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转身,张顺来至人群,立时便有手下为二头领让出一块岩石,张顺也不客气,自顾自坐下,除去鞋袜,从怀里摸出一块干饼狠咬了一大口,一边鼓腮咀嚼,一边随意的四处查看。
等他转向来路时,目光忽然一凝,顿时忘了咀嚼。只见烟雨蒙蒙中,一道瘦长的身影正沿着驿道而下,看那身打扮,分外的熟悉。
是他,剑客白凡!
只见白凡脚不沾地毫无声息,穿过瘫坐一地的马帮汉子走向峡谷,一路目不斜视。马帮众蛮族面面相觑,最后齐齐将目光投在张顺身上。
张顺左手搓着脚丫,右手举着半块饼在胸前,直到白凡走到谷口,方才重重哼了一声。
白凡仿如未闻,脚下略微一停,随即一头扎进了迷雾中。
黎不花眼见白凡进了山谷,半晌后谷内仍无动静,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下来,看来自己是过于敏感了。
“还有半个时辰,大家抓紧吃饭,吃完即刻进谷。”黎不花离开谷口回到本队,吩咐完后,自己也取出干粮啃了起来。
众人歇息的当口,雨不但未停,反倒越下越大。雨布都裹在货物上,自然不能取下,大伙只得任由瓢泼大雨兜头浇下,被淋成了一群落汤鸡。
不待一个时辰歇息完,黎不花便起身催促大家上路,此时已深秋,凄风苦雨极为伤人,再不起来活动活动,只怕这场雨过后,队伍里得病倒下一半人!
“张顺。”黎不花立马谷口,看着狼狈不堪的马队挨个进入山谷,忽然心生感慨,向前方唤了一声。
张顺闻听,赶忙从马队前头弛回他身边。
看着自己的得力干将,黎不花脸上掩饰不住露出深深地疲惫。
“你跟随我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苦且不言,单说亲手埋葬的弟兄,就有一百多了吧?”黎不花问道。
张顺略一思忖,面色也渐渐沉重起来,哑声道:“整整二百零三,伤残的,也有一百八十二人。”
“哦……”黎不花点了点头。
前方,整队骡马已尽数步入了山谷中,被雾障遮掩消失。
“这趟过后,我想好好休息下,弟兄们就拜托给你了。”黎不花决然说道,说完一抖缰绳,催马走进了雾中。
张顺闻言一怔,继而面色一连数变,既有兴奋,也有惶惑,更多的则是惊诧。随即他也打马冲进了山谷,那雾气被搅得一通翻滚,片刻后归于平静。
从外看去,这充斥着雾气的山谷如被灌了铅般沉重压抑,刚才进去的一干人等,仿佛自行走入了凶兽之口,不闻一丝声息。
而此时的白凡正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凝神思考着什么。
在他面前,是一道幽深的峡谷,目力所及一片苍翠,半丝雾气皆无。而在他身后也有一道峡谷,赫然与前方一模一样,仿佛倒影。
“怎么会这样?”白凡回头望一眼,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说来他自己都不信,此时的他并未深入山谷,而只是踏进了山谷一步。
方才他察觉有异,便打算退出来,岂料转过身去,后方谷口已消失不见,山谷两边竟一模一样,如置身于一面看不见的镜子前。
站在原地想了想,白凡又试着向前走出一步,谁知这一步刚跨出,只见四周场景刹那变幻,只一步之下,竟又置身于完全陌生的环境。再回头望,那边场景与这边相对,仍是完全一样。
这时候,再木的人也猜得出来,自己中了埋伏,进入了别人预先布置好的阵法之中。可如此诡异的阵法,白凡从未听说过。
思索一番后,白凡没有再轻举妄动,在阵法中胡闯只会引来更大的变数。
好在置身此阵已一个时辰,除了无法寻路外,倒也没遇到过什么凶险。白凡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等布阵一方失去耐心,或者干脆等到阵法失效。
无论什么阵法,运转时都需消耗能量,或灵气、或妖气魔气等等,此阵如此特异,并且范围广大,消耗的能量也必惊人,不可能单靠自然之力驱动。对方既然不惜布下如此奇阵,必有所图,也必然会在阵法失效前发动攻击。
不得不说,白凡的做法很被动,可现在他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对手是谁?所图又为何?除了等待之外,实在无他法。
等待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尤其在这极端安静的环境里,时间仿佛被越拉越长,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白凡只觉心头越来越燥,终于忍不住动了。
他的身躯依旧一动不动,动的,是他的心。
一声剑鸣,在这怪异的空间里回荡,杂乱的回音纵横交错,反弹声错综复杂。
白凡眼睛一亮,随后缓缓闭上。
从方才的回声判断,此地果然有古怪,只是回音过于纷繁复杂,凭白凡的灵识,根本辨别不清。不过既然发现了蛛丝马迹,自然不能放过,白凡当下果断的闭住视觉,仔细倾听感应起来。
叮……
一串细微悠长的剑鸣,被白凡小心翼翼用剑魄震了出来,这一声犹如琴音,虽轻微,却聚而不散,向着正对面传了出去。
这一次回音等了很久方才传回,白凡侧耳细听一番,摇了摇头。
传回的声音过于完整,显然剑鸣接触到的不是山壁。
下一刻,白凡微不可查稍稍做了一丝转向,再度向正前方发出一道剑鸣。他打算一点点试探,找出这阵法的破绽来。
铁师傅曾说过,任何阵法都有破绽,完全没有破绽的阵法虽能设计得出,却无法布置出来,即使天神也不可能做到。只因布置法阵时,布阵者必在其中,无破绽便代表着他自己也没法出来。
不过阵法千变万化,这个破绽很可能极其微小,并且百转千回,想要找出来并走出去,不啻大海捞针。也因此,一般破阵之法要么以绝大武力强行打破,要么以更复杂的阵法之道推演出破绽所在,再直入中宫。
强行打破的想法也曾出现在白凡脑海,不过很快便被他否决,自己不过才剑魄修为,能布下如此阵法,其人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而要以武力破阵,非得十倍以上的能量方可。
至于推演破阵,白凡就没想过,他对阵法之道根本一窍不通……
当下这个办法虽笨,却是唯一可行,白凡遂屏息凝气,一点点摸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