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天过去了,病号成倍增加,医务兵忙前忙后,有的医务兵,自己就是病号,却不得不照顾生病的弟兄;部分医务兵长时间和病号在一起,感染了回归热或疟疾……一面开路、一面行军,近6000人的队伍,如同一只蜗牛,在雨林深处跋涉一整天,仅仅只挪了一个窝,每天3-5公里的行军速度再正常不过。
在野人山10天,下了7天雨,突击队的官兵苦不堪言,除了侦查连的老兵,突击队的官兵全都盼望天晴。整个胡康河谷,被雨水浸泡七天,枯枝、树叶、毒虫尸体、动物粪便……长时间被雨水浸泡,有毒物溶解在雨水和地表土壤中,若是天晴,雨林深处密不透风,气温骤然升高,雨林深处闷热难当,雨水蒸发、地表热气腾腾,瘴气形成了。人要是吸入这样的气体,轻微的,头痛欲裂、产生幻觉、疾病缠身,严重的,就是死亡。
近6000人的队伍,在野人山中艰难跋涉,瘴气无处不在,瘴气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中美联合突击队的官兵,好在,在廖师长和闷宝的提醒下,突击队准备了足够多的特效药,没有队员被瘴气毒杀。
怕什么来什么,突击队的官兵发现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里空空如也,容纳五六百人一点问题也没有,淋了七天雨,谁都想走进山洞,却没人敢走进去。廖师长曾说,新22师在野人山时,二三百弟兄挤在一个山洞里过夜,第二天,山洞里的弟兄全体阵亡;闷宝也曾向突击队的军官讲述加强连的病号和卫生员挤在一个山洞里过夜,第二天,山洞里的弟兄全部阵亡,有惨痛的教训在前,因此突击队的弟兄没有住在山洞里。今天,突击队没有扎营,全体官兵席地而坐,背靠背,淋着雨,度过漫漫长夜。
第二天一大早,雨停了,闷宝戴上手套,爬到树上,数十条毒虫从树上掉落,闷宝的双手和双脚所过之处,全是毒虫的尸体。透过树叶的间隙,闷宝仔细观察天空,天飘着几朵浮云,闷宝心中骇然,急忙去找梅里尔,可怜的梅里尔,脸颊、鼻子、脖子、双手都被毒虫叮咬,像极了传说中野人山里的野人。
“将军,天要晴了,瘴气很快就会从地表升起,请下令,全体突击队员立即上山,等瘴气消散了再行军!”闷宝说道。
“上帝啊,魔鬼来了!”梅里尔说道。
6000突击队员迅速向山梁移动,躲避瘴气,太阳出来了,雨林深处气温骤然升高,白色的薄雾从地表升起,一眼望去,此时的雨林如同天国,绿白相间,如梦似幻,置身白雾中的突击队员,如同腾云驾雾的仙人,死神是如此美丽、迷人!
中午时分,雨林里闷热难当,白雾更浓了,骄阳似火,如同要把整片死亡丛林点燃。闷宝用湿毛巾捂住嘴和鼻子,过滤空气,很快,毛巾的表层就被太阳晒干。
一小时后,瘴气消散,却病倒了数百官兵,突击队继续行军,三个纵队轮换,一路披荆斩棘,向密支那推进,负面情绪在突击队漫延,有人打退堂鼓,被梅里尔和三位团长强行镇压了。
第十四天,突击队的部分军官代表所在战斗单位的士兵,找到梅里尔,质疑此次行动的可行性,理由非常充分,官兵筋疲力尽,回归热、疟疾、痢疾、破伤风、瘴气……有如瘟疫般在突击队流行,士兵走不动了。
梅里尔解释不了,凝聚不了军心、激励不了士气,梅里尔扫视四周,没看到闷宝,对身边的副官说道:“宝,我需要他,快去找!”
副官带着翻译,找到闷宝,述说梅里尔遭遇的困境,闷宝跟着副官,来到梅里尔的指挥部。
闷宝扫视向梅里尔示威的中美军官,一把抓下自己雨衣的帽子,任凭雨水打在他的钢盔上、流到他的脖子里,闷宝深邃的眸子燃烧着怒火。
“有多少士兵开枪互射,自杀了?”闷宝问道。
“没有!”示威的中美军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有多少士兵上吊了?” 闷宝问道。
“没有!”示威的中美军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中国远征军在野人山时,一无药品、二无食品,有数千士兵受不了长时间的饥饿、疾病的折磨,开枪互射,自杀了,在野人山跋涉了两个月,才获空投。中美联合突击队有充足的药品和食品,又有数百医务兵和医生随军,突击队此时的处境,比中国远征军在野人山时强出一万倍,继续行军还是打道回府,你们看着办!”闷宝说道。
“继续行军,奇袭密支那!” 示威的中美军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示威的中美军官回各自的部队了,梅里尔走到闷宝跟前,帮闷宝戴好雨衣的帽子,对闷宝会心一笑。闷宝是中美联合突击队的核心成员,因此,尽管是少校军衔,他依然有权力训斥违纪的官兵。
又过了两天,1排长找到闷宝,说道:“长官,我们在灌木丛中找到15支枪和大量军用品,从军用品分析,是美军的!”
“都给我听好啦,不允许和美军发生冲突,师座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中国驻印军的武器装备都是美国人的。把这些东西交给梅里尔,看他怎么处理。”闷宝回答道。
不仅侦查连的官兵在灌木丛中发现枪械和军用品,150团和88团的弟兄也在灌木丛、古树下发现枪械和军用品,无一例外,全是美军的。
“宝,我调查过了,这些可怜的孩子,疾病缠身,走路都成问题,站都站不稳,他们没有体力背起背包和携带武器,因此,只要有医生的证明,我准许患重病的中美士兵丢弃武器弹药和不必要的物品。”梅里尔说道。
闷宝的嘴张得能放下一个鸭蛋,一脸的骇然,这样的话,在国*军里,别说是个准将,就算是上将,也不敢说。中国的军工业极为落后,生产不了重型装备,武器对于中国官兵而言,是兄弟、是战友、是亲人、是自己的命!没有武器,如何同日军作战?
撤出同古时,郑团长抱着75毫米榴弹炮失声痛哭,嘴里喃喃,大炮是我们步兵的兄弟!进野人山时,杜长官下令炸毁第5军的重型装备,全军的弟兄都哭了!
杜长官带着第5军,宁入绝地也不到印度,就是因为英军要求中国远征军摘下军帽、放下武器以难民身份进入印度,这是个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条件,中英是盟国,中国军队和英军是盟军,摘下军帽、放在武器,这是缴械啊,缴盟军的械,什么东西?中国远征军宁愿把如同生命般宝贵的重型装备全部炸毁,也不向英军缴械,更不会留给日本人;中国远征军的官兵宁愿入绝地、进死地,绝不会摘下高贵的军帽、放下如同亲兄弟、胜似生命的枪支和弹药。
孙立人将军的新38师在仁安羌从日军手上救出7000多英军和500多传教士、新闻记者,还被英军拦在印缅边境,要缴新38师的械,才准新38师进入印度,英国人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至极,若不是10万中国远征军掩护他们,英缅军能安全撤退到印度?
杜长官若是执行史迪威和罗卓英的命令,带着第5军五万将士来到印缅边境,英国人会如何?前有英军挡道,后有日军追击,第5军,危矣!
“将军,我反对!丢弃枪支弹药、军用品会如同瘟疫一般在突击队漫延,没有枪支弹药,到了密支那,我们如何和日军作战?”闷宝问道。
“宝,人才是最宝贵的战争资源,人类的所有战争都是围绕人的利益展开的,枪械和军用品丢了,只要这些被疾病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小伙子能走出这片该死的丛林,我会给他们发新的枪械和军用品。”梅里尔回答道。
闷宝仔细揣摩梅里尔的话,人确实是最宝贵的战争资源,但是,中国不缺铁血男儿,就缺武器装备,梅里尔的话,在中国不适用,武器对于中国士兵而言,是兄弟、是生命、是亲人……
第二天,一队中国士兵从闷宝身旁走过,闷宝的目光停在这队中国士兵身上。
“站停!”闷宝命令道。
士兵停下了,向闷宝敬礼。
“你们的枪呢?”闷宝问道。
“扔了!”一个士兵回答道。
闷宝向前三步,站在这队士兵跟前,严厉地说道:“现在、立刻、马上,把你们丢弃的枪械和弹药找回来!”
“我们有医生的证明!”士兵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美国医生开具的证明。
“我不看,这些废纸,你们可以拿去擦屁股,把你们的枪械和弹药找回来!”闷宝命令道。
一个中尉副连长从人群中走出,副连长说道:“我认识你,你是新22师侦查连的少校连长,我们是150团和88团的病号,我们不归你管!”
“我是中美联合突击队指挥部的成员,只要违反军纪,就归我管,最后一次警告,把你们丢弃的枪械和弹药找回来!”闷宝回答道。
病号一动不动,目不转眼地看着闷宝,罪不罚众,数十病号都想知道,闷宝能把他们怎么样?
“请150团和88团的团长到这里来!”闷宝命令道。
不一会儿,两个团长相继来到此处,闷宝向二位长官叙述经过,两位团长二话不说,把病号一分为二,走向各自团的病号。
二位团长的举动在闷宝的意料中,“啪!”干脆利落的响声在雨林里回荡,中美联合突击队的官兵停止行军,看向正在抽士兵耳光的中国军官。
“上帝啊,二位团长,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梅里尔说道。
“人在枪在,150团,只有我有权力让生病的士兵把武器和弹药移交给战友,不允许丢弃武器弹药,医生的证明只能作为参考!”150团的团长回答道。
“人在枪在,150团,只有我有权力让生病的士兵把武器和弹药移交给战友,不允许丢弃武器弹药,医生的证明只能作为参考!”88团的团长说道。
“上帝不会饶恕你们,他们是世界上最捧的小伙子,就算他们有错,你们也不能如此粗暴地对待他们!”梅里尔说道。
“将军,在中国,士兵丢弃、出售枪械,一律枪决,我对他们已经很仁慈了!”150团的团长说道。
“粗暴,太粗暴了,中国军队就不讲民主?”梅里尔骂道。
“将军,日本猴子切断滇缅公路,美国空军在驼峰航线上损失惨重,每年空运到中国的武器弹药、药品、汽油……极其有限,中国的军工业生产不出重型装备,仅能生产枪械和子弹,却无法满足士兵日常训练和对日作战的需求。在中国战场,士兵手持简陋的武器、携带少量弹药,同装备精良、弹药充足的日本猴子作战,因此,对于中国军人而言,丢弃枪械和弹药,是极为可耻的行为。”闷宝陈述道。
“但是……这些可怜的小伙子没有体力背起背包和携带枪弹,有医生的证明!”梅里尔说道。
“他们并没有向我汇报,就把枪械和弹药丢弃了,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如果医生的证明属实,他们可以把枪械和弹药交给他们的班长、排长,由他们所在的班和排的弟兄轮流保管,私自丢弃枪械弹药,这种行为和逃兵无异,极为可耻!”88团的团长说道。
“好吧,你们准备怎么做?”梅里尔问道。
两位团长看向闷宝,闷宝也不推辞,说道:“将军,我已经下命令了,其结果会让你满意,如果你有时间,我们一起在这里等着!”
“好吧!”梅里尔回答道。
二位团长目光如炬,病号纷纷往回走,一小时后,病号全副武装,回到原地。二位团长逐一盘查,只核准四个士兵把枪械、弹药和背包交给所在连队的排长,其余人的请求被驳回,这些官兵作为病号,在各自的连队休息,不用参加劳动,但是必须自己背背包和携带枪支弹药。
梅里尔羞愧难当,把美军的三个营长召集起来,要求美军的三个营向中国驻印军的官兵学习。
第二天,有士兵以走不动路为由,请求担架,梅里尔批准了。
正在这时,闷宝找到梅里尔,说道:“将军,突击队的所有队员都是病号,按照美军的规定,都有权力躺在担架上。包括你,医生说,你正在发高烧,我也看到了,你脸上、鼻子上、脖子上被毒虫叮咬的位置正在溃烂,你是中美联合突击队的指挥官,你有充分的理由申请担架。”
梅里尔微微一笑,收回成命,把申请担架的美国大兵叫到跟前,还向医生借了支体温表。梅里尔先对这个美国大兵表示真诚的关心和同情,再和这个大兵比体温、比被毒虫叮咬的次数、比伤口溃烂的程度,这个美国大兵主动撤消申请,向梅里尔敬礼,再回到所在的连队。
梅里尔的举动,深深地启发了闷宝和现场的中国军官,在闷宝看来,对于刺头兵,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扬起手抽刺头兵两巴掌,或是往刺头兵屁股上踢两脚,因为,柳峥嵘、高和、200师的那几个营长就是这么对他的。
“宝,谢谢,要不是你,中美联合突击队的6000队员都要躺在担架上,静待史迪威把我们抬回去。”梅里尔说道。
梅里尔让闷宝看他的亲人的相片,闷宝好伤心,直到17岁,还没出过村子,当兵快五年了,存了一大堆军饷,却未带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妹妹照张全家福,黎倩倩的背包里只有一张相片,是她的全家福。
闷宝想家了,想黎倩倩了,再次爬到树上,一座城市映入闷宝的眼帘,密支那,我们来了!