她不相信又能怎样,战争还不是照样要发生!
“带着我,只会让你放不开手脚,让我下去吧。”
眼看着温承祐带人冲了过来,战争已经开始了,可是,这个时候,童颜却完全没了方才害怕的感觉。
心里,一片宁静,仿佛,周边的厮杀声都离得好远好。
宇文昀轻笑一声:“朕是不去的。”
童颜疑惑的抬头看向他,阳光下,宇文昀年轻的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离得这样近才发现,他的脸竟然几乎看不出血色——
“你——”
宇文昀淡淡一笑,风轻云淡的说道:“是宿疾。也许这就是我宇文族的宿命吧!”
温煦的阳光下,他的笑容异常苍白,童颜看得心惊,这样的笑容,淡然的,像是对生死已毫无执念。
这些天来,常常听见他咳,她知道宇文昀生病了,原以为只是什么风寒感冒之类的,没有想到好像还挺严重的。
看着宇文昀苍白的脸,童颜试探着问:“是家族遗传?”
战场上的杀戮声越来越大,一时间,天地间充满了厮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在两人前面,那样近,却又那样远……
“额……什么是——遗传?”
诧异的看着童颜的双眸,恍惚间又觉得是花容在自己面前。
“哦,就是——世代都有的意思啊,你爷爷,你父亲,是不是都有相同的症状啊?”
笑自己无知,在古代跟人家说遗传!
“嗯,这是宇文族男儿世代的宿命。九代单传,每一代子孙都有相同的宿疾,跟风寒很像,却又不是风寒……”
像是说到了痛处,宇文昀闭上眼睛,半晌,喃喃道:“请了众多名医,没有一个诊得出是什么病!”
对于医术什么的,童颜并不了解,现代的她根本就没接触过医术,不过是感冒了吃个药,实在不行,打针,挂吊瓶。
像这种,连名医都诊不出的病,究竟是什么病呢……
“这宿疾,缠了朕二十三年了……朕从前还在想,要是哪一天朕先走一步,那你一个人,该多孤单……”
凄凉一笑,松了一口气。
“现在,朕已经没什么好挂念的了,可惜,朕本以为,这短暂的岁月里,可以有你一直陪在身边,现在看来,是朕太过贪心……”
宇文昀眼神有些空洞,茫然的看着远处的金戈铁马,“上苍才会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朕!”
“你肯相信我了,我叫童——”
“不!不要说,就让我将错就错好了,我只想看着花容,看着花容快快乐乐的,我就满足了。”
童颜一愣,随即笑了,这笑容,阳光下异常的纯粹,美得惊心,但却深深刺痛了某人的眼——
本来没有打算来战场的,不过听小卒来报说蜀皇带了个女人来……
慕容轩站在城墙上,纵使隔得很远,还是看清了她的面容,离开自己身边,她就那么开心?
在别的男人怀里竟然可以笑得那样灿烂!
真是恨!看见她那张脸,第一次这样恨她的笑!
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步履匆忙,掩去无尽落寞。
远处的童颜自是没有看到城墙上的慕容轩,只不过,宇文昀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起来的样子——
很美,但,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花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呵,他妄想用一张一摸一样的脸,抹去心里的痛,可是,他的花容,原是独一无二的啊!
要怎样解释,明明最想要看她的笑,可是看到之后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这里不安全,去驻地吧。”
童颜不明所以,宇文昀正要驾马离开。
“不——小心!”
没看清方向,一支流矢,不偏不倚,射进了童颜的心口。
痛!一种冰冷透心的痛,这流矢过于冰冷!
时间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静止,童颜痛的说不出话来,一阵眩晕……
冥冥中,不知受了什么的牵引,童颜看向远处那城墙,箭就是从那里射过来的,然而,那个背影——
慕容轩!
“花——咳咳……童颜,你没事吧?”
想叫她花容,可是,这次,无论如何他叫不出口,她一再强调,她是童颜,自欺欺人,他再做不到。
即便是隔得这样远,依旧能够一眼认出他来,她想叫他,可是心好痛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应付了。
“慕容轩……我在这儿,怎么不来找我……”
第一次尝到心痛的滋味,童颜受不住,宇文昀旧疾复发,渐渐失了气力,想要带她回营帐里,双手使不上力气,一个不注意,童颜跌落马背——
“咳咳咳,颜儿!咳,你怎么样?”
翻身下马,可依旧是没有力气,这一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屈辱,他宇文昀,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
宿疾缠身,先是花容,现在又是个无辜的人,他活着,连保护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他这条命,这样活着究竟有什么价值?
倒不如一了百了,为什么中箭的不是自己?
那样岂不是更好,就可以去陪花容了……
本来慕容轩都要离开了,可是,迈下台阶的时候,心里一阵抽搐,还是第一次心疼,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位置,早已没有她的身影了,想必会驻地了吧,心里从未有过的失望……
“颜儿?”
将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却生生移不开眼了,那分明是他的颜儿,可是,她却倒在地上,浑身是血!
心,一下子收紧。
怒气衍生,眼神凌厉,“是谁射的箭?!”
城墙上的士兵不明所以,皇上,这是哪里来的怒气?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
众人诧异间,慕容轩已然跑下了城墙,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童颜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不要出事!
他不知道,这一刻,他的江山,他的霸业,似乎都已经不算什么了,只要她好好的,一切,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不是么?
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他不顾她的意愿,擅自将她禁锢在身边,到她终于不再排斥他,准备接受他了,他又狠心将她推开。
现在,又是他不顾她的意愿,用她的性命去换他的百年霸业!
童颜不知道,在他慕容轩的心里,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或许也只是个女人吧!
和他那些女人没什么区别的,要是有区别,她或许比那些女人要有用得多,起码,可以用来换取江山不是么……
“下来!”
慕容轩跑进了战场,拉过一个士兵,枪指在他胸口,厉声呵斥他下马。
那士兵本来安安分分的杀着敌人,正准备去前面帮一下其他人,可是忽然见皇上过来了……
枪指着他,他不敢反抗,只好乖乖下马。
“皇上,你怎么来了?”
温承祐诧异,不是说好了交给他,难道皇上还不放心他,怕他抢了战功,功高盖主?
“小心!”
一枪毙命,温承祐看着地上血淋淋的敌兵,感激的看了眼慕容轩,然而,眼里寒芒闪过——
那一箭,是他早就命人准备好了的,怎么会手下留情!
看着拼命厮杀的慕容轩,他心里涌上一阵妒意,那女人,她凭什么,让皇上如此对她?真的好恨!
不过,此战以后,恐怕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童颜这个人了吧。
到时候皇上也就不必再如此痛苦了!
宇文昀强忍着身上愈加强烈的无力感,从胸前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扶起童颜,喂进她的嘴里——
“这是保命的药,放心吃下去!”
这药,就只有一粒,本是一位名医留下的,曾经一直服侍他的父皇,倾尽一生,也只研制了这一粒。
当年他父皇没有舍得服用,留给了他,现在给童颜吃下去了,也不知道究竟管不管用。
可是,宇文昀觉得此刻看着童颜不断流血的心口处,感受着她原来越微弱的气息,他知道,不管有没有用,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不远处的战争已经愈演愈烈,他真的好后悔,刚才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说起来,要是他狠心一些,打定主意不陪她在这里等慕容轩出现,那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童颜也就不会……
“轩……慕容轩……”
当他附耳过去,待听清了她口里念着的名字后,心真的好难受,宇文昀眯眼看向远处——
慕容轩是么?哼!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