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艺术的孩子都知道巴黎艺术大赏是殿堂级赛事,云集各个国家在绘画、手工设计方面具有天赋的精英能手,国内也只有几所顶级名校有资格派代表参赛,我这次代表S大参加的是绘画组的比赛,手工设计组一直不是S大的强项,尽管S大的服装设计系国内第一,但是论起实打实的动手能力,还是与国际水准差了一大截,因为我们主攻的是画设计稿,而非做出一件衣服。
决赛前的热身赛不会淘汰任何人,只是让选手放松心情,顺便决定出场顺序,我在100多名参赛者中拿到了第20位,要知道,这说明我可能已经打败了百分之八十的竞争对手。
许岳寒除了跟在我身后默默拍照,没有过多和我交流,大概是看出了我日渐焦虑,是紧张比赛还是焦虑没有杜亦然的电话?连我本人都分不清楚。
有时我挺感谢他在我身边,陌生的异国街头,看不到同样肤色的面孔,多少内心是有些恐惧的,而一回头就看到许岳寒不远不近的身影,让我有片刻的安心。这种心安,平复了因为杜亦然消失带来的惶恐。
其实我是个很倔强的人,杜亦然不来电话,竟也不敢主动打过去,换成别的女生,男朋友好几天不联系,多数不会像我这么淡定,早就连环夺命call追过去了,哪还容得下自己一个人闷闷的想东想西。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害怕他故意不联系我,发生了同许岳寒单独在小岛过夜的事情后,我开始担心杜亦然会离开我。
除了在比赛的地方我会专心投入,只要空下来,我肯定第一时间翻出手机看有没有讯息,如果失望了,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
决赛的前一天许岳寒邀我一同去埃菲尔铁塔走走,我一想来一趟总归要看看名胜,也就没有拂了他的好意。
只是我脸上兴致缺缺的表情终于让许岳寒发火了,这几天受够了我的愁眉苦脸,他一直小心翼翼配合我的心情,却还是没能看我露出笑颜,这很让他有挫败感。
在我第N次低头看手机的时候,他劈手夺了过来,果断按下1号键,那是我设置的快捷号码。
“你干嘛!手机还我!谁让你拨……”我话还没说完,杜亦然的电话通了。
把手机凑到我耳边,“咯,自己听。”
“……”我不敢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许岳寒这个家伙给做了。我只能静静屏息等待,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杜亦然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响过五秒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陌陌?”
“陶子!怎么是你接电话?”我不敢确定地瞄了眼屏幕,上面杜亦然三个字清晰可见,没打错啊。
“……”两头陷入宁静,只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我有片刻转不过弯来。
“谁呀?”电话那头远远传来第二个熟悉的声音,这回是个男声,只不过应该是在对拿着电话的陶子喊话。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杜亦然跟陶子怎么会在一起。看了看时间,国内现在应该是清晨六七点,这么早,两人怎么碰上的?难道最近国内流行晨跑?
我正打算换种方式问出心里的疑问,话筒里传来嘟嘟声,对方已经挂断了。心念一转,陶子没理由自作主张摁掉电话,唯一的解释是,杜亦然授意的。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我脸色很难看,许岳寒注意到我把手机搁进口袋的动作,走了过来,诧异道:“怎么这么快?没事吧!”
“哦,没什么……”我该怎么说出口,男朋友的手机竟然是闺蜜帮忙接起的,而我蠢到连问清楚的勇气都没有。
一下子没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巴黎街头随处可见浓情蜜意的情侣,我却由心底升出一种走到尽头感觉,不再想刚才的电话,我拍了拍脑袋,先拿到冠军再说。
明天就是决赛了,晚上和君子老师视频讨论了明天比赛的细节,君子不愧是当年拿过大赏奖杯的前辈,无论是技巧还是经验,倾囊相授,有这样厉害的老师指导,我信心满满,全身心扑到比赛的上,把白天的不愉快暂时抛到脑后。
睡前和蕾蕾通了电话,她一个劲给我打气加油,恐吓我不得奖就要拿我开刀的口气,听着她嚎啕的嗓音自话筒里传来,我笑着答应幸不辱命。
第二天还是如约来临,除许岳寒在观众席招惹了一大帮女粉丝,风头盖过参赛选手,引起一小阵赛前骚动外,整个比赛下来,没有任何突发情况,我也算发挥正常,选了我最拿手的素描,只不过这一次不敢挑人物写生,毕竟这是国际赛场,我中规中矩临摹了一幅中国水墨画里常见的四君子图,简单的线条融入国画的意境,中西结合,自成一体,在欧洲高手如云的擂台上巧妙吸引了评委的眼球,国外对中华文化很是推崇,正是抓住他们对神秘的探求和崇拜心里,我以一票优势摘下了桂冠。
比赛一结束,我顾不上参加组委会举办的庆功宴,立即拉着许岳寒回国。引得他上了飞机还在遗憾没有吃到顶级酒店的庆功宴大餐。
我丢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歪在座位上休息,心里却平静不下来。
“据说组委会邀请了很多大师级艺术家参加庆功宴,你知不知道错过了什么!”他还在嘀咕,其实全是说给我听的。
“我看你是觉得错过了结识金发碧眼大美妞的机会,怪我头上吧!”我闭着眼,甩给他一句话。
“赵陌陌你!”他提高了声音。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我说你大学三年怎么都没交女朋友,敢情是学校里的女生都不对你胃口啊!啧啧,会长大人原来口味这么重!”
“赵陌陌!”某人咬牙切齿地放低声音,像是把最后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什么口味你要不要试试,嗯?”
“我?还是不用了,毕竟我这清汤挂面的,跟刚才那些丰乳肥臀的美女比起来,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哦……原来你那小男朋友不太正常啊!”他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会看上你这副倒胃口的模样!”
“哼,不劳会长您关心了!”好累,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费脑细胞,尤其是许岳寒这种奸诈狐狸,段位高到我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带沟里去。
我自动屏蔽掉耳边的说话声,考虑起了这些天杜亦然反常的事情,回去该怎样问美丽姐,要不要提陶子接电话的事,一大堆理不出头绪的乱麻堵在胸口,突然好想念寒假里无忧无虑、碧海蓝天的日子。
我夺冠的消息早已传回了国内,没想到校门上已拉起了庆贺横幅,蕾蕾和佩妮站在横幅下笑容灿烂的等着我归来,看到她们发自内心的喜悦,我又一次体会到有姐妹在身边真好。说到姐妹,陶子也是从学生时代起就与我分享着欢笑和泪水的伙伴……我强迫自己不要瞎猜,也许那天的电话只是一个十分恰逢其时的巧合。
晚上几个姐妹也给我准备了庆功宴,接下来还有学校、系里、学生会,估计学校周边的高档酒店都会被我吃一个遍,而且我有种预感,那位全校知名的会长大人应该每场必临,看来对着他的脸吃山珍海味也是一种磨练啊!
佩妮本想带上她哥,被美丽姐严词否决了,这样我们四个姐妹正好可以说说贴心话,交流交流情感问题,当然,最主要还是我的情感问题。
果然,菜还没上齐,美丽姐已经切入主题:“陌陌,今天回来就感觉你笑得有点勉强,是不是有心事啊!”
蕾蕾接过话茬,“还不是你那楞头愣脑的表弟惹的事!”
我听了一惊,在巴黎打电话的事我可是连蕾蕾都没告诉的,她从哪里得出这样的判断?闺蜜这么多年,看来知我者,蕾蕾是也。
“小然怎么了?”美丽一头雾水。
“陌陌要是心情不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跟杜亦然有关,你还用问!”
“陌陌,是不是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美丽姐继续问我,没搭理蕾蕾的话。
我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直知道美丽很关心我和杜亦然的事,就是因为美丽姐那么在意我俩,所以我更不忍心让她担忧。
可是有些事情一个人想破脑袋也解决不了,我颓然拨着碗里的鱼肉,还是没开口。
这副样子,连平时对杜亦然持反对态度的佩妮姐都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加入了对我发问的阵营。
“陌陌,你跟那个什么然的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瞧你一副要把鱼肉搅成泥的表情,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我们几个替你解决!”
“是呀,亲爱的,快说快说,别埋关子了!”蕾蕾消灭掉最后一口鸡腿,腾出一只手搂上了我的脖子。
“咦,你手上都是油啊,别搞的人家陌陌身上,”佩妮丢过来一包纸巾,“快擦擦。”
我瞧今天这架势也瞒不住了,避重就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很久没联系了。”
“他没给你打电话?”蕾蕾一脸不相信。
“啊?”佩妮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可能他最近比较忙。不过,我倒希望他是故意的,哈哈,这样我哥就有机会了!”
“……”面对如此袒护亲哥的主,我除了黑线,真的词穷了。
“我打个电话问问……”美丽姐没再多言,直接行动。
两分钟后。
“关机了。”她沉默地盯着手机,像是在思索,“我要不再打给电话给刘耳……”
又过了两分钟。
“刘耳说最近没见到小然,他有一阵子没去酒吧了。”
这下换四人一齐沉默了……
最后还是我第一个调整好情绪:“大家赶紧吃菜,说好来庆祝的,干嘛一个个像打败战似的。没事啦,过几天他忙完了就会联系我。”
我递给美丽姐一个安慰的眼神,换上那副人见人爱的笑脸,装出享受美食的表情。
唉,就知道不能告诉大家,看吧,我的姐妹们都是认死理的主,浪费一桌美味佳肴可是要遭天谴的。
晚餐的最后我还是说出了从上飞机就憋在心里的话:“我打算明天回南都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