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湾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政策开放,发展经济的浪潮越来越高,人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小泉泉和小锁子上了大学;李玉锦的身体虽然没有大的起色,却也慢慢地恢复着。大家现在关注着山凤,关心她的归宿。这事现在也成了玉锦的心病。她忽然觉得以前的灾难坎坷都是因自己引起,自己对不起春喜,对山凤也欠着一笔沉重的情债。尽管她多次表明自己的态度,希望这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她感到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老天爷的意愿,为此她愿意做出牺牲,但是那毕竟是她的想法,她的想法在现实中却有着难以逾越的障碍。可这种想法在她的头脑里越来越强烈,这女人现在有些执着起来,她时不时地对王春喜说:“离婚吧,不离,我这心里憋得慌。”
女人有时候脑子里总是会有一些荒诞离奇的想法,幼稚而且离经叛道。
“你,你这种屁话……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样说……”王春喜气恼地说。他觉得越是这样,事情越会变得复杂。人们说三道四的时候,一个人的人品就会受到贬损,声誉虽然不能当饭吃,那却是一个人立身的资本和脸面。人如果没有了好的声誉,就像一个不知廉耻的动物,失去了做人的意义。那么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说的,那又咋样?以前我不想离,我是不想失去你,真的,如今我这脑瓜也开了窍,我们说过生生死死不离不弃,我这个样子,即使离了婚,我还是这个家里的人,你总不能嫌弃我……可我只怕山凤姐……我们确实离不开她……难道不是吗?你们相爱却不能有个归宿,我,我这心里难受,你心里也不好受……”
李玉锦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不好受又咋样?总不能叫人戳脊梁骨,我也想……真的,离不开她,可世俗呢?离了婚大家会骂我是陈世美,是喜新厌旧,是抛弃了你。人言可畏,我的心中也很矛盾啊……”
那女人却绞尽脑汁地寻找着理由,不紧不慢地给王春喜说着自己的想法。
“不,我不是这种想法,你看,人都长着眼睛,都会看会想,我如今这个样子就是一个废人,成全你们其实也是在成全我呢……”玉锦眼里含着眼泪,说得情真意切,她想侧翻一下身子,腿却不听使唤,王春喜帮她挪了挪身子。她现在确实成了一个废人,说这些话其实她是真真正正地发自内心。
这两口子,从结婚到现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掏心掏肺地交流过。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让他们在艰难困苦的生活中相依相爱,艰难困苦的生活磨炼了他们的意志,也让他们明白了许多道理。李玉锦似乎变得开朗起来,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那种钩心斗角的想法,她现在只想着把自己的想法和要求一股脑儿地倒给王春喜。
“我说的是真心话,如今我也想开了,我是一个没有福气的人,一切都怨自己。能看到生死相爱的人在一起,我的心里就高兴,也许这是佛心,地里种了庄稼就不会长草,心中有了善就不会生恶,佛心能够增添我的福分呢……”
李玉锦觉得能够给王春喜说这些话,把她这些天来心中纠结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倒给王春喜是她的心愿。了结了这份心愿,就去了她的心病,否则这个人情包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永远压在她的心头,让她觉得是个无法解脱的负担。
“那你就等着长命百岁吧。”王春喜苦笑,话中带着讽刺,其实他也有这种想法,但毕竟有玉锦,重婚也是违法的,他也不能失去理智地去追求。他感到山凤的命太苦,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应该得到爱,得到一个男人的诚心呵护。可是命运总是这样无情地捉弄人,虽然他们曾经相互承诺不离不弃,可毕竟还有玉锦,要想光明正大地走到一起也并不容易,所以李玉锦坚持要和王春喜离婚。出于感恩,她如今只想着一心一意地成全他俩,在外人看来似乎难以理解,不可思议,但是此时此刻却是玉锦的真正想法。
“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胡扯八扯,惹人笑话,这不是你操的心。”王春喜说。因为这些话从李玉锦口里说出来,人们会认为她是一个疯子,或者是脑袋里缺根弦的精神病。
“就因为我,这个心我要操呢。”那女人并没有改变她的想法。她显得有点固执,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现在她千方百计地想让自己的男人接受自己的想法。
“你还是看病要紧,尽快好起来……”
“恐怕难哪,医生说就这样了……我如今真正成了你的累赘。”玉锦悲哀地说。其实医生的话她只是一知半解。医生并没有说这种病会完全治不好。
沉默,两双眼睛相视片刻,从忧伤的眼神里能看出对生活的无奈。王春喜觉得应该转换一下话题,不能老是让人处在消极的精神状态。应该让人提起精神,有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
“山凤这几天正忙兴隆饭店的事,她说她要帮麻秆子把兴隆饭店做大做强,生意红红火火,多挣些钱,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呢。”王春喜说。兴隆饭店是大家的希望,人如果有希望,干起事情来就会有精神,谈论起来也心中高兴。
“我知道她总是闲不住,可她的身子骨也不好,也不敢忒累呢。”
“你我的病花了许多钱,她知道,我的积蓄也花完了。”王春喜似乎有些无奈地说,“为了你的病,昨天她不知从哪里又弄了一万元给了医院,这人……只是拼命做事、拼命挣钱……也不顾惜自己,唉。”王春喜说,他现在也不在乎玉锦怎么想,因为他知道这女人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小肚鸡肠地去嫉妒别人。
“是吗?那又难为她了。”玉锦又是一脸的愧意。在她和王春喜的病上,她知道麻秆子和张山凤已经花费了许多钱。因为自己在病中,张山凤和麻秆子又不肯告诉她,只是两个人自己商量解决,从来不让他们知道。当然对于一个严重的病人来说那也是无能为力的,他们只有在心里感恩。
世上的事就这么怪,媳妇给丈夫当媒人,而且是真心诚意地当。听到王春喜这样说,李玉锦心里愈发不安起来,她对王春喜说:“我心里不好受啊,我知道你在作难……这事我来撮合,我要找忠于大叔、找艳仙姨呢,我想他们也会顺和我呢。”
王春喜心中恍惚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却总是觉得玉锦的话还是不对,突然暴怒了一声说:“你怎么成了犟驴呢?你,你也不怕人笑话?”
人说江山易改,禀性难改,这话不假,李玉锦还是那种脾气,依旧板着脸,一口腔犟到底。
“谁吃了喜娃他妈奶,谁就去自己笑自己吧,笑是人家的自由,谁也管不着。我知道你顾着脸皮,可为了生活,我想这样做,忠于大叔、艳仙姨,还有那些弟兄姐妹,他们会理解的,也会支持的。我们过日子关别人屁事,谁爱放啥屁就放啥屁!我感觉合适就行。”
这女人就是铁了心,她觉得自己认准了的事情就是正确的事情,正确的事情就要坚持到底。
“你就安心养病吧,我也不敢消磨时日,得赶紧挣钱,我的身体也好了,明天我就要去工地……”王春喜觉得心里有点烦,岔开话题说。
“可你得想想,也是正事,你不急我还急哩。”李玉锦还是催着说。
“你,你这鬼女人,怎么自己给老公当起媒人了?这,这叫啥事情……”王春喜还是一脸的无奈。他虽然心中还装着那女人,但现在毕竟是两个女人,他不能不顾世俗、不顾法律,去一意孤行。这样会产生不堪设想的后果。
“这又咋了?我是一片好心呢,你们结了婚,只要能把自家日子过好,你、我、山凤姐没有意见,别人的屁话只当耳边风。”李玉锦却理直气壮起来,她感到自己在做着一件正事,也是皆大欢喜的善事。而且这是自己希望的,不也正是王春喜希望的吗?她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