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一直对李清嘘寒问暖,李叔倒是对窦端云不断关慰,追问着这些年过得如何。
窦端云这才知道,李叔名叫李成俞,是窦端云的父亲窦天章的好友,两人当年结伴进京赶考,也都因为没有盘缠而几次错过进京机会。最后一次窦天章在李成俞的说服下将窦端云抵给蔡氏做冲喜媳妇儿才换了进京的盘缠,而李成俞害得父女两个人分离十多年也非常地愧疚,此刻拉着窦端云的手不住说起前尘往事。
“当年你爹其实不想卖了你,但是他没有办法,男儿的前程不能因为一点心软就放弃,其实也是我百般劝说他,端云,是我对不起你啊。”紧紧握着窦端云的手,李成俞说道。
对于这些前尘往事窦端云是不知情的,但是身前这个中年男人对她的愧疚不会是假,“李叔,是你和我父亲……”说到这里窦端云顿了一顿,还是不习惯喊别的人父亲,“和我父亲一起进的京城?那他现在人呢?”
“说来也是我的不对。”李成俞目光遥遥望着远处,长长叹了口气,“那时候我们也还年轻,我要住在京城最好的客栈里,那里可以结交到一起考试的学子们,但是你爹为了节省银两,说服我与他住在城郊。我执意一个人离了他去城中繁华的客栈,等考试那日才得知他缺了考,最后我去找他,竟然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窦端云震惊。
蔡氏这时在旁插了一句:“我早说过你那爹已经死了。”她不屑地撇着嘴。
李成俞有些不快:“蔡婆婆……”他凝眸望着窦端云,“是我对不起你们父女两个,哎!”
一句对不起就能够解决问题?窦端云心中也怒,虽然窦天章不是她的父亲,但是听来她也能感受到窦天章是不愿意将她卖掉的。平白一个大活人,怎么无故就不见了?
“那我父亲他去了哪里?难道李叔就没有去找过他?”
“那一次我落了榜,我也想找他一起回楚州,但是寻了个遍,身上的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我只能空手回来了。”李成俞是沮丧的,弄丢了好友,没有中榜,他确实再无颜面来见窦端云。
顿了一瞬,窦端云渐渐笑了,“李叔,你与我父亲也算是挚友吧,为何你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今日才来看我,且一来就带着一个女儿,来与我的未婚夫云郎寸步不离?”
这一句话问得大家都是哑然,李成俞脸色颇为尴尬,蔡氏一肚子的气,脸色也很难看。
李成俞先思考了一会儿,“端云,有几句话我想和你讲。”
“李叔想要说什么话?”
“刚刚蔡婆婆和我说起过了,云郎的身体一直不好,而清儿命也属金,我想……”
方才还一脸愧疚的人转眼就开始变了脸,说起话来一点都不知羞愧。窦端云算是知道李成俞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前事不记,又来伤人,这样的人算什么长辈,有什么资格让她好好听话。
李清站在李成俞身后娇羞一笑,蔡氏也有些趾高气扬,绷着脸。云郎想要说话,但是只会急得脸红。
重生一回,竟然就生在这样的环境?窦端云发誓一定要尽她最大的努力改变这样的境遇,她不要活得这样憋屈!
“我与云郎的婚约已有十二年,这事情不是说变就能变的,云郎,你说呢?”
“是,是,我不会休弃另娶的!”云郎急道。
窦端云朝厢房走去:“婆婆,你承诺给我只要我讨回柳贺云欠下的债款就不会逼迫云郎做不愿意的事情,这一点你可有和李叔说过?”丢下这句话进了厢房,窦端云收拾好了随身物品就出了院子。
不能因为这一时之气耽误了大事,她不信她做不好手边的事情。
去了山阳县,窦端云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住下,她手边的银两并不多了,云郎的金兽当的银两与章冉给的加一起也都不算多,现在总共就只剩下二百两,接下来指不定还需要什么开销。
她挑的客栈一晚上住下来不会贵,也正隔他们计划里安排的应试地点近。
荣生被杜九娘以把柄逼着来帮他们传话,大热天的两头跑,这时正是正午,他满头大汗地跑进客栈大堂,四处一瞅,忙跑到正在喝茶的窦端云身边。
“热不热,来喝口茶吧。”窦端云笑着斟满了一杯茶水递到荣生身前。
荣生昂着脖子喝下,又连连倒满了几杯:“那边来应试的人太多了,但是九娘都还没有见到那姓柳的,哎,我估摸着这样也不成。”
可惜窦端云不能亲自前去,听荣生这样讲她心里虽然着急,也说服自己安静下来。“再观察几日吧,他避了这么久的风头,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易出来。”窦端云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底,她肯定自己这办法能行通,柳贺云不可能一直藏着不现身。
又过去一日,应试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却还是不见柳贺云出现。窦端云按耐不住想动身去看一看,恰巧杜九娘来到了客栈找她。
“九儿,有发现了?”
傍晚落日的余光依旧有些热,杜九娘坐在房中歇了口气才道:“有发现我还会是这副累死累活的样子吗。”
窦端云无奈一笑:“那你吃过饭了吗,我们出去吃饭吧。”
“等我歇会儿吧,好姐姐。”
忙碌了这么多日,杜九娘与秦子都心甘情愿帮她,窦端云心中感动,重活一次,这是她最值的拥有吧。
等杜九娘歇够,她们正准备出门去,荣生这时火急火燎地跑上楼来,推开门就脱口道:“来了,窦娥,来了来了!”
窦端云猛地上前:“什么来了?”她心中猛跳。
“你把话一口气说完要死啊!”杜九娘也急道。
荣生这时喘着气,一时也说不出连贯的话,好一会儿才道:“柳贺云来了,秦子哥让我来通知你们,那个人长得和柳贺云有七八分相似,你们,你们……”他还在喘气。
窦端云已经拔腿就冲出门出了客栈,杜九娘也飞快跟上她的脚步。
客栈离应试点并不远,她们两人快跑着过去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了。窦端云从偏门进去,一口气冲到正房。房中坐着秦子和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男人面上有些焦急,似欲离开,但被秦子好言好语地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