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带我去房间便好。”
“老爷说了，整个沉香苑都是少爷的，少爷要怎么布置都行。”
听得此话，萧恒顿时呆了。这沉香苑占地几十亩大小，约莫都被那荷池占了。点叶扶风，推波逐浪，便卷绿云十里。亭台阁榭均建池上，星罗棋布，画桥相连，复道相通。
“这沉香苑乃是当年老爷请墨班大师亲自建成，这些年来却一直未有人入住。”
“这池畔既无舟子，也无桥索，如何去得？”萧恒不由犯愁。
丫鬟指着那荷叶道：“这荷叶，便是去路。”
“那荷叶尚不得经风，又怎生载人？”
丫鬟抿嘴一笑，也不言语，径自踏上荷叶。那荷叶青翠欲滴，大如伞盖，丫鬟立于其上却未见掉下，萧恒颇觉惊奇。
“少爷，快来呀！”丫鬟回过头来，对萧恒招手。
却见萧恒先伸出一只脚来，踏上叶面，未见它摇晃，于是放下心来，复又踏上另一只脚去。立于其上，萧恒感觉像有一双大手托起自己，接连走过几盏荷叶，都好似如履平地。
“此荷名叫沉香荷，乃是玉衡山的奇珍，更是绝佳的药材，其最大的妙处却不在这荷上，而是这植荷的水中。这沉香荷吐纳日月之精华，药性沉于水中，蕴水为甘醴，饮来能除百病。”丫鬟一边走一边向萧恒解释。
“到了，少爷！”踏上画桥，少女欢欣雀跃，指着眼前的阁楼与萧恒看。
登上楼去，凭栏而眺，整片荷池尽收眼底。日头方好，一顷碧绿中点缀几点鲜红，便如美人一般，似羞似藏，却经不得那风的调戏，偶一吻，便赧红了脸，摇曳生姿起来。
“此楼可曾题名？”萧恒转过身来问那丫鬟。
“不曾。”
“纳妾藏娇万顷碧，红装一点羞探头。浮萍半盏前生事，洗却风尘浣妆楼。此楼，便名浣妆楼吧。”
“少爷好才气！”丫鬟一脸崇拜。
“纸面功夫，算不得什么。”说罢，复又问道：“对了，却不知你叫何名字？”
“公子唤奴婢允儿便是。”
“好。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少爷说便是了。”
“今后，不要再叫我少爷。”
“少，少爷，这不行！老爷让奴婢来服侍少爷，老爷若是知道了，会责罚奴婢的！若是奴婢被赶出定国府……”说着允儿便抽泣起来，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断然不肯答应。
见萧恒应了，允儿又破涕为笑。
“你为何要来这定国府？”
“我六岁时候我娘便走了，爹爹为了养不活我，将我卖到定国府来。”允儿低下头去，弄着裙摆，眼眶里又湿润起来。突然，一双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允儿觉得好生温暖。
“我也是。三年前，我娘便走了。”抬起头来，却见少爷正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怀念与同情。
“少爷。”不知何时，允儿脸上飞来两朵红霞，似梦呓般吐出两个字来。想要挣出手来，浑身却似没了气力。
“你多大了？”
“十六。”
“那可长我两岁。”
“少爷你才十四？却这般稳重……”允儿微启樱唇，脸上写满惊讶。
萧恒却是一笑，也不言语。
允儿这才想到自己对面的，可是自家少爷，赶忙抽回手来，似喜似嗔。
“少爷，今晚还要去赴宴，奴婢服侍您沐浴。”
“好。”
……
……
倘若早知是这般，萧恒是打死也不愿洗的。
浴盆是安南的梨花雕，水正取自荷池。萧恒正洗着，一个身影却款款从帷幕后而来。
“少爷，让奴婢来服侍您。”话音未落，允儿已来到萧恒身前。萧恒赶忙将身子都埋入水中。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萧恒手足无措，双颊飞红。
“这是奴婢该做的。”允儿见萧恒拒绝，满脸委屈，又要落下泪来。
“那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唤你。”
萧恒见允儿去了，赶忙起身擦干水气，独不见自己的衣服，顿时傻了眼。
“少爷，你……”
允儿见萧恒走将出来，身上独围了条浴巾，不知如何开口。
“允儿，你可见了我的衣服？”
允儿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忍着笑意，缓缓从身后拿出衣服来。
萧恒满脸尴尬，接过衣服，扯着浴巾，飞也似的奔房间去了。
允儿看他落荒而逃的身影，终于憋它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
……
“那家伙就是老爷的私生子？”
“嘘！你不要命了？！难道你忘了王安是怎么走的？”
萧恒和允儿出了沉香苑便见有下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少爷……”允儿显是看到方才那二人的动作，回过头来看着萧恒。
“走吧。”萧恒却好似未曾看见，执起允儿的手便往和颐斋去。
允儿是一惊，努力想要抽出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似被铁钳夹住，挣脱不得，便只得随他。
方到和颐斋的院门口，却见刘管事已侯在那儿，见萧恒来到，赶忙躬身行礼。
“少爷，老爷和夫人已等候多时。”
萧恒微一眯眼，心下冷笑，岂会不懂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多时么？不就是想给自己扣上顶不尊不孝的帽子，讽刺自己这“私生子”不懂礼数。不过他却不知自己是掐准时间来的，又岂会落了他的窠臼。
萧恒只一笑，回道：“刘管事想来也已候我多时，果然忠心耿耿，萧恒惭愧！”萧恒自然知道那恐怕是萧夫人给自己的下马威，便不露声色将其地奉还。
“不敢。”刘管事一怔，心下羞恼，本想羞他一羞，没想到自己却吃了个哑巴亏，那小子变相地骂自己是狗。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愠色来。
这时他却看到萧恒与允儿手牵着手，一耸鼻，一瞪眼，指着允儿大骂：“你个贱婢好生不知尊卑！少爷万金之躯也是你碰得的么！？”
允儿赶忙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是我牵了允儿。”萧恒上前一步，盯着刘管事。
“啊哈哈……原来是少爷。那个，宴会也当开始了，少爷还是快些进去吧。”那刘管事见萧恒这般强势，一挤眼，一咧嘴，赶紧叉开话题，说罢甩开腿禀报去了。
“老爷，夫人，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萧恒执着允儿的手恰到厅前。萧恒望去，众人眼中意味自都不同，有惊讶，有新奇，还有不屑……
“恒儿，到为父这来。”见萧恒来到，萧定国脸上露出喜色。
萧恒正欲迈足，萧夫人那声音却冷不丁地响起。
“允儿，老爷让你做少爷的贴身丫鬟，却不曾让你来这洗尘宴。还不退下？！”
萧夫人一席话看似在责备允儿，暗地里却是挑萧恒的刺，讥他不懂规矩。
萧恒行个礼，缓缓开口：“大娘，萧恒早岁便是乞丐一个，知晓这下人的苦，却过不惯这上等人的生活，自是不知这上等人与下人的尊卑贵贱。允儿与我均是幼年失怙，这乞丐与丫鬟本都是下等人，无甚区别吧罢！？既然我能来，允儿又如何不能？”
萧恒一番话不卑不亢，说得萧夫人哑口无言。
“好！”
“老爷……”
……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