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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56——115节

五十七

李满仓手拿一张稿纸,坐在村广播室的麦克风前,打开开关,对着麦克风吹了两口气,呒呒——全体村民注意了,全体村民注意了……

电线杆顶上的大喇叭把李满仓的声音传得很远很响,这个事不少人都知道了,现在宣布一个处罚决定,村民梅贞仕为了抢先浇灌自己家的麦田,不顾事先抓阄的顺序,打破两口机井浇地的界限,擅自找到负责浇灌北片的春雨为其浇地。村民春雨,不顾浇地的责任区域划分,擅自进入村民马三子的责任区浇地,引发冲突。村民春雨,虽然事情的起因责任不在于你,可是,在与春雨的争执没有管控好自己的情绪,发生肢体冲突,——有事儿说事儿,是吧,打什么仗呢?打仗能解决什么问题?是吧?尽管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却也产生了恶劣影响。村委会研究决定,根据《村民公约》,对三人作出处罚梅贞仕罚款二百元,春雨罚款一百五十元,马三子罚款一百元…

大喇叭的声音在黄昏中的村子上空回荡,显得分外响亮。

五十八

晚饭后,春水出了自家院子,沿着村街往玉洁家走。黑暗中,砖厂机械的轰鸣,混合着浇地的机器声,在夜色中显得愈加响亮。

过了一会儿,白褂子提着两瓶酒走进李满仓家。

白褂子拎着两瓶酒走进屋。

李满仓赶紧迎过来,你来看看我就很高兴了,东西不要,一会儿拿回去给你家老人。

白褂子把酒放到茶几上,说,有,有,他们都有。

李满仓指指桌旁的椅子,说,来,快坐。外边事儿好干吗?

白褂子坐到椅子上,说,还将就,对付干吧。

李满仓笑着说,外边的事儿我也不怎么明白,我就知道你是咱们村第一个买小轿车的。

白褂子摆摆手,说,没办法,说到家也就是驴粪蛋子外面光,打肿脸充胖子。

李满仓正了脸色,说,你要不这么说有人可能会这么认为;你这么说,我高看你一眼。

白褂子摇摇头,说,论辈分,您是长辈;论资历,您见多识广,有些事还要时常向您请教。

李满仓摇摇头,说,请教就不对了,有的事儿可以一起合计。

白褂子摇摇头,说,我寻思让媳妇照顾点儿爹娘和孩子,弄点地吧不让种非种。

李满仓说,你家老人的地要是不种了租给春水。

白褂子笑了笑,说,你说晚了,我答应春春雨了,秀玲嫂子早就把话说下了,要不我再跟他们说说?

李满仓点点头,说,噢——那就算了。

五十九

玉洁爹把春水让进来,春水,快坐下。你不抽烟,喝杯水吧。玉洁他娘,把茶泡上。

玉洁娘答应着走出来。

春水连忙说,叔,婶,你们别忙乎了,我刚吃完饭,也不渴。我来有点事儿,明天我到县里办事,你们用不用给玉洁捎点什么东西。

玉洁爹看看玉洁娘。

玉洁娘看看玉洁爹摇了摇头,说,春水啊,这几年可是没少麻烦你,不是捎这就是捎那的,她这回刚走没几天,就不捎东西了。

春水说,噢——没事儿我就回去了。

玉洁娘说,你着啥急呀,喝口水呀。

春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了不了。

六十

白褂子点点头,瞅瞅李满仓,说,你说得对。二大爷,你……

李满仓摆摆手,说,你就别这么叫了。

白褂子摇摇头,说,村里老的少的都这么叫,我也习惯了。前些日子,你给我打电话,我工地上事儿多,脱不开身,这不有点头绪了,我就回来了。你说的镇里盖楼是怎么回事儿。

李满仓说,镇里造纸厂设备陈旧,工艺落后,污染环境,不是早就关了吗?镇里打算在哪里建两栋商品楼,全镇各单位、各村登记,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不要嘛?你要还赶趟,这就要报上去了。大药包几家要了。

白褂子摇摇头,说,楼我是不想要,要是可能,我想给他盖。

李满仓点点头,说,我给你打电话两个意思,一个是你要不要楼。再一个就是看看,能不能弄个活干。

白褂子连忙说,二大爷费心了。

李满仓摇摇头,说,咱们乡里乡亲的,咋说也是一捺没有四指近,就是不知道招没招标。

白褂子说,咋整?

李满仓并没回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若有所思,说,欸——今天开会的时候,镇里里把咱村、河沿村、小王庄三个村的支书由一人担任,村主任每村一人,说是为了减少村干部职数,减轻农民负担。私下有人说可能是为大学生村官腾地方呢。

白褂子专注地看着李满仓,点点头,说,噢?二大爷,这是你怎么看?

李满仓出一口气,说,盖楼的事儿你去镇里,找找韩镇长,看看怎么样。

白褂子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说,好,谢谢二大爷了。

李满仓送白褂子出了院门。

白褂子回身摆摆手,说,回去吧二大爷。

李满仓摆摆手,说,好,你慢走。

李满仓关上院门,转身往院里走,没走几步,突然停住了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儿,侧着耳朵听。

夜空中砖厂方向传来推土机、铲车、钩机的轰鸣声,混合了抽水机的响声,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响亮。

李满仓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匆匆走进屋里。

很快,李满仓手拿手电从屋里急匆匆走出来。

屋里传来老伴的喊声,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李满仓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到砖厂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李满仓急匆匆出了院子。

二大娘嘟嘟囔囔地说,黑灯瞎火的到那干什么去?有病!

李满仓打着手电沿着村路往前疾走。

草丛里唧唧的虫鸣点缀着此起彼伏的知了叫声和越来越近的机器轰鸣声。

六十一

李满仓正打着手电匆匆向前走。

突然,一道耀眼的光照在李满仓的脸上。

李满仓赶紧眯起眼睛侧过身,抬起左手遮挡着刺眼的光线,喊道,谁呀?哪儿照啊你?拿开!

光束移开。

黑暗中传来韩桂宝的声音,我以为谁呢?二大爷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摁了手机的发射键,戴上无线耳赛和无线麦克。

李满仓借助手电的光亮看清了韩桂宝,说,是韩家小宝子啊,你小子晃我眼睛干嘛,半天看不清东西。

韩桂宝用手电往身后一晃,说,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是您啊,要知道是二大爷,您就借我一个胆儿我也不敢啊,准备到镇上喝酒去呢,正觉得一个人没意思呢,您就来了,走吧,上车,我拉您去,咱爷俩整两杯。

李满仓这才注意到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李满仓说,我刚吃完饭,酒足饭饱,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吧,我还有事。

韩桂宝继续挡在李满仓面前,说,乡里乡亲的,人不亲土还亲呢,给个面子。

李满仓说,要走赶紧走,晚了人家饭店也关门了。

韩桂宝说,你不去我咋去?

李满仓说,我去不去跟你有关系吗?

韩桂宝冷了声音,说,不给面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满仓厉声说,你想怎么地?

韩桂宝一指李满仓,回头对着汽车喊了一声,来人。

立时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来到李满仓身边,不由分说,一左一右驾住了他的双臂,把他塞进汽车的后座,并把他夹在中间。

韩桂宝上了汽车,开车往前走。

李满仓怒斥道,你们三个把我放下来,啥说的没有,要是敢把我拉出小槐树的地界,我给你们三个全部送进去,我说到做到。

三个人都不说话,车子依然很快地往前开。

李满仓愤怒地说,好!好!!好!!!等着!等着!!你们给我等着!!!他一边怒吼着,一边试图撞伤自己,两个人死死地控制着他。

三个人都不说话,车子依然很快地往前开。

六十二

砖厂办公室里,杨胖子倒在床上,听到手机铃声,他拿过手机,摁了免提键。

手机里立时传来对话声,

韩桂宝的声音,要知道是二大爷,您就借我一个胆儿我也不敢啊,准备到镇上喝酒去呢,正觉得一个人没意思呢,您就来了,走吧,上车,我拉您去,咱爷俩整两杯……

李满仓的声音,我刚吃完饭,酒足饭饱,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吧,我还有事。

杨胖子立时坐了起来。

他把手机摁回接听键,发到耳边,仔细地听。

六十三

取土坑边的松树杆子上挑着明亮的电灯。

两台台钩机舞动着钢铁的巨臂,一下一下地把取土坑靠近树林一侧坑沿下侧沿壁上的土掏出来,倒在旁边……

沿壁上已经形成了很大很深的凹槽。

推土机轰鸣着把土推倒砖机旁边的土堆上……

六十四

杨胖子急匆匆走出办公室,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来到取土坑边的电灯下,不少飞虫在电灯的光晕里飞舞着,有的被烫伤,掉了下来……

杨胖子对着钩机司机挥舞着双手,见司机停止了作业,他做了个篮球场上停止的动作。

坑里作业的机械都慢慢地停了下来,四下里立时安静下来。

杨胖子大声说,所有临时雇佣的推土机和钩机全部停工,立即撤退,马上!立即!白天有时间来结账。只留下砖厂的推土机继续推土。他一说一边向通往出口的方向反复地挥手。

推土机轰鸣着往外开。

钩机也收了挖斗,开出取土坑,这时,四辆卡车开进砖厂。

钩机慢慢地把两辆推土机推上各自的卡车,而后自己分别慢慢地把自己推上卡车。

四辆卡车慢慢地开出砖厂,向村南方向的公路驶去。

杨胖子掏出电话,说,立即回来吧,他要是发现了就说咱们事先都不知道,发现就晚了,当时就把钩机司机给撵走了。回来到我办公室,我先回办公室躺下了。

六十五

车子到一个路口,停下来。

韩桂宝回过头来笑着问,二大爷,你就这么烦我,不就吃个饭吗?反应太激烈了。

李满仓愤怒地说,甭废话,给我送回去。

韩桂宝嬉皮笑脸地说,您是真不去啊?

李满仓一字一句地说,给我送回去,到砖厂,取土坑。

韩桂宝无奈地说,好好好,咱把心扒出来,人家还嫌腥呢。

汽车调过头,开始往回开。

六十六

坑边的电灯已经灭了。

一台推土机正借助自身的灯光在坑里往外推土。

李满仓拿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取土坑。

韩桂宝拿着手电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喊,我说不让你来,非得来,黑灯瞎火地别摔着了。

李满仓别不理他,径直来到南侧的坑沿,用手电往里照了照,只见沿壁上出现了一道又深又高又长的凹槽。

李满仓一边伸手从口袋里往外掏手机一边怒斥道,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韩桂宝跑过来,连忙抱住李满仓,说,二大爷,二大爷,我的亲二大爷唉,这个事儿我们也不知道,发现就晚了,发现就把他们撵走了,我们有错,您消消气儿……

就在这时,坑边上的电灯一下子亮了,杨胖子站在灯下,高声说,二大爷,这事都怪我,都怪我照顾不周,事先真的不知道,发现就晚了,发现就给他们撵走了。

李满仓愤怒地指着杨胖子说,你说,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杨胖子满脸歉意地笑着,说,二大爷,我错了我愿意受罚,你怎么处理我都行,就别惊动上边了,惊动了上边,不光是我受罚,村里的名声和荣誉也受影响镇里、县里都可能有人跟着吃瓜捞。

李满仓愤怒地说,你这是胡闹。

李满仓伸向口袋的手不自觉地停住了。

韩桂宝也松开了抱着李满仓的双手。

杨胖子指着电灯说,二大爷,咱们一个村拄着,我们可都是您的大侄子,这些年我们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你就忍心让上面没深没浅地收拾我们?今天我指灯发誓,您看好了,四周不管哪儿,只要是再有突破边界的地方,您新帐老账一起算,到时候我要说出半个不字,我把姓改了。

李满仓愤愤地说,好小子,算你狠。

杨胖子说,二大爷,生气了,明天咱到城里找个大馆子,我再给你赔礼道歉。

李满仓愤愤地说,不去!受不起!!

六十七

李满仓进屋关上房门。

屋里的灯一下子亮了,老伴放开开关的拉绳,翘起脑袋问,你看看都几点了,你干嘛去了?我都想让春水去找你了。

李满仓坐到桌边的椅子上,余怒未消地说,我到砖厂取土坑看了看。

老伴说,有啥看的?

李满仓说,有啥看的?他要是毁了旁边的耕地林地,上面要追究我责任的。

老伴说,赶紧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去买化肥吗?

李满仓说,哎。

六十八

夜里,黑漆漆的天空“哗啦哗啦”地下起了雨,不时有耀眼的电光照亮夜色的黑暗,轰隆隆的雷声不时地响起……

春水拉亮门灯,打开房门说,好大的雨啊。

春水撑着雨伞,急匆匆把牛牵进牛棚里,拴好。

春水关上房门,屋里的灯很快就熄了。

李满仓醒了,抬头望着窗外的方向,闪电的白光透过窗帘照得屋里一亮一亮,轰隆隆的雷声和哗啦啦的雨声不绝于耳。

李满仓说,好雨啊,一场透地雨啊。

老伴说,你这又给弄醒了,要不明天别去了。

李满仓说,没事儿,不耽误。

梅贞仕一咕噜坐起来,侧耳听着窗外的雨声。

刘快嘴也醒了,侧身看看他说,听动静好像下得挺大。

梅贞仕叹口气,说,挨着罚生着气好不容易费劲巴拉刚把地浇完,雨就来了,太倒霉了。

刘快嘴说,睡觉吧,明天早上早起赶紧到地里往外放水。

闪电的光亮中,两家交界的院墙轰然倒塌。

两家的灯都亮了,菊花打开房门。

刘快嘴拉一下灯绳,屋门口的灯亮了,灯光里,倒在院子里的墙头,砖土狼藉,对面春岩家的羊立在敞篷里,不安地走动着,唛唛地………

西侧的房门一开,梅冬撑着雨伞走出来,看看刘快嘴,说,娘,墙头倒了。

刘快嘴说,可不。

梅冬说,要不明天我到给杨厂长请个假,把墙头弄一弄。

刘快嘴摆摆手,说,不用,赶紧睡你的觉去吧,明天还得到砖厂干活呢。

梅冬说,我让丽娜帮着干点。

刘快嘴说,你快拉倒吧,她身子挺重的,别抻着了。

刘快嘴对身后的梅贞仕说,水缸——咸菜缸都给砸到里边了——这下子可完了。

春岩家的房门一开,春岩站在门口,用手电照了照,说,墙倒了。

一道耀眼的闪电把天地间照得煞白,紧接着一声闷雷炸响,咚咔——

几家人家赶紧关上房门。

雨哗哗地下着,闪电的光亮中,院子东侧的粮仓一角有泥土掉落,紧接着,轰隆一声,粮仓坍塌下了,里面的麦子淌了出来。

屋里的灯亮了。

门口的灯亮了,把院子里照得通亮。

春田打开房门,探头往院子里看。

春田媳妇翠红跟春田身后。

春田说,粮仓塌了。

翠红说,这可咋整?

春田说,盖塑料布。

俩人回到屋里。

随即,春田披上一个包袱,在脖子处系好,双手抱着一卷捆塑料布来到倒塌的粮仓前。翠红身穿雨衣一擦一滑地跟了过来。

春田抻开塑料布。

翠红扯住一头,摁在地上,用地上散落的砖头瓦块把塑料布压住。

翠红一边盖塑料布一边叨叨,早就说把粮仓翻修了,今儿拖明儿,明儿拖后天。这一下子得糟践多少粮食,又是泥又是水的混在一起可咋弄唉——

春田怒斥道,我愿意啊?

翠红气呼呼地说,你不愿意咋不修粮仓?

春田怒道,赶紧盖啊。

翠红反驳道,我闲着了?

闪电的光亮中,坑边树林的树木在风雨中不停地起伏着……

横流的雨水冲破土坎,流进取土坑里……

坑边的泥土“咕咚咕咚”地坍下来,掉进去土坑里的水里,坑里的水越来越多……

随着“咕咚咕咚”的响声,坑边的树木连同泥土很快坍塌下来,掉进取土坑里……

春田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上和身上的雨水,一边说,真倒霉,这下可是麻烦透了。

翠红说,明天的班儿别上了,在家收拾吧。

春田说,人家面粉厂又不是咱家开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不去活咋干?

翠红说,请假啊。

春田说,这么的,这不是下雨了吗,我看地是透透的了,地都不用浇了,农活还干不了了——地里进不去人啊,是吧?这样,你找几个帮忙的。

翠红反问道,你咋这么会找便宜呢?你出门挣钱,让别人来给你帮忙,谁该你的还是欠你的?屎壳郎打哈欠——你咋张这个臭嘴?

春田说,估计这一两天地里没啥活,不行你就去告诉咱爹、咱娘,还有春水。实在不行雇人也行啊。

六十九

梅贞仕拿着铁锹在田野里不停地挖着排水沟,把麦田的水往外放。

七十

春田一咕噜爬起来,一边匆忙地穿着衣服,一边说,生气吵架就是耽误事儿,我快不赶趟了,我走了。

翠红翻个身说,别走,别去了。

春田疾步出了屋门。

外面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很快远了,听不到了。

七十一

李满仓把黄牛从槽子边牵出来。

春水把挂在板车上鞍子和锁子捋顺了,抬起车把。

李满仓吆喝着黄牛道,哨哨哨哨——吁——

春水连忙把牲口的大肚小肚系好。

李满仓随手把黄牛锁子的绳从牛脖子下掏过来,系好。

春水说,爹,钱带好了?

李满仓取下挂在墙上的鞭子,点点头说,嗯,带全了。

二大娘从屋里走出来,说,要不还是让春水开拖拉机去吧。

春水说,还是我开拖拉机去吧。

李满仓摆摆手,一脸不快,说,快拉倒吧,张嘴拖拉机,闭嘴拖拉机,不烧油?油多贵啊,过日子一点都不知道算计。

春水说,那行,我还是骑摩托。

李满仓说,你先走吧。

春水点点头,骑上摩托出了院子。

七十二

白褂子开着车沿着村街往前走。

丽娜跟着刘快嘴从院子里走出来。

白褂子停了车,招招手,说,下地啊——婶子。

刘快嘴笑着说,哎呀呀,我还没看出来呢,以为是镇里干部呢,多咱回来的?

白褂子说,昨天下午。

丽娜瞅着白褂子,扯扯刘快嘴的衣襟,说,娘,该咋称呼啊?

刘快嘴看看丽娜,又看看白褂子,说,这就是大家经常说起的白褂子,叫白叔。叫你外号你不介意吧。

白褂子微笑着说,我自豪还来不及呢,介意啥呀。

七十三

杨胖子带着墨镜,开车来到李满仓家门口,见春水骑着摩托车出了院子。他拔出钥匙,下了车,带上车门,摘下墨镜,挂在短袖衫的领口上,一边迈步走进院门,一边大声道,二大爷在家吗?

李满仓对老伴说,昨天夜里一直没得消停,起得晚点了,你们也不叫我。

老伴说,叫你干啥,今天把这件事儿了了就行呗。

李满仓正要赶着牛车出了院子。

杨胖子走进院子。

李满仓说,进屋吧。

李满仓和杨胖子坐在沙发上。

杨胖子陪着笑脸说,我要是晚来一会儿你就走了。

李满仓面无表情地说,我打算去买化肥呢。

杨胖子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个事,你可别生气,这个事儿跟我的砖厂有关,造成的损失我包赔。

李满仓皱一下眉头,不就昨天晚上的事儿吗?

杨胖子说,是,不仅仅是,昨天晚上不是下大雨吗,取土坑边上坍塌了,毁了几十棵树树。

李满仓一惊,拍一下桌子,说,你——你说你——

杨胖子连连说,是——是我不对。

李满仓问,别的地方坍塌没有?

杨胖子说,没有。

李满仓说,你瞅瞅你办的这事儿。

杨胖子说,怪我,都怪我大意了,以为树林这边都有树根拽着,不容易坍塌,就没太注意这边,结果,谁承想,这边偏偏就塌了。

李满仓说,你把树木毁坏了,更重要的是,你把耕地和林地毁了,这个事儿可不是个瓜果梨桃的事儿,藏不住掖不住。

杨胖子说,那是那是。

李满仓说,你先把坑里的树弄上来,拉到村委会。再到孙会计那里把罚款交了。至于上边会怎么样处理,我就不知道了。

杨胖子说,钱我带来了,给你吧。

李满仓说,别给我,你直接去给孙会计,他直接给你出手续。

杨胖子说,好。今天咱们进城,我找个地方吃点饭。

李满仓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墙壁,说,不去。

杨胖子说,我是诚心诚意的。

李满仓依然不看他,说,不去。

杨胖子说,二大爷,看来你是不打算原谅我了。

李满仓指指门外套好的牛车,说,有事儿,要出去办事儿。

杨胖子连忙说,你的事我让韩桂宝替你办了。

李满仓脸上缓和了一些,说,真不用,也不好看啊,别人一看好像咱们之间怎么样似的,你忙你的去吧。

杨胖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就改天吧。

七十四

刘快嘴一手拿着瓦刀,蹲在院子里倒塌的墙头边,正把砖头捡起来,剃掉上面的泥土,把砖码在一边。

丽娜拿着一把破菜刀走过来,蹲下身子,就要咔嚓砖上的泥土。

刘快嘴赶紧走过来,夺过丽娜手里的破菜刀,说,这不是你干的活,这点活也不愁,你回屋待着吧。

梅贞仕扛着铁锹从外面回来,说,对,回屋吧,这个不用你管。

丽娜站起来,说,没事啊。

刘快嘴摆摆手,说,说不用就不用。

丽娜无奈地往回走。

刘快嘴问梅贞仕,地里的水都放了?

梅贞仕把铁锹靠墙立了,说,放了。水挺多的,不放还真就不行,简直要把庄稼淹没了。

刘快嘴沉了脸,说,当着孩子的面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你说话注点儿意,都要啥叫要把庄稼淹没了?

梅贞仕说,我这不是形容水大吗?

刘刘快嘴说,你难道不知道外人咋说你?

梅贞仕说,听他们胡说八道呢。

刘快嘴问,几块地都放了?

梅贞仕说,都放了。

梅贞仕说着,弯腰捡起刘快嘴剃干净的砖头搬到砖垛那里,码上去。

春岩家的房门一开,春岩走出屋门,看看梅贞仕两口子,道,刚才我听说梅叔到地里放水去了。

刘快嘴手里的活没停,有一搭无一搭地说,嗯。

梅贞仕说,水不小,赶紧去放一放吧,要不涝着庄稼。

春岩点点头说,是得赶紧去放一放了。

春岩锁上房门,扛起铁锹,出了院子。

七十五

李满仓坐上车辕,一扬手中的鞭子,驾——

牛车车沿着村街向前走。

梅贞仕扛着铁锹迎面走来,说,干啥去这是?

李满仓说,我到县城把化肥买了。

七十六

白褂子驾车进了镇政府,下了车,关好车门,拿着车钥匙往里走。

七十七

杨胖子骑着摩托来到李光脚的木匠铺,见大门敞开着,就径直骑了进去,找个空地儿把车停了,摘下墨镜,说,你这院子里东西可真不少。

李光脚停下手里的活,过来打招呼,说,稀客稀客,没办法,只要是干一天,这些东西都得用。

杨胖子说,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光脚一挥手,说,进屋进屋。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屋里。

七十八

白褂子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韩镇长,好久不见。

韩镇长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闻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出来,和白褂子握了握手,说,白经理,欢迎欢迎,请坐。

白褂子坐到沙发上,说,封疆大吏,晚上请你吃饭,能不能赏光?

韩镇长摇摇头,说,吃饭就免了,有事儿说事儿,咱们用不着这个。

白褂子一眨眼睛,说,吃饭都不肯去,我咋开口啊?

韩镇长一笑,说,那就别说。

白褂子说,不说憋得难受。

韩镇长说,那就说。

七十九

李满仓赶着牛车向前走。

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超过李满仓的牛车。

红叶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上来,跟李满仓打招呼,二大爷。

李满仓回应,哎,红叶,出门啊?

红叶说,封官屯我堂姐家给孩子过百日,我先走了。

李满仓说,哎,好。

红叶骑着自行车超过李满仓,很快不见了。

李满仓下意识地向后看了看,低声自语道,我还忘了,今天孙三福过寿,要碰到他家亲戚还不好说,过了河沿村的路口就好了。

李满仓抬腿上了车,侧身躺在车上。

黄牛拉着车向前走。

很快,车上传出李满仓有节奏的打呼噜声,呵——呼——,呵——呼——

八十

梅贞仕骑着自行车往前走,看到李满仓的牛车,他放慢了速度,在距离十米左右的地方骑着车不紧不慢地跟着。

快到通往河沿村路口时候,梅贞仕坏笑一下,很快骑到路口前,下了车,立好车子。

牛车来到路口,梅贞仕抓住缰绳,把车引到通往河沿村的路上。

梅贞仕往车上看了看。

李满仓躺在车上有节奏的打着呼噜,呵——呼——,呵——呼——

梅贞仕回到路口,无声地坏笑着骑上车子,超过牛车,很快不见了踪影。

八十一

韩镇长听白褂子说完,点点头,说,建筑公司已经定了,省外的一家公司,合同都签了,这两天就要进工地了。

白褂子说,你看你这老同学,也不想着兄弟点儿。

韩镇长笑着说,你多长时间都不露回面,我以为你上美国去修世贸大厦去了呢?镇里这小活你喜的干?

白褂子笑着说,这话说得,白菜地里耍镰刀——你这不把嗑(棵)唠散了嘛。

韩镇长头,说,这回是不行了,真想干,今后有机会再说吧?实话实说,这两栋楼目前还没有完全卖出去。

白褂子说,看来是遥遥无期了。

韩镇长点点头,又摇摇头,没说话。

八十二

艳红站在春田家大门口往里看了看,走进院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喊,翠红,翠红。

屋里传来翠红沙哑低缓的声音,哎——进来吧。

八十三

春水骑着摩托车进了学校院子,把车停在大门口附近,迈步往里走。

学校正值上课时间,院子里静静的几乎看不到人影。

春水蹲在走廊边的台阶上,安静地等着下课时间的到来。

八十四

李光脚瞪大眼睛说,是吗?

杨胖子点点头,我老杨怎么说在咱小槐树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骗你干啥,又有啥用?我也寻思了,这事儿二大爷也不愿意把树堆到村委会,上边来个人啥的看到了怎么说,怎么看?是吧。只是他着急出门也没来得及仔细考虑。我琢磨他也不愿让上边知道这事儿,最起码也有个管理不到位的责任吧。

李光脚眨眨眼睛说,刚倒的鲜树,湿乎乎的,不能用,最好等着干了再要。

杨胖子说,干了?二大爷能让它等到干了吗?我把话放到这儿,不信咱走着瞧——你要是不要,他可能就作价变卖了,怎么个卖法,也可能分给各家各户,我说不好,到时候你再到各家各户去买,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跟现在买没法比。况且,这些年了,物价始终都是往上走的。

李光脚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谢谢你啊。

杨胖子摇摇头说,咱哥们不用说这个,这样,我把树捞上来,堆到砖厂,你尽快去跟二大爷谈。谈妥了你就处理处理拉回来。

李光脚说,我处理处理扔在你砖厂得了呗。

杨胖子说,地方倒是有,我那里人来人往的,你觉得合适吗?

李光脚点点头说,行,我拉回来。

杨胖子说,必须尽快拉走。

李光脚说,对,马上拉回来。

八十五

艳红推门进屋,见翠红依然躺在床上,身上蒙着被子。

翠红见艳红进了屋,欠起身子说,快坐下。

艳红看看翠红说,你家粮仓这个熊样儿你还睡觉?啥时候还盖个大被,跟猫月子似的,上火了?不舒服了?

翠红说,昨天夜里着凉了,有点感冒。

艳红伸手摸摸翠红的额头说,发烧了,挺厉害的。我把“大药包”找来吧。

翠红说,不用,头痛脑热的,不要紧,抽屉里有感冒药,吃点就行了。

艳红从抽屉里拿出药,递给翠红,又端起暖瓶,把水倒进杯子里,说,我瞅你挺重,还是把“大药包”找来吧。

翠红笑了一下说,拉倒吧,我怕你拎不动他开的那些药。

艳红说,其实他医道真挺高的,人品好。就说李光脚他爹那病,都卧床不起了,开始一看“大药包”给开的那副中药,足足二斤半,说是用铁锅熬。老李家没相信他,后来就县里、省里的医院看了多少次,治不好,又找到“大药包”。还是那副药,药到病除,你看看老爷子,多壮实。

翠红吹吹杯里的水,把药吃下,说,我跟你开玩笑呢。

艳红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歇着吧,我去告诉你公公一家,你看这里头外头的,可咋整。

八十六

牛车沿着村道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李满仓躺在毛牛车上继续睡着觉,有节奏的打着呼噜,呵——呼——,呵——呼——

八十七

杨胖子走出院门。

李光脚站在院子里眨眨眼,随即快步走进屋里。

李光脚拿着相框来到到院子里,拿出油漆,倒在一个碗里,调好,把相框擦干净,用刷子蘸着油漆,仔细地往上刷。

八十八

下课铃响了,“铃铃”的铃声在县一中校园里回荡。

各个教室里都有老师、学生走出来。

春水来到教室门口。

玉洁和几个女同学从教室里走出来。

春水喊道,玉洁,玉洁。

玉洁闻声看到了春水,向他走了过来。

玉洁说,你怎么来了?

春水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说,今天我到城里来办事儿,你家让我给你捎来点钱。

玉洁疑惑地说,我刚回家没几天,怎么还捎钱?

春水把钱递给玉洁,说,家里看你快毕业了,让你把生活搞得好一点。

玉洁接过钱,说,谢谢你啊。

春水一边转身离开,一边摆摆手说,不用。

白帆从旁边的教室了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来到玉洁跟前问,他干啥来了?

玉洁说,家里让他捎来点钱。

白帆皱着眉头说,噢——。

八十九

刘快嘴和丈夫清理倒塌的墙头,刘快嘴拿着瓦刀,梅贞士拿着一把废弃的菜刀,俩人剃着转头上的泥土。

春岩哼着小曲儿,扛着铁锹走进院子。

春岩说,这倒霉雨下的,增加不少麻烦,是又得放水又得砌墙头。

刘快嘴抬起头,道,可不,放完水了?

春岩说,放完了。这庄稼也真是不好伺候,旱了不行涝了也不行。

梅贞士说,李科研,你要是能研究出个新品种,不怕旱不怕涝,不施肥,还高产的庄稼就好了,最好俩月就能収一茬。

春岩笑着说,那个来得太慢,干脆,就让庄稼不长粮食,结金条。

刘快嘴沉着脸,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春岩把铁锹立到墙上,打开房门,走进屋里,又把房门关上。

刘快嘴脸一沉,手里的动作就重了,砖头瓦块顶顶当当响得厉害……

梅贞士看她一眼。

刘快嘴白一眼春岩的房门,说,也不说搭把手。

九十

二大娘瞪大眼睛看着艳红说,粮仓塌了?伤着人没?这是咋说的,你咋不早说?

艳红说,夜里塌的,人没事儿,我也是刚知道。

二大娘说,噢——他爹和春水到县里办事儿去了,春田也没在家?

艳红说,听翠红说早晨起来有点晚,着急忙慌地走了。

二大娘站起来,说,他爹和春水到县里办事儿去了。告诉春岩,我就过去。

九十一

孙三福和家人站在大门口迎接来客。

李满仓的黄牛车沿着街道走过来。

李满仓被嘈杂的人声弄醒了,他坐起身,眨眨眼睛,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已经来到孙三福的大门口。

孙三福和孙承正笑容满面地迎接来客,见李满仓从车上坐起来,孙三福笑着迎走过来,孙承装作没看到李满仓,扭身去迎其他的客人。

李满仓连忙下了车,牵住牛的缰绳。

孙三福握住李满仓的手,说,二兄弟就是要面儿的人,来,亲家,快到家里。

李满仓笑着说,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我哪能不来呢?!

孙三福连忙对旁边的几个年轻人说,快,过来帮着把车卸了,把牲口拴好。

站在旁边的梅贞仕走过来要接李满仓手里的缰绳,说,二大爷,交给我吧。

李满仓摇摇头,并没松手,说,你怎么在这儿?

梅贞仕说,我跟孙承是同学,好朋友。

李满仓点点头,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孙三福,说,三哥,一点心意,祝你健康长寿。

孙三福接过钱说,这个不着急,进院进院。

李满仓说,饭我就不吃了,一会儿还有一家有事儿,我不去不好。

孙三福说,真的?

李满仓点点头说,真的。

孙三福遗憾地摇摇头,说,你看这事儿赶得,我还寻思咱老哥俩好好喝两盅呢,这样我就不留你了。

李满仓说,以后以后有时间的。说着,他把车头调过来,冲孙三福摆摆手,坐上车辕。

牛车向回走去。

九十二

二大娘跟着艳红来到春田家,见翠红邴艳艳躺在床上,她摸摸翠红的额头说,不行,赶紧把“大药包”找来。

翠红指着桌上的一个黑皮本说,小本上有他的号码。

艳红拿过小本开始翻找。

九十三

春水骑着摩托车来到农业局,在大门口下了车,对看门的老大爷招招手。

老大爷笑一笑,往里挥了挥手,又过来了。

春水点点头,说,上植保站。

九十四

“大药包”接过翠红递过来的体温计,看了看说,烧得挺厉害。打一针儿吧。

二大娘连忙说,打,打。打针儿好得快。

九十五

李满仓赶着牛车往前走。

春香骑着电动车迎面走来,看见李满仓,远远下了车,说,爹,你这是干啥去了?

李满仓下了车,左手牵住缰绳说,这不是你三大爷过生日吗?我过来随个礼。

春香说,三大爷过事儿,砚章有事儿来不了,让我回来看看。咋不吃了饭再走?

李满仓说,还有事,等不了了。你去吧。

春香骑车向河沿村奔去。

李满仓摇着鞭子,赶着牛车向前走。

九十六

“大药包”背起药箱说,问题不大,就是着凉了,有事儿打电话。

二大娘说,中午吃了饭再走吧。

“大药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这才几点,早的呢,我还有事儿。

二大娘对艳红说,给春水打电话,让他办完事到大哥家来帮忙。

艳红点点头说,好。

九十七

砖厂里。

韩桂宝走进办公室,说,姐夫,你找我?

正在喝茶的杨胖子指指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

韩桂宝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上一杯茶,喝一口,烫得一咧嘴,又把茶杯放下。

杨胖子说,昨天晚上这事儿是不是有点不顺溜?!

韩桂宝看看杨胖子,撸撸胳膊,说,咋地啦,有人起刺?

杨胖子说,你稳当点。

韩桂宝满不在乎地说,还能咋地?咱要的不是土嘛,土有了,其他的,去他娘的脚后跟。

杨胖子点点头,说,这倒是,我看出来了,虽然二大爷松了口,还是很不情愿,咱们这事儿做得有点硬。

韩桂宝说,那咋整?

杨胖子说,马上组织几个人,尽快把坑里的树都捞上来。

韩桂宝说,等到水往下落一落再捞呗。

杨胖子说,这些树在坑里咱脸上也不好看啊。

韩桂宝点点头说,对,那我去。

杨胖子说,弄不动就用拖拉机往上拽。

韩桂宝点点头走了出去。

九十八

县农业局植保站王技术员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扶扶眼镜,对春水说,你说得这件事儿好多村都有反应,我们也做了相应的病虫害调查,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很突出挺突出,过去多用有机磷农药,

例如敌敌畏、******、乐果、1605等等,这些年改用菊酯类农药,开始效果很好,高效低毒低残留,可是用久了又产生了抗药性,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再使用一个时期的有机磷农药。

春水问,再没有别的好办法?

王技术员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不过这些年科技发展很快,说不定哪天国内就有了新型农药,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春水说,那我回去试试吧。

九十九

一辆拖拉机停在村砖厂的取土坑边,取土坑里的水里,有两个只穿了短裤的年轻人把钢丝绳扣子绕道树上,两个人迅速游开,向岸上招手。

韩桂宝站在坑边不停地打着手势。

拖拉机吼叫着慢慢往前拉。

水里的树拖着浪花缓缓往前走。

水里的两个人,一个扶着扶着被拖动的树木往前走……

另一个游向另一棵塌进坑里的树。

拖拉机把树拖上岸,岸上有人把绳子递给站在岸边的那个人,那人接过绳子,又游向水中的那颗树,俩人合伙把绳子系到树上……

一零零

李满仓和春水抬着一袋子化肥装到已经装了许多化肥的车上。

春水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出门证,递向李满仓说,爹,你骑摩托走,我赶车。

李满仓推开春水的手,说,毛手毛脚的,你赶车我不放心,你想走吧。哎——你去问的那事儿怎么样?

春水拿着出门证向大门口走,停住脚步,回过头,说,还没有好办法,建议和以前用的有机磷交换着用。

李满仓赶着车向大门口走。

一零一

春岩骑着自行车来到李满仓家门口,下了车,来到门前,见大门锁着,正要离开。

梅贞仕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地迎面而来。

梅贞仕大着舌头问,你——干啥呢?

春岩说,我找我爹。

梅贞仕说,早上我——到地里放水回来,碰——见他去到县里买化——肥去了。

春岩问,听说大哥的粮仓塌了,还沾亲带故的,不去帮忙?

梅贞仕脸一扬,说,人家是——村干部,咱一个小——老百姓,级别不——够,不够——。

春岩说,亏待你了?

梅贞仕说,又罚钱又——上大喇叭,地——也白浇了,你——说呢?

春岩问,你这是干嘛去了?

梅贞仕摇摇头,说,我这不——去随礼了吗,看——见他了,到县里买化肥去了。

春岩点点头,说,噢——

一零二

春水骑着摩托车在公路上疾驰。

腰里的手机响了。

春水减速、靠边、停下,用腿支着地,掏出手机,接通放到耳边,喂——艳红嫂子——是吗?——噢,我回来了,再有十来分钟就到家了——行,我直接到大哥家。

一零三

艳红把电话的听筒扣在机座上,对二大娘说,快到了,再有十来分钟就到了。

二大娘对艳红说,麻烦你了,翠红睡会儿,你忙你的去吧。

艳红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帮着把粮仓上面的砖头瓦块往外拣一拣。

二大娘说,那好,我寻思你走了我自己拣呢。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春岩的声音,哎哟,这可咋整,又有粮食又有泥土,还有砖头瓦块。

二大娘和艳红走出来,把盖在粮仓废墟上的塑料布掀开,开始把上面的砖头瓦片拣出来,放到墙角,码好。

春水骑着摩托车靠墙,把车立好,一边往粮仓走一边说,早知道不去好了,这可真是不好弄哩。

艳红接话说,可不。

一零四

快到中午的时候,翠红说,都进屋歇着吧,我把午饭准备了。

二大娘对翠红说,我得回家把猪喂了,就不过来吃了,在家吃一口,顺便给你爹准备一口吃的。

翠红说,你回来吃,让爹也过来吃。

二大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吃完饭再过来。

一零五

李光脚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走到墙根,蹲下来端详那个刷了漆的相框。相框还不干,他拎起相框上的挂绳,走出了院子。

一零六

二大娘正在屋里忙乎着做饭,就听见李光脚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二大爷在家吗?

二大娘说,进来吧。

李光脚拎着相框走了进来。

二大娘笑着说,你也叫二大爷?到县城买化肥去了。

李光脚笑着递过相框,说,村里人不都这么叫吗?!在我看来,二大爷实际就是二哥的另一种叫法。

二大娘接过相框,说,你叫我嫂子,叫他二大爷,你说这都是啥辈儿?还是叫二哥。

李光脚笑着说,一样,也就是个称呼。

二大娘笑着说,咋能一样哎。

李光脚做到沙发上。

二大娘端详着相框,说,刷得真好,好手艺。

李光脚摇摇头,说,我也是挺笨的一个人,之所以有点小名,也就是干活认真仔细一点,用料横竖多用心思一点,尽量不浪费材料什么的,再就是我这人苦孩子出身,吃喝上不挑剔。

二大娘说,也难怪——

李光脚说,啥?

二大娘放下相框说,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啊。十里八乡,有几个不知道李光脚的。

李光脚说,也就是干的活多了点而已,知道的人自然就多点。

二大娘又拿烟又倒水说,太谢谢你了,这么快就刷完了。

李光脚说,瞧你说的,咱一个村住着,也就是捎带脚的事儿。

二大娘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说,你看你又搭工又搭料的,刷好了还给送到家里来了,我给拿点钱,你买盒烟抽。

李光脚板了脸说,你不等于骂我一样吗?你要只这样今后你家啥活都别找我,你要是撵我我马上就走。是不是啊?要是你家里有烟,就是没有我给你刷相框这个事儿,给我一盒,我也就要了,烟酒不分家吗。真是的,没见过你这样的。乡里乡亲的,哪能分得那么清楚?分得太清了情分就淡了。

二大娘回身从里屋的拿出两盒烟,说,你拿着抽去吧。

李光脚接过来看了看,说,咦,这烟挺好的,不能要。

二大娘说,你不是刚才还说烟酒不分家吗?

李光脚摇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个时侯拿你家的烟抽,感觉就像我这个人寸草不过似的。

二大娘说,不是,我是这么想的,送两盒他就少抽两盒。你是自己抽还是给别人,我就不管了。

李光脚摆摆手说,他还可以再去买吗。

二大娘说,掏钱去买?他其实挺心疼钱的。

李光脚把那两盒烟塞进口袋里,说,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揣着了。

二大娘说,这就对了。

李光脚问,二大爷出去了?

二大娘说,哦,约莫也快回来了。你找他有事儿?

李光脚端起茶慢慢地咂着说,没有。

李光脚站起来说,我得回去了,家里等着呢。

二大娘说,那行,没事儿过来玩。

李光脚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噢,好。

一零七

饭桌上梅贞仕一家四口人正在吃饭。

刘快嘴指指东侧的方向,说,你瞅瞅,这里院墙倒了,临临居居住着,就像没看见是的,一把手也不搭,这院墙虽然是咱家的,可也是两家打界的院墙啊,修好了两家都方便不是。

丽娜左手扶着后腰,坐在椅子上,说,我看也有点太不是样儿了,我要不是这个身板儿,非跟他说道说道不可。

刘快嘴连忙摆摆手,说,你可别了,出点啥事儿犯不上。

梅冬嘴里咀嚼着,含混地说,生气对孩子不好。

梅贞士说,对,要不我跟他谈,是吧,两家打界的院墙,是咱们修的,倒了;再修是不是轮到他家修了?

刘快嘴说,快拉倒吧,不够给他磨牙的。

梅贞士说,那,至少,应该把咱的院墙甩直了,不能让他白白擎现成的。

刘快嘴说,你是说把院子弄方正了?

梅贞士说,把院墙的南边往东甩一甩。

一零八

李满仓赶着牛车向前走,路上人来车往。

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人手拿凉帽扇着凉,帽子上没有帽徽,军装上没有肩章、领花和履历章,身后路边停着一辆微型面包车,车上还有“科技下乡服务车”的字样。

年轻人离李满仓还挺远就打招呼,大叔,买化肥去了?

李满仓看看年轻人,说,嗯。

年轻人说,大叔是那个村的?

李满仓说,小槐树的。

年轻人站在路中央说,你们村长是谁呀?

李满仓停住车说,吁——你找他有事儿?

年轻人掏出一本工作证,递给李满仓说,这是我的工作证,我叫王明。

李满仓接过工作证看了看,说,这名字耳熟。

王明说,我以前就来过。是这样,我是一名退伍军人,转业后在省农科院药物研究所工作,是进行新型农药实验性推广的,中国的神舟飞船不是上天多少回了吗?

李满仓点点头,说,对对对,电视上总演。

王明说,上天干嘛去了?不是玩儿去了,在太空进行科学实验。

李满仓点点头,说,噢。

王明说,最近,我们所和国家太空生物化学技术研究所联合攻关,研制出一种新型农药,叫太太纳高杀,是采用太空生物化学技术、纳米技术和高分子工艺生产的,是一种高效、低毒、广谱杀虫剂,能有效杀灭蚜虫、棉铃虫、玉米虫等等常见多发虫害,效果奇佳,传统的有机磷农药是高毒高残留,咱们的新产品是高效低毒低残留,对人畜无害,我们做的是实验性推广,为了让广大农民认识它、接受它,我们只收材料价,连成本价都不够,我想找几个村推广一下子。当然了,活也不能白干,五十块钱一瓶,卖出一瓶返你十块,返你的这十五块钱可不是什么利润,而是给你的推广费,新产品啊,要是没人推广大家怎么知道呢?

李满仓把牛车想到边靠了靠,半信半疑地说,你说得这玩意儿管用吗?

年轻人说,你看看就知到了。

年轻人打开面包车后箱盖,拿出一瓶药,一个二十斤的白色塑料桶,一个带胶囊的吸管。

他把吸管和药瓶放到李满仓面前,拿着白色的塑料桶走向路边的水沟,把塑料桶灌满水,拎上来,放到路边,拿过药瓶,打开瓶盖,用吸管在药瓶里吸了5㏄农药,喷进塑料桶里,盖上盖子,使劲儿地摇晃着塑料桶,大概看着混合均匀了才停了手,把一些药水灌进微型喷雾器。他又走到路边的棉田里,找到带蜜虫的枝叶和几只棉铃虫,走来到李满仓面前,拿起喷雾器,只向虫子轻轻地喷了几下,很快虫子就不动了。

年轻人指着地上的虫子,说,别听我说,自己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李满仓点点头,说,不错。

年轻人又拿起拿起带蜜虫的叶子,指着背面,对李满仓说,我啥也不说,你看,你自己看。

李满仓点点头说,真不错,我要两瓶。

年轻人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几张表格,说,别说两瓶,你就是要二十瓶我也不能卖给你,象满天星似的我不不方便跟踪回访,必须章中。为了便于跟踪调查使用效果,所里规定一个村不能少于100瓶,凡是买药的都要登记地址姓名电话。我们还有宣传单,你要是有兴趣就拿回村推广推广,凑够100瓶并填完登记表给我打电话,宣传单上有我的电话,到时候凑够一车我们章中送货。

李满仓伸手接过宣传单和表格,说,我试试。

年轻人指指李满仓手中的表格,说,你等会儿,表格不够,我再给你拿几张。

一零九

刘快嘴两口子把墙头的地基清理出来,开始挖地槽。

春岩从屋里出来说,这就要修啊?

梅贞士说,早晚也是得修,早修早利索。

春岩瞪大了眼睛,匆匆走到地槽边,厉声对梅贞士说,你占了我家的院子了。

梅贞士停了手里的活儿,拄着铁锹看着春岩说,哪里占你家的院子了?这不还是原来的地基?

春岩指着地槽说,北边没动,往南斜了,斜到我家来了。

刘快嘴说,上回墙头就是我家修的,你李科研整天研究这研究那的,你咋不研究研究咱两家这个墙头。两家打界的墙头,这回是不是该你家修了。凭啥你就擎现成的,我们不修了,你修。

春岩说,你爱修不修,不修就敞着,反正我是不修。

梅贞士说,啥都不管,当甩手掌柜的,你还挺有理,你有理个六啊,你有理个六六三十六啊。

春岩厉声道,你把墙头往这边修,就等于侵犯我家领土和主权完整,要是两个国家,就容易发生战争。现在讲文明、讲法制、讲和谐,仗我就不跟你打了。今天这个事儿,上哪说去都行,上镇里,上县里,上省里,上BJ,上联合国我都陪着你。想修墙头,甭想。

梅贞士说,还联合国,你上月亮上去得了呗?

春岩说,我要是能上月亮上去还给你当邻居?

………

两家吵闹的声音越来越高,院里院外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一一零

李满仓赶着车走在街上。

刘快嘴迎面走来。

刘快嘴对李满仓说,二大爷,你还不知道吧,春田家的粮仓昨天夜里下雨淋坏了。

李满仓一惊,说,是吗?

刘快嘴说,那还有错,我这不是正要过去帮着收拾收拾呢。

李满仓说,你看看春水在没在那里,要在你让他回来帮着把车卸了,完事儿我们都过去帮着整一整。

刘快嘴说,他要是在那儿,信儿我一定捎到。要是没在那儿,我也给他打电话让他回。

一一一

李满仓和春水抬着一袋化肥,放到仓房里码好的化肥堆上。

李满仓拍拍双手上的灰问春水,粮仓塌了咋没告诉一声呢?咱们这事儿早点晚点又没什么要紧。

春水掸了掸双手,对二大爷说,粮仓不是昨天晚上塌的吗?他俩听到动静就起来盖,俩人还吵了架,觉就没睡好。早上,大哥起来有点晚,他也没注意大嫂淋雨着了凉感冒了,着急忙慌走了。后来,邻居艳红到他家串门,才知道大嫂感冒高烧还在床上躺着呢。艳红来告诉的时候咱俩都走了。你还没吃饭吧。锅里盖着呢,你吃一口吧。我把牛喂了,就过去。

春水拿起草筛子,装了些铡好的干草,仔细地筛了,倒进牛槽里。他放好筛子,走向立在院墙边的摩托车。

李满仓说,骑什么摩托,这么几步道走着去得了。

春水答应一声向院外走去,噢——,那行。

李满仓在脸盆里洗了手,用毛巾擦了,走进屋里。

随即,李满仓一手拿着一个大馒头,一手拿着两根大葱,锁了屋门,关好大门,一边吃着一边往春田家方向走去。

一一二

春雨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秀玲用手使劲地推着春雨,说,起来吧,都一点多了,起来吃点饭,咱再把地里浇地的东西收拾回来。

春雨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睁开眼睛,看看窗外的太阳,说,都这时候了。

秀玲说,下来洗洗脸,我去盛饭。

一一三

李满仓走进春田家院子的时候,已经吃完了手里的东西。他见老伴、春水、艳红、翠红正围着坍塌的粮仓往外收拾砖头瓦块等杂物,就走了过去。

翠红一边干活一边说,爹来了。

李满仓说,翠红不是感冒了吗,能行吗?

翠红说,打了针吃了药,出了一身汗,好了。

艳红说,快中午的时候就好了。

李满仓一边哈腰开始干活一边说,又是泥又是水的,天又这么热,这还真得抓紧时间,弄不好,长芽子就完了。

翠红说,这个活瞅着堵得慌,一点都不利亮,都不知道怎么把粮食弄干净。

李满仓说,能弄干净,麻烦点是真的。成堆的干净粮食挺多的,这样,咱们先把上面的东西清理干净,再把干净粮食弄出来堆到一边的塑料布上——下雨下的地也潮,最后再把不干净的粮食章中起来,先过水透一透——把泥土弄掉,再晒干,净一净,就行了。

艳红说,我瞅着这活都没头绪,二大爷这么一说,活就好干了。

李满仓说,咱们把这个地方清理干净,还得准备赶紧把粮仓盖起来啊。

艳红对翠红说,你说你家多好,啥事儿老人都替你想着。

翠红说,爹,您就不用动手了,忙忙呼呼快一天了,您去歇着吧。今天弄什么样算什么样,今天傍晚,我再找些人,明天先把粮食弄干净,要是再把盖良仓要用的东西置办齐了就行了。

李满仓直起身子,说,不累不累。刚下了雨,地里也进不去人,人还能好找点,多找几个人,这点活也不是个事儿。

春水对翠红说,大哥脱不开,你要备料,拉拉拽拽的,我来。

翠红说,粮仓再盖的时候改大一点,往里放往外取都方便,砖瓦木料再买点。

春水说,这事儿我来办。

就在这时,院子里陆续进来几个人,下手帮着干活。

韩桂珍走进院子,撒么了一下,说,我看人也不少了,活我就不干了,翠红啊,要是用砖瓦什么的,找俺家老杨。

艳红说,找你得了呗?

韩桂珍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一样,这这不都一样吗?

就在这时,李满仓的手机响了。他接通了,放到耳边,说,喂——噢,是吗?支书要来,几个人?——就你自己——啥时候?——哎呀,明天——有事也得推一推,别人陪我不是失职吗?!那我就在村委会等着了。

翠红对李满仓说,爹,你走吧,这些事儿你就不用管了。

老伴对他说,走吧。

春水对他说,你走吧。

李满仓点点头,说,那我还真就得走了。说着,他站起来,走出了院子。

一一四

春岩和梅贞士一边走一边吵着往李满仓家方向去。

梅贞士说,找二大爷去,找三大爷也不行啊。

春岩说,我家院子大那是祖宗留下来的,有理走遍天下。

……

后面还跟着一些看热闹的人。

有人说,我看见二大爷上村委会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向村委会奔去。

一一五

李满仓站在孙会计办公桌前,孙会计连忙站起来。李满仓摆摆手,对孙会计说,支书来这个事儿得上点心,明天的事儿你动动脑子,好好安排。

孙会计喳喳眼睛,问,先汇报情况,稿子我写。

李满仓点点头。

孙会计又说,中午谁陪呢?杨胖子?李光脚?还是——

李满仓说,他俩都不行。

孙会计问,就咱俩?

李满仓说,叫上白褂子。

孙会计恍然道,弄树那事儿不能进村。在砖厂那里整理好,等他走了再往村里弄。

李满仓点点头,说,不管怎么样吧,于情咱们是乡亲,于理他对咱村子贡献还是挺大的,再说砖厂也面临停产,就算是保护他一下子吧。

孙会计点点头说,那咱们明天别让他出村委会。

李满仓说,在家汇报。

孙会计说,相关事儿我来安排。还有一件事儿,你说杨胖子这个事儿上不上大喇叭?

李满仓正色道,他多啥呀,必须得上。

孙会计说,怎么讲呢?如实说的话,对你和村里以及杨胖子都不好。

李满仓突然提高了声音,厉声道,你是又会扒拉算盘子儿又会耍笔杆子,还用我教你呀?

孙会计一愣,又很快地点了点头,嗯——我琢磨着好好写,写完了你看不看?

李满仓气呼呼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没空!

就在这时,梅贞仕和春岩吵吵嚷嚷地走进村委会院子。

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春岩指着梅贞仕高声说,他占俺家院子——

梅贞仕指着春岩高声说,两家的院墙你凭啥当甩手掌柜的?

……

李满仓一手用力挥了一下,说,行了,都不用说了,事儿我已经都听明白了,走,咱们到现场去看一看。

一群人闹哄哄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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